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的喧囂

默汐雨

1

席安張了張嘴，卻怎么也發(fā)不出聲音，喉嚨難受的像是沙漠中的旅行者。她看著亞瀠的黑白照片，握手機(jī)的右手開始顫抖，青綠色的血管爬滿蒼白的手，若不是將它緊緊勒住，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有一根輕輕的裂開，伴隨著紅色的液體流下，自己也要變?yōu)橐粡埡诎椎恼掌?，久別于世。

如果說，這時候手機(jī)微微震動起來，上面寫著一條祝福：愚人節(jié)快樂!

那該是多么幸福。

2

和死黨打鬧的時候總會開著“去死”的玩笑，或者一起批判課業(yè)太重時也喊著各種各樣的死法，說得最多的是安眠藥，像是個很美好的詞匯，盡管它代表著死亡。

亞瀠死亡的那天晚上席安偷偷拿了媽媽的安眠藥，吃了小片，可是打心底還是恐懼的，那一種冰冷的，遠(yuǎn)離這個世界的恐懼感。

眼皮越來越重時，突然好想知道，自己這樣睡去是不是再也不會醒來了。腦子里偶爾閃現(xiàn)一些畫面，是一些埋藏在記憶深處的畫面，一直都以為自己忘記了，原來只是沒有時間去回憶罷

被風(fēng)吹起的校服裙擺，她們并肩坐在離那個世界很近的地方，亞瀠打趣地對她說“嘿嘿，好像輕輕地往前走一步，我就要掛啦。”

當(dāng)她說完這句話時，起身拍了拍席安的肩膀，笑著說了聲，拜拜。

可是，亞瀠的后背上沒有長出翅膀，回蕩于耳際的轟鳴炸干了整個世界的存在。

驚醒了，4月微弱的蟬鳴像是不斷被叨念著的詛咒，詛咒凌晨寂寞的光線以及未升起的太陽。

3

手機(jī)上仍留著4月1日和亞瀠的短信。

“我好累了啊，萬惡的學(xué)業(yè)。親愛的，我想死了?！?/p>

以為她是打算不寫作業(yè)去睡覺，只是沒想到的是，以為她是睡8個小時，沒想到她睡去了一整個世界。

一直記得亞瀠說過的，人的遺言真的很重要，那是留給這個世界最后的話。

當(dāng)時覺得那副矯情的樣子純粹就是小女生的自憐自哀。

現(xiàn)在才知道，她只是在這個世界呆得太累了。

只是，4月1日時的對話自己能不能把它當(dāng)作笑話，然后完完全全地忘記。還是說因為每句玩笑話都帶著一半的真實，所以，在4月1日這天，就成了真話。

4

夢里，當(dāng)亞瀠一步一步往前走，席安條件反射伸出的抓她的手下意識地停住了，因為害怕，害怕自己就這么掉下去，再也回不來了。

就像真的經(jīng)歷過死亡一樣。

盡管吃了安眠藥，凌晨4點鐘，席安因為那個夢而醒過來，手中有殘余的溫?zé)幔ь^看見眼睛紅腫的媽媽，她突然一下就哭了。

席安沒有說話，因為她知道媽媽為什么哭，她在害怕，害怕自己會和亞瀠一樣選擇去那個世界。

席安笑了笑，“乖，別哭了?！睘閶寢尣亮瞬裂蹨I，然后繼續(xù)躺下來，側(cè)了個身，“晚安?！鳖D了頓又說，“明天要上學(xué)呢，記得叫我起來啊!”

然后閉上了眼睛，陽光已經(jīng)微微露出棱角，蟬鳴聲漸漸被光線覆蓋。

“嗯，等會兒我叫你?！?/p>

又側(cè)了個身，枕著媽媽的手臂，席安調(diào)皮地笑了笑，“親愛的，我累了，讓我休息會兒，呆會兒一定要記得叫我啊，不然我上課遲到了啦!”

“知道了!”媽媽笑著的聲音還有著哭腔，“孩子，如果累了就休息會兒，我會叫你的?！?/p>

“嗯?！?/p>

5

蟬聲漸漸地歇息了下來，它們還會接著喧囂，它們的生命以天計數(shù)，所以更加地肆意，像是在炫耀一樣。

嘈雜的世界中，用喧囂來計算生命，這就是它們活著的方式。

親愛的，如果累了就休息會兒，只是，別太貪睡而忘了時間。

后記：前些天，初三的一個學(xué)姐因為壓力太大跳樓了，仿佛整個世界都籠罩在悲哀當(dāng)中。

死亡的念頭。我的腦子里也頻繁地出現(xiàn)過。被老師說考不上重點高中的時候。被媽媽說不用心學(xué)習(xí)的時候。被尖子生用不屑的目光掃視的時候……如果每次都能得逞，我想我已經(jīng)死過上百回了。

可那只是一閃而過的想法。我的路真的還很長，長到我的目光根本企及不到。我喜歡的漫畫還沒有看完，我想聽的歌還沒有聽夠，我想要的幸福生活還沒有來到，這些小小的欲望就像冬目的暖陽一樣包裹著我。

人生的終點是死亡，但是，在這個過程中，還有太多的美好，比如某個清晨醒來看見射入房里的一縷縷陽光。

編輯張春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