蔡河，鳥兒的天堂

陳　旭

在我走過的陜南山村里，蔡河有著非常美麗的田園景致，它的美麗，來自于人們辛勤耕作的農田散發(fā)出的生機，來自于人們多年對樹木的栽植與保護，山青然后水綠，湛藍的天空里，就有了鳥兒自由飛翔的身姿。

蔡河的自然靈性

所謂“栽下梧桐樹，引得鳳凰來。”世間沒有鳳凰，卻有被譽為“東方寶石”的朱。蔡河人用了幾十年的努力，終于讓荒蕪的山坡上重新生長起了茂盛的樹木，梯田和溝谷中的綠水四季不涸，這時候，對環(huán)境十分挑剔的吉祥鳥朱飛來了。朱的到來，宛如百鳥朝鳳，眾多的鳥兒紛紛來到這個不起眼的小山村，它們從清晨鳴唱到傍晚，歡快的鳴囀聲壓過了村莊里雞犬的叫聲，它們的翅膀掠過水田、農舍和蔥綠的枝梢，把蔡河渲染得如仙境一般。也許在這些鳥兒的心里，這里早已不是它們暫時投宿的地方，而是它們生息的天堂。

洋縣槐樹關鎮(zhèn)的蔡河村距離108國道有5千米的鄉(xiāng)村小道。我走過4千米的山路，也只是在一個小水庫里發(fā)現(xiàn)了一只孤獨的白鷺，它圪蹴在山溪匯入水庫的水流邊，靜靜地等待回游的魚兒，那副模樣讓我想起了“獨釣寒江雪”的蓑翁，可是朱還是沒有蹤跡。當向導的蔡瓊怎么也解釋不清楚為什么蔡河確實有眾多朱存在。因為不遠處水庫的邊上，一座石山被人炸開，成了選石場，大家沒人相信朱會在這個充滿喧囂的危險之地生存?？墒堑热藗儼衢_了石頭，讓出了車道，我們驅車來到選石場的山背后時，我相信了蔡瓊的話，這里是生養(yǎng)他和鄉(xiāng)里鄉(xiāng)親們的地方，也應該是生養(yǎng)一切生靈的地方。一條小道沿著溪流向煙樹朦朧的山村延伸，小道兩邊分布著露著稻茬的冬水田，略高的山坡上，綠油油的麥苗和油菜生機勃勃，早春3月盛開的迎春花染黃了一片又一片的樹林邊緣。一進入蔡河村的地界，山丘和樹木似乎把一切紛擾都拒之門外了，山外面可以建采石場，可是山里面似乎只有萬物在寧靜中旺盛地生長。路上行駛的牛車，謙和地給我們讓道，拉車的黃牛愜意地閉著眼睛享受短暫停歇帶來的輕松。我們的車驚飛了一對漂亮的水喜鵲，它們啼叫著撲閃著翅膀在小溪上跳躍飛翔，它們幾乎成了我們前進的航標，一直把我們引領到蔡河村小學校的下面才分開。那對兒機靈的鳥兒，在那短暫的時間里，就把蔡河的靈性展示了出來。

放下行李，大家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去尋找朱，可是蔡瓊的父親蔡正虎告訴我們說，下午6點左右朱才會回來。大家坐在院子里喝茶，等浮躁的心平靜下來以后，我聽見了鳥叫聲，各種各樣的鳥叫聲，麻雀、大山雀、紅嘴相思鳥、綠鶯嘴鵯、畫眉、噪鹛、喜鵲、紅嘴藍鵲、戴勝、斑鳩、綠啄木鳥，等等，這些鳥兒紛至沓來，仿佛好客的蔡河人一樣前來和我們打招呼，在這樣優(yōu)美的鳥語聲中品茶，幾乎是在飲著仙茗了。我覺得一切到來的太突然，大自然竟然給了我這么奢侈的感官盛宴的享受。絲竹音樂中模仿的《百鳥朝鳳》，似乎也沒有大自然中鳥兒的交響樂來得更和諧、音域更遼闊，那些鳥兒的啼鳴，自然地把人的心靈引向山林的深處，引向山的另一邊，引向不可知的蒼穹。

有“鳳”來儀

走在林中枯葉叢里，不時嗅到蘭花的幽香，一叢一叢的蘭花寂靜地開放在山野中，它們不求人們的欣賞，一如朱鹮的稟性，淡泊地隱居在山野密林中。我們還沒有走出松林，就聽見了奇特而嘹亮的鳥叫聲，蔡瓊說朱鹮回來了。跑出林子，匆忙的腳步聲引出一片狗吠聲，可是天空中壯觀的景致卻讓我顧不上狗兒的偷襲，那些吉祥的朱鹮大鳥展開它們粉紅色的雙翼，在天空滑翔盤旋，這些歸林的倦鳥，似乎興猶未盡，成雙成對地在枝梢上舞蹈跳躍，歡呼聲響徹山谷。在這些鳥叫聲的感染下，憤怒的狗兒也收斂了自己的狂吠，它臥在距離我們不遠的地方，歪著頭看著那群回來的朱鹮，似乎也感到歡樂的氣息在山谷里回蕩。那一刻，我想起了一位詩人的詠嘆：“今日一整天，我期待，朱飛來。在這天賜的森林，在那繁茂的樹林上，能否出現(xiàn)朱鹮的倩影？朱喲，你已經不在那兒……”

我們向那片喧鬧的小松林走去。這塊25畝大的孤島般的松林，被農田、道路、房舍所包圍，周圍的青岡林都砍伐光了，可是小松林的主人李培珍老人，卻依然呵護著它，呵護著朱在這里生息繁衍，他相信這些“紅鶴”能帶來吉祥，他在任教的蔡河小學，也向孩子教導說，朱鹮是吉祥鳥，我們應該一起愛護它。他在院子里招呼我們坐下，大家就在松林下數(shù)著朱的種群數(shù)量。李老師說：“不用數(shù)了，應該是60只左右，它們每天離開和回來的時候，都會在我家周圍盤旋，跟我打招呼呢。”他對朱的親昵口吻讓人有些嫉妒，這些國寶簡直就像他家養(yǎng)的寵物。距離越來越近，可是我還想更近一點，朱與我之間的距離要能接近到10米，那該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呀。可是李老師的話讓我更加嫉妒了，他說，朱與人的最近距離是10厘米！蔡瓊不滿兩歲的兒子，與朱的距離是零距離，朱撲扇著翅膀和他的小兒子在田野中嬉戲玩耍。在農人開始耕種的時候，朱會跟在人后邊討要挖出來的蚯蚓吃，可是農人要撫弄朱漂亮的羽毛和紅色的頭顱時，這些天之尤物就會高傲地展翅飛去，它們“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矣”。

那天傍晚，我坐在李老師家的院子里，凝視著久久不能平靜的、喧鬧的松林。朱這種傳說中對環(huán)境十分挑剔的美麗的大鳥，其實對環(huán)境的要求是如此之低，不用農藥化肥的水田能給它們提供食用的泥鰍、鱔魚，茂盛的森林能夠提供棲息地，源源不斷的清流為它們滋養(yǎng)著魚蝦和螃蟹，山上瘋長的野草能給它們提供蚱蜢，肥沃的土地上也從不缺乏它們喜歡吃的蚯蚓，數(shù)十里外的漢江濕地，更是它們覓食的佳處。只要人們不厭煩它們有些聒噪的叫聲，它們就像一個更夫一樣把早晚的問候送上，同時把最美麗的舞姿獻上，把大氣磅礴的飛翔姿態(tài)展示給你，還把帶著血色的猩紅色羽毛抖落下來，讓人們去點綴英雄的箭翎和戰(zhàn)刀?？墒沁@種與人休戚與共數(shù)千年的鳥兒，卻在20多年前走到了滅絕的邊緣，是人們用各種手段屠殺了自己的好鄰居，然后用化學藥劑來對自己進行慢性自殺。在洋縣隱居的朱終于等到了人們幡然悔悟的這一天，20年后，一只朱選擇了蔡河，接著是一對朱，接著越來越多的朱選擇了這里，今天，蔡河已經形成了世界上最大的野生朱種群，總數(shù)達到了160多只。朱似乎和秦嶺的另一種國寶大熊貓一樣，喜歡“不受打擾的自由，”所以它們選擇了把熱鬧和喧嘩排斥在外的蔡河村。

4月，蔡河村已經被蔥蘢的嫩綠色包圍。蔡正虎老師告訴我說，只有20多只鳥兒在附近活動了，朱都在忙著孵卵呢。我在蔡道生家的房后，蔡河朱最早筑巢的那棵松樹上，隔著10米遠的距離，看見了一只朱臥在巢中孵卵，它那么隨意地回頭看著我，眼睛明澈如天宇，天空中飄落的細雨透過枝葉的間隙，灑落在它光潔的羽毛上，它一動不動，為卵殼中小生命積蓄著生長的熱量。農人告訴我，即使走到朱的窩巢邊，它也不會輕易放棄身下的鳥卵。偉大寬宏的母愛戰(zhàn)勝了恐懼，生命的繁衍在這時候可以用父母的性命去替換。我向巢中的朱致意，祝福它能夠早日孵育出自己的后代，為珍貴的朱種群添丁加口。也許它能夠明了人的心意，畢竟它是一種非常具有靈性的鳥兒，它和人們朝夕相處許多年，如今，人們對于朱，只有關愛，仇殺已經徹底消弭了。

百鳥朝“鳳”

朱是鳥中的鳳凰，是鳥中的皇者，所以它們的身邊從來不缺追隨者。我在朝霞和晚霞中飛翔的鳥群里，就發(fā)現(xiàn)鳥兒飛翔的方陣中有著三種鳥類。在鳥群里最張揚最眩目的，當然是朱，而那些排列整齊護衛(wèi)在朱周圍的，有沉默的夜鷺，有機警而好斗的小白鷺。偶爾這三種大鳥會因為棲息的枝頭發(fā)生爭搶，可是朱總喜歡高人一頭的枝梢，它會像個雕塑般屹立在那兒，承接雨露和風雪的洗禮，這種無畏的勇氣就把鷺鳥的猥瑣比襯了下去。而在朱棲息的林下，我發(fā)現(xiàn)總有一對環(huán)頸雉生活在那里。清晨我來到松林的時候，腳下的枯葉發(fā)出的響聲還沒有驚動朱，就讓膽怯的雄環(huán)頸雉連飛帶跳地撲騰出來，它幾乎每天如此警覺，飛到油菜地畔停下來，高昂著頭，“咯咯”地叫。我感到它似乎有些炫耀的成分，因為總有雌環(huán)頸雉的和鳴緊接著唱起來。這對環(huán)頸雉的鳴叫很快引得松林中的朱騷動起來，它們先是低聲鳴叫，接著聲音越來越大，一時群鹮齊鳴，歡聲四起。我曾經下意識地看了看表，每天都很準時：6時整。這群鳥兒里，只有朱鹮對棲息的樹林充滿了依戀，樹林中一沸騰，整齊劃一的夜鷺就飛離了樹林，接下來就是白鷺，它們會飛到對面山坡的松林里做短暫停留，然后又一起出發(fā)，在空中排成方陣飛過高處的山丘，再化整為零，各自到周圍的水田、溪流中覓食。只有優(yōu)雅的朱，會成雙成對先順著陽光的方向飛去，再從我的視野范圍之外飛回，它們一起落在常常晾翅的椿樹上，展翅伸腿，在陽光和風的撫摩下，把身上的潮氣驅散，然后在溫暖的陽光下，打個盹，把昨夜的一簾幽夢重溫一下。可是這短暫的美夢會讓不速之客打破，一些孤單飛行的朱會來檢驗它們愛情的忠貞程度，它闖入這對愛侶之間，唱起情歌，炫耀它緋紅的羽翅和漲紅的臉龐，受到威脅的情侶趕緊依偎在一起，在枝頭上跳躍不停，雄鳥然后跳上雌鳥的脊背，那個闖入者失意地離去。這對情侶便飛回夜宿的樹林，來到它們筑就的巢邊。在那愛巢不遠的地方，樹干上平直伸出的松枝，就是它們的婚床，它們在那里一次次低聲吟唱愛的序曲，它們親吻、互相摩挲對方的翅膀和脖頸，然后雄鳥躍上雌鳥的脊背，兩只鳥兒的嘴唇扣擊著發(fā)出聲響，它們實現(xiàn)了真正的“交尾”。在密密的松林深處，許多熱戀的朱都在交歡，它們走出了生命繁衍的重要一步，生命在那一瞬間開始了萌動。

松林中朱的幽會在初春時節(jié)每天都會上演，如果是雨天，這些涉禽干脆就蹲在松林里長久地說著情話，度過無聊的陰雨天氣。我在蔡河的那幾天里，經歷了陰晴雨雪的天氣，發(fā)現(xiàn)朱是一種非常人性化的鳥兒，它的行徑，和人那么相像，也許是多年與人和諧共生所受的濡染？早晨8點半以后，朱鹮開始飛離巢區(qū)所在的樹林，去水田里尋找食物，它們成雙成對地飛到溪流和水田里，和熟悉的人影做伴，和斑鳩、紅嘴藍鵲、白鷺一起在有水的地方覓食。遇到驚嚇時，它們扇起巨大的紅色羽翅，飛躍到大樹枝干上好奇地打量陌生的訪客，從彼此的眼神里看到友善之后，朱便會縱身躍下，繼續(xù)到松軟的田埂邊尋找可口的鱔魚吃。

蔡河，寂靜的山村和愛鳥的人

在一個晴朗的天氣里，我們在松林邊送走了朱之后，我忽然聽見旁邊砍伐過的林地上傳來鳥兒翅膀的扇動聲，循聲望去，那里竟然有五六只綠胸啄木鳥在覓食，它們圍在大樹樁的周圍，用尖利的喙扣擊樹樁，木屑飛濺，一會兒的工夫，它就撈到了一個肥大的蟲子?？墒瞧渌淖哪绝B都把工夫用在了枯葉下面的泥土里，它們用爪子把枯葉撥到一邊，然后用喙直插洞穴深處，那些剛從蟄伏狀態(tài)蘇醒過來的蟲子，就迷迷糊糊地做了它們口中的美餐。

蔡瓊的父親蔡正虎看到我們癡迷地跟在綠胸啄木鳥的身后，就把我們帶到他任教的蔡河小學，指著山墻上的圓洞和墻角凌亂的羽毛和鳥糞對我說：“這兒就住著一窩啄木鳥?！彼f，有一天傍晚，他聽見墻上傳來一陣鑿擊聲，突然一塊泥土墜落下來，砸在桌子上，緊接著就聽見翅膀的撲扇聲。他一拉燈繩，明亮的電燈光照亮了一只驚慌失措的啄木鳥。蔡老師說，這啄木鳥的喙可真夠厲害的，一尺多厚的泥坯墻，竟然就給啄透了。

蔡老師是個熱心人，在他多年的執(zhí)教生涯中，走到哪里，就把愛護朱鹮的意識帶到哪里。他如今是蔡河小學的校長，他說愛護朱就要從娃娃抓起，讓孩子回家去管束大人，不要傷害朱和一切鳥類。他在村莊的墻壁上寫上標語：“請同學們告訴家長過年過節(jié)不要放鞭炮，因為朱姐姐在我們這里——蔡河小學宣?！闭撬募毿挠^察，才讓我們很快對蔡河朱的分布和筑巢情況有了全面的了解。我們熟悉了每一個鳥巢，熟悉了每一株朱晾翅的大樹，熟悉了朱每日覓食要去的水田。從蔡老師那里得到的收獲，還不止朱。

有一天夜里，蔡老師說他傍晚干活時發(fā)現(xiàn)了一種鳥，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夜里就歇在一棵小柏樹上。他一說，大家就來了興趣，也不管時間已經到了深夜，打著手電就去找那些鳥。循著鳥糞，我發(fā)現(xiàn)了鳥兒的蹤跡，抬手用光柱一照，一棵三四米高的小柏樹上，密密匝匝地棲息著十幾只漂亮的鳥兒，這是一個和睦幸福的家族，大鳥馱著小鳥，小鳥還把半個身子鉆進大鳥的翅膀下面取暖，它們睡得那樣香甜，我們的腳步聲和說話聲都沒有驚醒它們。大家紛紛拿出相機記錄下來它們美麗與安詳?shù)淖藨B(tài)。有幾只鳥兒醒了過來，它們瞪著不安的眼神看著我們，這眼神中有些責備，也有些無奈。看著這些無辜的眼神，大家也覺得有些愧疚，匆匆離去，約定明晚再來看看這些美麗而不知名的鳥兒?？墒堑鹊降诙焱砩显賮淼侥强眯“貥湎旅鏁r，才發(fā)現(xiàn)樹上空空如也。那些機智的鳥兒昨晚在巨大的危險面前忍耐了過去，可是今晚它們不愿意再冒險了，它們轉移了夜宿地?？墒羌毿牡牟汤蠋熯€是在對面的山坡上發(fā)現(xiàn)了它們，他帶我們爬上幾乎垂直的山壁，攀緣著雜草和灌木來到茂密的小柏樹林里。在手電光的照射下，我又看見了一群美麗的鳥兒，我不敢保證它們是同一群鳥兒，但它們是一樣的美麗，都有著絢麗多姿的羽毛，紅寶石般璀璨的眼睛。我舉起相機拍下了它們的風姿。也許是夜未深，也許是光照太強，在其他人到來之前，鳥群突然一個激靈，四散飛去。我和蔡瓊在密密麻麻的灌叢和柏樹枝間尋找，竟然發(fā)現(xiàn)了一只蹲伏在樹根下的鳥兒。蔡瓊一手拿著手電，一手向那只鳥撲去，可是他沒有想到那只鳥竟然是如此之大，一只手竟然握不住，那只鳥稍一用力，就從他的手中逃脫了，然后飛到黑暗深處，再也沒有了蹤影。次日清晨，我們在尋找朱鹮的時候，又發(fā)現(xiàn)了這群美麗的鳥兒，它們大概有一斤多重，善于在林間奔走，回來一查鳥譜，竟然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灰胸竹雞，陜西尚未統(tǒng)計在冊，沒曾想卻讓我們接二連三地撞見。

山村中日子過得安逸而又舒適，每日在山林里追蹤鳥兒的影子，已經完全忘記了山外的世界。在輾轉而來的電話催促下，我們告別了蔡河。坐上車剛走出30米，就發(fā)現(xiàn)路邊樹枝上一只美麗的戴勝，它歪著腦袋，回頭看著我們。我們用清脆的快門聲向它問候，它明亮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我們，似乎在向每個人告別，末了，它騰空而起，飛入了樹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