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世安新特首低調上任

吳志菲

崔世安出身建筑世家，是崔氏家族在澳門崛起之后的第三代傳人。相比其教育與執(zhí)政經歷，崔世安作為澳門“三大家族”成員的背景似乎更為吸引大眾眼球。崔家與何厚鏵的何家、馬萬祺的馬家齊名，并稱為“澳門三大家族”。崔世安本人是崔氏家族傳人，妻子崔霍慧芬則是香港巨商霍英東的侄女，崔世安與澳門首任特首何厚鏵也是世交。

名門之后與家族利益，給崔吐安走向特首之位帶來資本也曾帶來爭議?！叭瞬荒苓x擇自己的出身與背景。”崔世安發(fā)表參選澳門特首宣言時曾出此語，以回應不少人對其出身豪門，未來如何厘清商務與公務關系的質疑。

低調的豪門之后

崔世安祖上由廣東新化移居澳門，到崔世安這代是第六代。崔世安的叔父崔德祺曾在一篇回憶文章中說，“出身貧寒，家里沒有像樣的東西。父親(崔六)是個磚瓦匠”。在崔世安父輩青年時代，崔家在商界尤其是建筑界的家底才慢慢積累起來。

1957年，崔世安出生時，祖父崔六已是享譽澳門的建筑大亨。當時，崔世安的父親崔德勝沿襲祖父衣缽，活躍在建筑行業(yè)，叔父崔德祺涉足商業(yè)、文化、政治等其他領域。崔家一位遠親回憶，“他叔叔社會活動能力強，爸爸則很低調內斂”。

1974年以后，葡澳政府進行政治建制改革，華人獲得了更多參政機會。崔德祺成為最早活躍在葡澳政壇的華人，后來參加了澳門基本法的起草工作，并被委任為全國人大澳門籌備委員會委員，參與籌組澳門特別行政區(qū)。

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崔世安，從小就生活在漂亮的花園、寬大的房屋和眾多的傭人之中。小時候，他的玩伴是哥哥崔世昌、堂弟崔世平(崔德祺之子)，還有年齡相仿的澳門商界大佬何賢之子何厚鏵。崔世平曾在一篇回憶文章中寫道：“童年是非常恬靜的，父母禁止我們到街上去玩，甚至我們騎自行車也得在室內騎。標準尺寸的自行車，我們(在房間里)都可以打轉彎以及做任何動作?！?/p>

盡管崔家在澳門飛黃騰達，但是在父輩嚴格管教下，崔世安身上并沒有大家族子弟氣息。

從幼兒園到中學，崔世安與胞兄崔世昌均在嶺南中學度過。老校長金蓉笑著INtL說，“不能說他要當特首了我們就要吹捧他，說成好完美的人”。老校長印象中，崔世安與哥哥崔世昌在學校并沒有很特別，但至少是“很不錯”的學生：“亦動亦靜，數學拿過獎，讀書好勁(厲害)，打籃球、踢足球，喜好運動?！崩蠋焸兓貞浾f，當時的崔世安個子瘦高，彬彬有禮，在集體活動中會給老師讓座，習慣走在隊伍的后面，以便照顧同學。后來，兄弟二人相繼到美國讀中學。

1973年，崔世安進入美國夏威夷教會中學。第二年，他沒有選擇崔家世代相傳的建筑業(yè)，而是考入加州州立大學城市衛(wèi)生管理系，修讀醫(yī)學。經過幾年苦讀，他獲得一等榮譽學士學位。隨后，他又進入俄克拉何馬州大學，攻讀醫(yī)學管理及計劃碩士學位。之后，繼續(xù)在該校攻讀公共衛(wèi)生博士學位

從美國回澳后，他從1984年起參與許多社會工作，做了很長一段時間義工。再后來，他創(chuàng)辦了“崔氏X光醫(yī)學化驗室”，當時X光醫(yī)學化驗室在澳門已有兩家，但是完全業(yè)余，設備都很難過關，崔世安創(chuàng)辦的是澳門最早的專業(yè)化門診式X光醫(yī)學化驗室。此時，他以醫(yī)師和化驗師的形象出現。

在涉足衛(wèi)生領域的同時，崔世安積極參與社團工作，并在多個社團中任要職。他在1985年加入澳門青年商會并擔任理事，利用自己的公共衛(wèi)生知識，參加每年的醫(yī)療手冊編寫工作。澳門青年商會的宗旨是“培訓領袖人才”，最初的總會長就是崔世安的胞兄崔世昌，崔世安的妻子也曾在商會擔任領導職務。崔世昌把弟弟介紹到商會中擔任理事，并苦心栽培。其間，崔世安曾成功組織過“為善最樂演唱會”和國際青年商會亞太區(qū)大會。崔世安的能力得到大家的肯定，當選過國際青年商會副會長、會長。從這時起，崔世安在鍛煉自己的同時，也積累下了自己豐富的人脈。

1988年，他出任澳門排名第一的慈善機構鏡湖慈善會董事、排名第二的慈善機構“同善堂”值理兼醫(yī)務部部長。成立于1892年的同善堂，是澳門歷史最悠久的社會公益性慈善社團之一，秉承“同心濟世，善氣迎人”的宗旨，通過日常施贈、緊急救援的方式助貧施濟逾百年。

兩年后，鏡湖醫(yī)院慈善會把旗下另一項慈善事業(yè)也交給崔世安：主管鏡平學校。

位于澳門俾利喇街的鏡平學校始建于1948年，是一所堅持教育為澳門社會發(fā)展服務的非營利私立學校，面向工薪階層子女，不收學費?！笆故芙逃吣軣釔圩鎳?，熱愛澳門”是其辦學宗旨之一。何厚鏵的父親何賢也曾任該校校長。崔世安充分調動他的人脈資源，經過3年奔走，說服當時的澳葡政府批給學校5000多平方米的地，2400多萬澳元的建設費和200多萬澳元的設備費。1997年9月，中學部終告落成。如今，鏡平學校中學部已成為與“貴族學?！迸嗾袑W齊名的澳門一流名校。

崔世安說在參與慈善社團的工作后，覺得澳門是一個好可愛的社會。記者曾追問他澳門可愛在什么地方?他說：“澳門有幾百年歷史，族群和諧，多元共存，人與人之間的友誼，簡單言語難以表達。自己生于斯長于斯，從朋友、親人的感情可以得到深切的感受?！?/p>

這期間，崔世安的人生在悄悄發(fā)生著改變。低調的他逐漸在澳門獨特的社團政治文化中嶄露頭角，成為澳門青年領袖之一，并開始踏入政壇。

1992年，35歲的崔世安以澳門“同心協(xié)進會”第二候選人的身份高票當選澳葡政府第五屆立法會議員。在立法會同僚的印象中，崔世安“人緣好”、“厚道”，但缺乏“驚天動地的提議”。1995年，崔世安連任失敗，遭遇從政后的第一次“滑鐵盧”。不過，澳門不少政治分析人士認為，這對崔世安的打擊并不大，他可以在社團的廣闊空間里推動澳門回歸的許多準備工作。有人認為，曾經參與立法會選舉，接受過直選的洗禮，崔世安“當選過、失敗過”，這些都是難得的人生閱歷，也是政治家必經的歷練。其間，他曾擔任澳葡政府青年委員會委員、環(huán)境委員會委員。

1999年澳門回歸前夕，崔世安獲行政長官何厚鏵提名，成為澳門特別行政區(qū)社會文化司司長。社會文化司統(tǒng)管澳門的教育、衛(wèi)生、文化、體育、旅游、社會工作等部門，事務龐雜。但在崔世安任內，除統(tǒng)籌東亞運動會時出現超支外，各項工作都取得良好成績。其中，在推行15年免費教育、抗擊“非典”、澳門老城區(qū)成功申報世界文化遺產、為四川地震災區(qū)籌款55億澳元等考驗執(zhí)政能力的重大事件中，他都表現出色。正是在他任職期間，澳門被聯(lián)合國授予“健康城市”稱號。

2004年，崔世安再次被任命為社會文化司司長。這時，澳門經濟已取得長足發(fā)展，一些“派糖”行動紛紛展開。在社會文化領域，醫(yī)療券、書本費補貼、旅游業(yè)獎勵計劃、公益體育等項目層出不窮，崔世安也因此博得“好好先生”、“派錢先生”的贊譽。

10年的司長生涯更是讓崔世安歷

練了自己的風格。熟悉他的澳門官員說，他不輕易表態(tài)，聽得多，很穩(wěn)重，比較實干。在澳門政壇，崔世安以性格沉穩(wěn)著稱。社會文化司的一名官員還評價道，他盡量想著把一碗水端平，把各種事務做好。

在談到當初為什么讀衛(wèi)生管理專業(yè)時，崔世安說：“我喜歡做對人的工作，衛(wèi)生工作是面向整個社會的對人工作。”他更笑說，當時與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選讀衛(wèi)生專業(yè)，可以走研究或教學的路，若不行，“一般都可以有一份穩(wěn)定的政府工作”。其時崔世安可能沒想到，日后他非但打了份政府工，更是最高級的政府工，他的一個決定將關乎幾十萬人的福祉。

“一枝獨秀”的選舉結果

5月25日，崔世安通過其競選辦公室率先宣布，將參加澳門特別行政區(qū)第三屆行政長官的選舉。在參選宣言中，崔世安說，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澳門人，他對澳門的公共行政改革與廉政建設有著深切的期待。他將秉持“以人為本、傳承創(chuàng)新、共建和諧”的主政理念，致力解決澳門存在的問題。

崔世安的家族背景因素，曾出現在反對他參選的聲音中。他發(fā)表參選宣言時，就有人間他，若當選如何回避家族利益問題。他回答，出身和背景無法自行選擇，“廉政建設是特區(qū)政府施政基礎，我定必守法，無需擔心我會因家族成員做出違法違規(guī)的事”。

成功的商業(yè)背景為崔家子弟進入官場鋪平了道路，但也成為崔世安競選的軟肋之一。有民眾認為，擁有大家族商業(yè)背景的崔世安，屬于澳門特定群體的利益代言人，這對于緩解澳門日益嚴重的腐敗問題并無實質性幫助。出于對利益集團干政的憂慮，一部分澳門市民反對商人治澳。不過，在崔世安正式宣布參選澳門特別行政區(qū)行政長官之后，已有不少選舉委員會委員紛紛表態(tài)支持。澳門“賭王”何鴻燊也公開表示：“有資格做特首的不是很多，崔家?guī)状甲≡诎拈T，再找到第二個這樣的人相信很難了!”

按照《基本法》和《行政長官選舉法》的規(guī)定，澳門特別行政區(qū)行政長官由選舉委員會選出。該選舉委員會由來自澳門各界的300名委員組成，崔世安一舉得到286個選委提名。

早在2005年何厚鏵連任第二任行政長官之初，澳門坊間就開始出現對第三任行政長官人選的猜測，除崔世安之外，前運輸工務司司長歐文龍、全國人大常委賀一誠、經濟財政司司長譚伯源、檢察院檢察長何超明等人都一度是得到廣泛期待的熱門人選。其中，何超明因為查辦了歐文龍案而名聲大噪，一度有后來居上之勢。但最終，崔世安輕易取得超過九成半選委提名，其他人連陪跑的資格都沒有。

澳門大學訪問研究員黃枝連認為，出現這種情況是澳門現階段發(fā)展的必然，目前也只有崔世安這樣的人才能駕馭澳門的局面。多一個人競選，場面可能好看一點，但也可能互揭瘡疤，沒完沒了，這是大家都不愿看到的。

澳門是一個社團社會。澳門無政黨，任何領域的事情都在社團這個層面溝通。崔世安的社團經驗豐富，有著其他人難以比擬的優(yōu)勢。輿論界和澳門社會普遍認為，在澳門特首選舉中崔吐安能夠“一枝獨秀”，離不開澳門三大家族的通力支持。有關專家說：澳門的政治文化就是社團文化，這一文化的核心就是凡事注重內部協(xié)商，追求沒有內耗與內斗，追求穩(wěn)定和持續(xù)。崔世安在300人的選舉委員中獲得286人支持，表明在公開宣布之前，每個界別內部都已協(xié)商好了。

6月23日，是澳門特別行政區(qū)第三屆行政長官候選人提名的最后一天。由于崔世安已成為澳門特別行政區(qū)行政長官的唯一候選人，這一天的澳門因此顯得非常平靜，毫無提名截止日的“硝煙味”。這時，民眾認為崔世安將在7月26日的投票中獲得大部分選票，一切已無懸念。

進入競選程序后，崔世安在不同場合，展示了他親和的一面。

7月12日，發(fā)表參選政綱后，他去各社團推銷自己，到澳門街坊會聯(lián)合總會時，有街坊大叫“崔生，加油”，也有街坊說，“你頭發(fā)都未白，應該可以叫‘安哥”。他聽后哈哈大笑。

為了競選，從7月1日到24日，崔世安參加了92場活動，尋求民眾支持。

7月26日上午，澳門東亞運動會體育館國際會議中心，除3名選委缺席，297名選舉委員會委員參加澳門第三屆特別行政區(qū)行政長官選舉會。有些許戲劇性的是，選舉投票所在地——位于路氹新城的被稱為“澳門蛋”的澳門東亞運動會體育館是崔世安在何厚鏵政府社會文化司司長任內主持興建的大型社會基建項目。

上午9時起，選委們陸續(xù)進入投票站。10時整，行政長官選舉管理委員會成員進場，在主席臺正中落座。選舉程序正式展開。

約10時45分，崔世安的胞兄崔世昌投下選票后，投票結束。工作人員開始點算選票。結果共收回296張選票。

“崔世安”，“崔世安”，“崔世安”……10時55分，唱票開始，兩位工作人員輪番讀出“崔世安”的名字。

11時30分，唱票結束。崔世安獲282票，另有空白票14張。

約1l時40分，管委會主席正式宣布選舉結果：候選人崔世安得票282張，超過選委會全體委員半數的選票，成為澳門特別行政區(qū)第三任行政長官的候任人。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澳門特別行政區(qū)基本法》的規(guī)定，澳門特別行政區(qū)行政長官由一個具有廣泛代表性的選舉委員會選出，報請中央人民政府任命。第三任行政長官的任期自2009年12月20日至2014年12月19日。

在全場響起的熱烈掌聲中，身著深色西服、系藍色斜條紋領帶的崔世安登上主席臺，向選委們鞠躬致意。崔世安說：“今天我站在新起點?！毙绿厥祝缕瘘c

2009年8月10日，國務院總理溫家寶主持召開國務院全體會議，簽署了任命崔世安為中華人民共和國澳門特別行政區(qū)第三任行政長官的國務院第558號令。

崔世安“接手”的澳門，正面臨金融危機影響下的經濟結構單一、民生就業(yè)壓力加大、反貪反腐呼聲漸漲等各方面棘手問題。1999年主權轉移后，行政長官何厚鏵宣布開放博彩業(yè)，由此帶來巨大的經濟利益與就業(yè)機會，另一方面政府稅收也因此增加。2008年金融危機，澳門博彩業(yè)急轉直下，失業(yè)隨之而來，更有言論指責澳門醫(yī)療衛(wèi)生投入不足等民生問題也因之爆發(fā)。專家認為，新特首要拿出智慧和方案，解決澳門經濟“適度多元化”的難題；需要總結回歸10年來社會發(fā)展的經驗教訓，凝聚社會共識，改善澳門綜合生活素質。

澳門近八成的稅收來自博彩和旅游業(yè)，這種單一的經濟結構容易“受到外界影響”。何厚鏵未競的經濟適度多元化使命，崔世安將如何面對?在競選期間，崔世安也提到，如果他能當選，將會更加積極推動本地經濟多元化發(fā)展、優(yōu)化產業(yè)結構。這對于目前澳門的發(fā)展也非常重要，是澳門經濟持續(xù)發(fā)展的必然要求，也成為他提出的在今后特區(qū)政府施政的重點。

“一國兩制”的創(chuàng)造性新嘗試，為澳門下一步調整產業(yè)結構提供了制度依據和空間。競選期間，崔世安幾次提到廣東是“兄長”，要繼續(xù)深化港珠澳的戰(zhàn)略合作?？梢韵胍姡藿窈罄^續(xù)在澳門各派力量間游弋斡旋之余，還要抽出足夠的精力培養(yǎng)與拉近“兄弟”感情。

由于歷史的原因，澳門沒有重量級的媒體，沒有影響大的公民團體，缺少有影響力的知識分子。法治不健全，社會輿論還比較孱弱，尚無法與既得利益集團抗衡，而目前民眾又有強烈的廉政期待，在這樣的社會氛圍之下，崔世安能否在廉政的制度化問題上有所作為，關乎他的政治前途，也關乎澳門的繁榮穩(wěn)定。崔世安上任后，其承擔的勇氣、改革的魄力，能否重塑政府的管治權威，推動公共行政改革，建設廉潔社會，值得期待。

無論如何，崔世安接盤的澳門已完全不是10年前的那個澳門了。這也因而成為他面臨的一個全新“作業(yè)”。關于澳門的未來，崔世安有自己的認識。他說，“我更清楚，也希望市民明白，澳門前途美好，但前路漫長曲折”?！拔覀円袨槲磥碇y而上、共創(chuàng)新機的勇氣和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