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需要慢下來

馮 勉

現(xiàn)代社會,人們的生活節(jié)奏加快,追求著更高的工作效率。但是,無論怎樣追求效率,班主任遇到問題也不能急于求成,而是要三思而行。我們的教育需要慢一點兒,再慢一點兒。

【2002年的聚會】

2002年的春節(jié),我接到畢業(yè)生的電話,我教的第一個班的學生(已經(jīng)二十多歲了)邀請我去聚會。我欣然前往。那是大年初四的黃昏,我來到學校的門前,已有幾個身影在等候了。我走過去,他們迎上來。我一一端詳著,有幾個高高大大的帥小伙,還有3個亭亭玉立的女孩?！袄蠋?您還認得我嗎?”“怎么不認識,你小的時候沒少因為作業(yè)挨批評?！贝笱劬Φ男¤〔缓靡馑嫉負蠐项^?！澳俏夷?”“你是乖乖的小毅呀!”高大俊朗的他高興地笑了。“您認識她嗎?”一個女孩被推到我眼前。“你是……”眼前的女孩一頭披肩長發(fā),像緞子一樣,一雙黑亮的眼睛嵌在秀氣的臉龐上,沒記得小時候有這么個美女呀?“您認不出來了吧?她是小維呀。”啊,是那個圓圓臉的胖乎乎的轉(zhuǎn)學生?真是女大十八變呀!這時一個文質(zhì)彬彬的男孩過來說:“老師,您還記得您是怎么幫我改掉吃飯磨蹭的毛病嗎?”我一看,是同樣從外校轉(zhuǎn)來的小冉。十幾年前的事有許多都淡忘了,我搖搖頭。他說:“您當時一把把飯盒拿走了!從那以后我就再也沒有磨蹭過,現(xiàn)在想起來真要謝謝您。”

聽了這話,我心里猛地一顫,一種愧意襲上心頭。這是曾經(jīng)的我嗎?工作方法竟是如此簡單!換作今天,我一定不會這樣做。我當時就想,今天我怎樣對待我的學生?那就是10年、20年以后,再相聚的時候我能夠無愧于他!這一次的聚會深深觸動了我,使我在工作中更加警醒自己,遇事先思后做,多思少說,先想為什么再想怎么辦。

【衛(wèi)生小常識】

新學期開始了,按照慣例,應(yīng)該按學號輪流進行衛(wèi)生小常識的介紹。昨天衛(wèi)生委員通知了小力,她是第一個介紹,她爽快地答應(yīng)了。今天到了晨檢的時間,衛(wèi)生委員先請各組衛(wèi)生組長檢查完個人衛(wèi)生后,便請小力上臺介紹衛(wèi)生小常識。同學們都靜靜地等著,只見小力先是愣了一下,進而說了一聲“我忘了”,看上去似乎不認為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同學們默不作聲地望著她,不少同學看向我,似乎在問怎么辦。我想:如果這時批評小力,只能觸動一時,不能給她帶來本質(zhì)的改變。因為小力平時就是一個做事不太上心的孩子。今天是否介紹衛(wèi)生知識不重要,重要的是通過這件事要讓小力知道做事要對自己和大家負責任,也得通過今天的事讓其他的孩子學會負責,有必要抓住這件事做做文章。想到這兒,我對小力說:“昨天通知你準備的時候,你痛快地答應(yīng)了。既然這是你答應(yīng)的事,就要說到做到,信守承諾,不能失信于大家。你看,今天讓大家白白等了,浪費了大家的時間。你應(yīng)該對大家有個交代吧?！毙×β犃?先是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接著看著我,似乎不知道怎么處理。我對她說:“首先,你應(yīng)該跟大家道歉。接著告訴大家你打算怎么做?！彼犃?遲疑了一下,然后站起來走到講臺前,說:“今天的衛(wèi)生小常識,我忘了準備了,很對不起大家。”說到這兒,她鞠了一躬,接著說:“我今天回去準備,明天講,希望大家再給我一次機會,行嗎?”“行!”同學們一邊說,一邊鼓起了掌。我摸著小力的頭對大家說:“知錯就改,好樣的!今天這件事每個同學都應(yīng)該明白,要做一個有責任感、守信的人?！?/p>

第二天,又到了晨檢的時間,只見小力自信地走上講臺,手里握著厚厚的一摞紙條,看得出,她作了非常充分的準備。她一個一個地介紹,同學們聽得很投入。介紹完后還有與大家的互動,給大家提出了兩個問題,還請別的同學進行補充。介紹完畢后,同學們報以熱烈的掌聲。我再一次扶著小力的肩膀?qū)Υ蠹艺f:“看著小力手里厚厚的資料,我很感動。她昨天一定花了很多時間作了充分的準備。我覺得她是一個勇敢的女孩,能夠勇敢地面對自己的錯誤;她還是一個聰明的女孩,知道如何努力彌補過失,這一點令人欣賞。犯了錯誤不可怕,犯了什么樣的錯誤也不可怕,重要的是你用什么樣的態(tài)度和行動面對它?！睙崃业恼坡曉俅雾懫?小力開心地笑了。

面對學生出現(xiàn)的問題,不要馬上批評,而是應(yīng)當調(diào)動起他的內(nèi)在動力,讓他內(nèi)心真正受到觸動,去改正自己的錯誤。教師要有一種資源意識,把每一件小事做成大文章,在教育學生本人的同時要讓其他人學會正確地認識問題、處理問題,使教育收到最大的功效。

【不愿上學的小奇】

小奇是一個聰明、有個性、喜歡展示自己的男孩子。他大大的腦袋,戴著一副小眼鏡,看上去很有學問的樣子。在跟他的接觸中我發(fā)現(xiàn),這個孩子優(yōu)點和缺點都很突出,很自我,遇事容易斤斤計較,遇到問題總是找別人的不是,逃避責任,所以在班里的人緣不是很好。

升入四年級后,有一段時間家長反映他有些不適應(yīng),因為老師各方面要求都提高了,他覺得受約束,學習的勁頭也不高了,甚至有些不想上學了。于是,我反思是不是我平時的要求和做法有不妥的地方,接著我把他和他的父母都請來一起交流,在交流的過程中我發(fā)現(xiàn)這個孩子還存在一個很大的問題,就是看問題的角度比較消極,不能從正面的積極的角度去理解別人的用意,因此在平時與同學的交往上也出現(xiàn)了問題。在整個談話的過程中,我發(fā)現(xiàn)他顯得很不耐煩,坐在椅子上左顧右盼,似乎我們說的話跟他沒什么關(guān)系,看來這次談話不會有什么收效。果然,后來幾天家長發(fā)過幾次短信,說孩子沒有什么改變,對他的現(xiàn)狀感到很著急,從言辭中我也感到家長的急躁情緒。我分析這不是孩子一個人的問題,也就是說家長對孩子極端關(guān)注,孩子的不良情緒帶給家長,家長又把焦躁的情緒反饋給孩子,這樣在家庭中形成了惡性循環(huán)。因此,孩子的問題很大程度上是家長的問題,通過上次交談我發(fā)現(xiàn)他們更多地關(guān)注孩子的學習成績,對孩子其他方面比較縱容,認為這是尊重孩子的性格,是民主的教育。我想工作還得分頭做。于是,我又單獨找孩子進行談心,先從改變他看問題的角度和心態(tài)入手。我很坦誠地談了我接班以來對他的評價,以及對他的優(yōu)缺點的分析,也請他談對我的看法,把老師為什么要這么說這么做講給他聽,最后給他三條建議:一是建立與老師之間的信任,相信老師是關(guān)注他、愛他的;二是勇于面對自己的問題,不逃避;三是揚長,發(fā)揮自己的長處,得到大家的認可。最后,我們形成一個協(xié)議,讓他每天找一個自己的優(yōu)點,或者說說今天做了一件什么好事,然后也找一個老師的優(yōu)點,放學前和老師交流一次,回家再報告給家長,并記下來,這樣讓他每天把陽光的、積極的一面展示給家長。隨后,我又與他的家長進行了交流,很坦誠地指出家長的急躁情緒對孩子產(chǎn)生了不利的影響,并告訴家長這些都是孩子成長中很平常的事,只要找準問題一定能解決;不能只關(guān)注孩子的學習,還要更多地關(guān)注孩子的心理,正確地引導孩子學會思考問題,學會待人處事。家長也很誠懇地接受了我的建議。從此之后,孩子每天的精神狀態(tài)發(fā)生了改變,做事變得積極主動了,笑容也多了。為了鼓勵他主動與老師交流,我還和他約定,每周二,我外出學習不在學校,他放學后要給我打電話,報告今天的表現(xiàn),尤其是表現(xiàn)好的方面。小奇每次都按約定準時匯報。有一個周二,他沒有打電話來,七點多的時候發(fā)來了一條短信:馮老師,今天我不想給您打電話了。我一看,準是有什么不開心的事,于是我回了一條短信:發(fā)生了什么事嗎?需要我?guī)兔?結(jié)果始終沒有收到短信。第二天放學,又到了每天交流的時間,還沒等我張嘴,小奇主動說:“昨天老是做錯事,老挨其他老師的批評,心里不愉快,所以就不想給您打電話了?！蔽艺f:“其實,從這件事上又發(fā)現(xiàn)你有兩個優(yōu)點?！毙∑嬉幌绿痤^,不解地看著我。我接著說:“一是你能信守承諾,心里想著給老師打電話的約定;二是你在意老師對你的看法,而且你知道老師這兩天身體不舒服,怕老師不愉快,說明你已經(jīng)在為別人著想了?！甭牭竭@兒,他胖胖的臉上又有了笑容。最后,我也給他指出這件事處理得不妥當?shù)牡胤?“老師給你回復短信,問你問題,出于禮貌也應(yīng)該回復,讓老師放心,對嗎?”他誠懇地點著頭說:“下次一定改?！?/p>

當清脆的電話鈴響起,電話的那一端傳出孩子響亮的聲音時,我想這就是我工作中的幸福。前不久,家長的短信又傳來:“馮老師您好!通過您對小奇采取的立體式的教育引導工作,我們高興地注意到小奇的狀態(tài)正在逐步恢復。我們將更加關(guān)注孩子的全面發(fā)展。謝謝馮老師為孩子所做的一切!”

對于孩子的教育,不能急于求成,需要教師足夠的耐心,有時需要堅持、再堅持一下,也許就會見到曙光。每個人內(nèi)心都有變好的愿望,喚醒孩子內(nèi)心最善良的那一面,引導他,鼓勵他,向著這個方向發(fā)展,這就是我們工作的意義所在?！?/p>

(作者單位:北京第二實驗小學)

編輯 付江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