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工作遠非看起來那般簡單,我要協(xié)調繁瑣的任務,還要挽救我坍塌的人緣。
我無比希望那個曾經看上去很無所事事的項目經理Ned能趕緊回來!那天他突然接到家里電話說老父親病危,二話不說當天就請了一個月的長假走了,什么工作都來不及交接。我臨危救火,成了代理領導。領導才當了一個星期,我就已經如坐針氈了。
算起來,Ned“甩手掌柜”的名號還是我叫出去的。他的工作看起來實在不辛苦:召集大家開會,把具體的工作一分,之后每天就只管在各個部門之間串來串去;只等最后工作完成,再把大家的工作日志匯總一下,就算完成了項目總結。一次小組幾個同事聚會,飯桌上聊起了Ned,大家紛紛不忿地說:“整天說要溝通協(xié)調。具體業(yè)務一點不管,其實就是不干正事!最后總結竟然成了他的功勞最大。”我漫不經心地說:“他就是一個甩手掌柜!”
因此,當上級問我愿不愿意代理一個月的項目經理時,我猶疑了一下,但很快答應了。以我在項目組的人緣,還不是小菜一碟。我比Ned責任心強,心里甚至隱隱想,說不定上級會發(fā)現(xiàn),我比他還要勝任這工作。
代理領導當了一個星期,我發(fā)現(xiàn)這工作遠非“分配—協(xié)調—總結”這般簡單。為了表明態(tài)度,我在分配新任務時把難度向自己這方傾斜了不少,但發(fā)現(xiàn)光是協(xié)調就可以用去我全部的工作時間。在各個開發(fā)組協(xié)調進度,雖然我是領導,但其實部門同事都是我的“Mr.Big”。找業(yè)務部門的同事確認開發(fā)需求是否準確,他們也答應了,但Big們總喜歡做出百忙架勢,姍姍來遲,而我這段時間不能做任何事情。前一天領導發(fā)郵件,要我們當天一定要完成測試正式上線,為此項目組全體加班。可是第二天測試部門偏偏不配合,說沒收到郵件,要“公事公辦”地把我們的程序測試排在后面,只有再次找上級出面——我們組的編碼需要和別的項目組對接,我得隨時和對方的項目經理了解進度,那邊一旦停下來我們這邊拼命也沒用。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都需要自己親自確認,再去配合別人的時間,我真希望自己是只八爪魚。直到大家下班了,我才有時間寫自己負責的那部分程序,哪天能在晚上8點回家,老婆就會歡天喜地了。
更可怕的是,有些事情不是靠手忙腳亂的車輪戰(zhàn)就可以解決,我發(fā)現(xiàn)自己長久建立起來的人緣已經開始坍塌。
中午,我看見天臺上兩個哥兒們在抽煙,剛想去加入,就聽到一句:“你發(fā)現(xiàn)沒?這幾天Eric抽煙都不和我們一起了?!蔽艺崎_天臺門的手停住,“人家不是暫時當領導了嘛,沒見他上班到處串門,下班還要加班,想表現(xiàn)唄?!蔽毅读艘幌?,轉身下樓,回到自己的工作位上。仔細想想,我最近幾乎都無暇響應他們的抽煙放風邀請,他們覺得我想表現(xiàn),完全不顧及和同事溝通感情,那我是不是該把事情向外推推?
在聽到天臺對話的下午,項目組又接到一個新任務。我想,也許Ned那種任務分配有他的道理,像我這樣累死累活,還不見得討喜。我在會上重新分配了工作,適當減少自己的任務,有困難大家一起扛好了??墒俏覄倓傉f出自己的想法,就有人低聲嘀咕了一句:“Eric也打算向甩手掌柜邁進了。”話音不大,但剛好可以讓我聽到,說話的是大雷——一個經常親密地找我探討公司前臺妹妹衣領高低的家伙。我只能打個哈哈,硬著頭皮分配了任務,然后迅速散了會。
剩下的代理項目經理的日子咬牙扛著:開發(fā)部-業(yè)務部-測試部;遇到部門同事“非暴力不合作”,到上級領導那邊去尋求權力援助,至于人緣指數(shù)向冰點靠近,我顧不得了。
Ned,Ned,Ned,你終于回來了!他拍拍我,“你辛苦了!”這天,我按時回家和老婆共享晚餐,明天準備去和煙友們重溫天臺上的輕松時刻,我得重建人緣。只不過我想自己再也不會叫Ned“甩手掌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