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公務員擴招遭遇媒體放大鏡

自4月1日中共廣東省委組織部、省人事廳發(fā)布了考試錄用公務員的公告，并宣布今年全省公務員擴招1600多人，總數(shù)達9600多名后，一時間各大媒體紛紛給予關注。省內(nèi)各大報紙也不甘示弱，除在第一時間進行了相關報道外，有的報紙甚至給出大版面大篇幅對此次公務員擴招進行了連續(xù)報道。

綜觀廣東省內(nèi)較有影響力的6家報紙《廣州日報》《南方日報》《羊城晚報》《南方都市報》、《新快報》和《信息時報》，除了在第一時間對公務員報考的通知進行了報道外，在一些相關新聞的處理上采取了極為相似的手法，大有將“公務員擴招”報道推向新高潮的態(tài)勢。于是，“公務員”無疑成了茶余飯后的熱點關鍵詞——媒體“妖魔化”報道下的犧牲品。

一、“妖魔化”報道下的“公務員擴招事件”

就公務員擴招本身來說，事情的起因和發(fā)展其實都很清楚：每年一度的省級公務員招錄考試，在遭遇國際金融危機的大環(huán)境中，政府為了緩解就業(yè)問題而進行擴招。但落實到具體的報道中，幾家報紙媒體則以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進行報道，將擴招事件進行演繹、炒作。

⒈過渡渲染 強調(diào)擴招

據(jù)筆者調(diào)查，4月1日省內(nèi)6家報紙都對公務員考試的相關新聞進行了報道。而后兩天個別報紙還進行了連續(xù)的跟蹤報道。具體情況見下表：

從上表可以看到，《新快報》對公務員擴招的報道最為積極，甚至在當天就用了一個版面來專門進行報道。

此外，對擴招的數(shù)字進行強調(diào)，版面上還將數(shù)字“9600名”用紅色突出。特意強調(diào)數(shù)字，是這次公務員擴招報道中一些報紙通用的報道手法。除《新快報》外，4月1日《南方都市報》的標題是《省公務員考試今起報名月底開考 今年招錄9600名》；《信息時報》的標題《廣東招9600公務員今起報名》；《羊城晚報》則是《粵招近萬公務員今起報名》等。

公務員擴招無疑是在就業(yè)形勢嚴峻的今天，政府出臺的一套調(diào)整方案。但就其根本而言，擴招1600人也無法從根本上解決就業(yè)問題。若報紙一味強調(diào)數(shù)字，試圖通過這些細節(jié)來夸大其傳播效果引起轟動效應，則容易給讀者造成信息誤讀。

⒉避重就輕 刻意延伸

此次公務員擴招，《南方日報》《廣州日報》和《羊城晚報》都顯示出其一貫的“大報”風范，基本上客觀平實地報道了事實，延伸性報道也都較為合理，符合常態(tài)思維。

《南方日報》在4月1日刊發(fā)的消息類文章《公務員考試今日起報名》，并將關鍵信息用小標題提示：“本月26日舉行筆試”、“全省共招錄9600多人”、“‘三支一扶’者筆試加3分”。到第二天的相關報道《穗公檢法系統(tǒng)招542名公務員》也屬于消息類的信息傳遞。而《廣州日報》關于公務員考試的信息一共兩篇：《廣東省公務員招考今起報名》和《提供647個職位 公檢法還是“大戶”》?！堆虺峭韴蟆烦讼囝愃频南蟮馈痘浾薪f公務員今起報名》外，延伸性的相關報道《公務員招考“我要回去”》、《“省考”報名數(shù)不公布 考生很郁悶》，也是從事件本身出發(fā)反映一些考生的心態(tài)，不存在刻意延伸渲染。

而另外三家報紙在面對“公務員”這個新聞關鍵詞時，則顯得有些過于興奮。明顯體現(xiàn)這一心態(tài)的就是在對相關文章的標題撰寫上，存在嘩眾取寵炒作的嫌疑。

最為典型的是《新快報》，4月1日刊登的文章《9600名！廣東公務員大擴招》，4月2日《公務員擴招 大學生狂喜》等。大學生就業(yè)選擇考公務員，也不過是一種職業(yè)的選擇而已，但如此將擴招和大學生就業(yè)聯(lián)系在一起，還用上了極帶主觀色彩的“狂喜”字眼來形容，放大公務員職業(yè)的特殊性和對大學生的吸引力，在沒有深入透徹了解大學生整體就業(yè)意向的情況下就斷章取義進行描述，不但存在著先入為主的嫌疑，受眾在接受這樣經(jīng)過“放大”的新聞后也易產(chǎn)生反感心理。

除《新快報》外，其他報紙也或多或少地存在一些此類報道，如4月2日《南方都市報》的文章《想當公務員的擠爆報考網(wǎng)站》，4月3日《信息時報》的報道《報公務員繼續(xù)“摸黑”》等，就是從標題上突出渲染，故意夸大細節(jié)，以吸引讀者注意的表現(xiàn)。

面對公務員擴招這樣一條消息，為何眾多媒體一同選擇“重點關注”甚至持續(xù)報道呢？造成夸大報道的深層原因是什么？

二、公務員“妖魔化”報道背后的原因

作為新聞工作者，職業(yè)道德要求其在報道新聞事件時要客觀、真實。但落實到具體的報道實踐中，從不同角度報道，則可以反映出事件的不同方面。因此，媒體在報道中，不僅存在“選擇”的作用，即報或不報，也有“放大或縮小”的作用。造成這種選擇和放大縮小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它包括事件本身新聞價值的挖掘，也有政治體制、操作難易度等約束，而在今天，商業(yè)經(jīng)濟的驅動更為明顯。

⒈經(jīng)濟利益刺激下的商業(yè)行為

如今各大報業(yè)集團之間競爭激烈，需要尋求好的廣告效益來支撐發(fā)展，各大報紙都在發(fā)行量上苦做文章。為了爭奪市場占有率，各家報紙也是精心策劃，力求將報紙辦得生動好看。如何吸引讀者注意力，也就成了報紙面臨的一大難題。

要吸引讀者注意力，自然離不開具有視覺沖擊力、讓人印象深刻的新聞事件報道。試想，如果沒有眾多媒體長久以來對“公務員”一詞的“偏愛”，那么此次公務員擴招也就不會招致媒體的再一次“重點關注”。實際上，單獨看事件本身不足以形成轟動效應，只有經(jīng)過媒體的渲染報道后，才形成了特別的“意義”，才具有視覺上的沖擊力。而所謂這些關鍵詞，在吸引讀者注意后，帶來的廣告收入、商業(yè)利益才是其真正目的。

關于公務員“妖魔化”的報道，也早已不是新鮮事。除了此次因為擴招引起的“重點關注”，網(wǎng)絡報紙上不斷出現(xiàn)的相關文章，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如被各大報紙頻繁轉載的《史上最牛公務員》，更是惹來罵聲一片。

“妖魔化”報道反映出媒體社會責任感的缺失。正如傳播學中的“社會責任論”所強調(diào)的一個前提，即自由是伴隨著義務的。因此，享有某種特權的新聞媒介應該對社會承擔相應的責任和義務，這其中就包括要真實、全面地傳播新聞，報道事實；要充分、準確地表達公共意見，努力闡明社會的目標和價值。而片面、夸大的“妖魔化”報道，歪曲了事件的本來面目，影響了讀者正常的信息接收，最終損害到的也包括媒體本身。因為隨著公共話語權的不斷普及，受眾接受到多方面的信息，因此對于新聞本身的判斷也愈發(fā)趨于理性。而此時媒體如果不顧真實性而將其“妖魔化”報道，特別是一向以真實準確見長的紙媒，損害的就是它最為可貴的權威性和深刻性。

⒉尋求刺激的壞消息

顯而易見的事實是，現(xiàn)在我們經(jīng)?？梢栽诟鞣N媒體上看到類似的妖魔化報道。被“妖魔化”報道的除了公務員以外，更不乏大學生、醫(yī)生、老師等等群體。類似的報道看得多了，也就司空見慣、見怪不怪了。

筆者并不懷疑類似報道的真實性，但一個不能否認的事實是，“妖魔化”公務員的類似報道，已經(jīng)成為一些媒體的操作模式。在媒體的渲染報道下，公務員儼然變成了福利好又不辦事的“金飯碗”。在這種惡性循環(huán)下，如同媒體已經(jīng)形成了一套對公務員的特定報道方法，并形成一種媒體期待。許多再平實的事情，套上“公務員”這個帽子，就可以引起大家注意從而大肆報道一番。于是部分媒體熱衷于肆意的夸大事實和暴露事實的細節(jié)，熱衷于給公務員“集體毀容”的“妖魔化”報道。

三、公務員“妖魔化”報道帶來的影響

“妖魔化”報道帶來的負面影響最為突出的就是媒體造成輿論導向的偏差。

⒈“妖魔化”報道下的媒介環(huán)境

美國著名政治學家李普曼在《輿論學》一書中提出，人類生活在兩個環(huán)境里，一個是現(xiàn)實環(huán)境，一個是虛擬環(huán)境。前者，是獨立于人的意識、體驗之外的客觀世界，而后者，是被人意識或體驗的主觀世界。能被人自身直接體驗的環(huán)境叫“直接環(huán)境”，而需要通過他人才能間接體驗的環(huán)境，叫“間接環(huán)境”。大眾媒體則是最為普遍的“間接環(huán)境”的傳播者。當大眾媒介把“不可觸、不可見、不可思議”的現(xiàn)實環(huán)境傳遞給人們，為人們提供了一個可知可感，并仿佛也能親身經(jīng)歷的間接環(huán)境時，就形成了所謂的“媒介環(huán)境”。

當媒體輿論導向出現(xiàn)偏差，特別是眾多媒體都異口同聲地采取類似“妖魔化”報道時，媒介環(huán)境也就隨之歪曲和變形。在失真的媒介環(huán)境中，不明真相的受眾容易被錯誤或片面的信息誤導，再加上獵奇等心理的促使，從而呈現(xiàn)更為偏激的判讀和反應。被刻意強調(diào)和放大的細節(jié)，淹沒甚至超過于事情的全部真相，不但影響了受眾本身對信息的正確認知，更使得媒體和受眾的互動形成一個惡性循環(huán)，即徹底“妖魔化”的人和事。

“妖魔化”公務員，和“妖魔化”大學生等類似被“妖魔化”報道的群體一樣，已經(jīng)從某些街頭小報制造的吸引讀者眼球的噱頭，演化為媒體集體的一種炒作手段和不健康趨向。僅僅為了追逐一時的“賣點”，不惜篇幅地進行渲染，在相關報道的事實細節(jié)里，為了迎合受眾的口味或是達到吸引眼球的需要，有意地選取和忽略，從而人為地制造出“更具新聞價值”，實則有失公允的新聞作品?！把Щ瘓蟮馈保敲襟w自律嚴重缺失的表現(xiàn)。當前蔓延的這種不良風氣，不能不引起新聞媒體的反思。

⒉“妖魔化”報道下的理性受眾批判

所謂“妖魔化”報道的本意，也許是為了追求一時的轟動效應，吸引一部分有好奇心的讀者。然而，忽略受眾的真實需求，一味制造“熱點”、斧鑿痕跡嚴重的報道，終究會被受眾所遺棄。

而在新聞媒體日益發(fā)達的今天，受眾的媒介素養(yǎng)同時也在提高。理性的受眾不會因為新聞報道的浮夸用詞和虛張聲勢而聽信盲從。新聞的本質(zhì)是真實，報紙最樸素的作用是告知。受眾閱讀報紙，是為了了解事實“是什么”、“怎么回事”，過于修飾的花哨事實和刻意制造的信息泡沫，“妖魔化”的聲勢浩大，即使?jié)M足了一部分受眾片刻的獵奇心理，也終究會遭到淘汰，沒有生命力可言。更為嚴重的后果是，理性的受眾很可能會因此對類似的報道產(chǎn)生抵觸甚至厭煩的心理，從而產(chǎn)生對報紙的質(zhì)疑，媒體的公信力會因此大打折扣。

當受眾的媒介認知能力越高，對類似于這種標準化的形象也就更為厭惡。面對日益成熟的受眾，當前媒體在激烈競爭中要思考的問題也應更加深刻，而不應僅僅停留在炒作、渲染的表面?！把Щ钡膱蟮栏鼞型?。

（作者單位：華南理工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