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花事

春天的加州就像是北京的秋天一樣美好而短暫，加州近年一直被炎熱的干旱、山火和春寒輪番折磨，花幾乎沒機會開放就已經(jīng)死光了，上一次傳說中的花季是遠在雨水異常充沛的2005年，那一次有太多的美好記憶殘留在加州人的腦海和相機里面，以至于成為一個傳奇。從那以后，我?guī)缀趺磕甏禾於紳M懷熱望的等待，但是又旋即失望。然而2007年加州的冬天有自2005年以來最好的降雨，和2006年比降水多了九倍，堪稱野花的大牛市。加州春花依次沿著時間線由南向北逐層開放，最先開放的是沙漠中的花，因為氣候溫暖，大約在2月初就已經(jīng)開放，但是沙漠的花也是最先凋謝。然后安薩(anza)和約書亞樹國家公園的花在3月初達到鼎盛，在似火驕陽和蟲子的破壞下快速枯萎，沙漠花海稍縱即逝，華美的燃燒之后就是一片寂靜。但是加州的春天腳步隨后向北部丘陵和草原的低海拔區(qū)域蔓延。

3月到5月正好是賞花的旺季。從3月開始每個周末我早出晚歸，就像花癡一樣追花而去，一個多月下來奔波1000多英里，一路跑下來，常常感到自己是世界上最幸運最幸福的人。一直習慣于荒漠和高山景觀的我，沒想到在這個追花行動中，見識到了加州鮮花綠野最觸動人心的一幕。

加州著名的野花都是遠在沙漠或是隱在深山，這些地方?jīng)]有國內(nèi)的景點概念，也沒有商業(yè)設(shè)施，一切都是旅途，途中就是風景，享受的完全是過程和經(jīng)歷。

3月9日第1站：華斯克巨巖自然公園

這里并不是加州最佳的賞花地點，但卻是距離洛杉磯城區(qū)最近的一片野地，僅僅不到一個小時的路程，可以當日往返，作為全程的熱身起點還是不錯的，有人說洛杉磯附近沒有什么好玩的，來過這里也許你會改變看法。沿著5號公路轉(zhuǎn)入14號，離開城區(qū)不久，就到了一片農(nóng)場和怪石林立的地方，這里巨大的高聳巖壁你一定似曾相識，不止一部電影在這里取景，喜歡科幻片的人可能會很喜歡這里，《汽車總動員》、《陽光小美女》、《星際迷航》、《石頭城樂園》、《霹靂五號》、《不可能的任務(wù)》等近百部影視作品和游戲都是取材于這里。里面除了巨大的怪石，就是遍地的小花，這些小花非常細小，在干旱的沙漠中頑強生存。泥土里幾乎完全沒有水分，在極端干燥炎熱的氣候中，一旦條件成熟，這些植物馬上開花結(jié)子然后就迅速枯萎，這就是為什么加州地區(qū)的野花景觀是如此短暫。

3月16日

第2站：安沙波列哥沙漠州立公園

傳說，當冬天有充足的雨水來澆灌廣闊的加州沙漠，給干燥炎熱的荒原埋下生長的能量，等到春天到來的時候，整個加州的山崗和荒漠都將被無邊無際的綠草和野花覆蓋，萬物都在等待這個充滿生機的時刻，那時如果你有幸走在花海中，就會感覺傳說中伊甸園就在你的腳下。但是僅僅2周的時間，一切便歸于平靜，昨天鮮花遍地的地方，留下的都是枯草黃沙。

我早]27點鐘出發(fā)，沿著10號公路往東，向南轉(zhuǎn)入15號公路后便看見滿山野花在晨風中搖曳了。我對野花不是很在行，不過能認出金黃色的小罌粟，這是加州的州花，還有黃色的麻迪菊迎風搖曳，在這個季節(jié)，幾乎在所有地方都是它唱主角，這種小花雖不嬌艷，但是卻靠執(zhí)著的生命可以將一座座山坡染成黃色的波浪。滿山的野花和明媚的陽光讓人很容易聯(lián)想到《音樂之聲》中那個瑪麗亞帶著孩子們滿山奔跑的鏡頭。

從78號的高山公路上下來，整個安沙波列哥沙漠州立公園壯觀的沙漠全景便盡收眼底，在這個季節(jié)，人們從各地趕來賞花，在這里可以看到不少中國人和韓國人，看來春天賞花對于亞洲人來說已經(jīng)是一種根深蒂固的文化了。

公園中能看到壯觀的花海的地方都位于山腳下的巨大沖積扇地區(qū)，因為這里水分充足。開車經(jīng)過的時候感覺就像是在花海行舟，花海主要是紫色的沙地馬鞭草，一望無邊的山谷被鋪成夢幻般的紫色在正午的陽光下怒放，稍微離開公路，向著沙漠深處走，就能看到更多的不同的花，黃色的蒲公英和金盞花，白色的月見草，報春花和眾多無名小白花，還有沙漠百合，就是大天使拿著去給瑪麗亞報喜的花。這里沒有太多的蜜蜂，陽光耀眼但是并不炎熱，花朵密集處幾乎無處下腳。

在花海中逛了兩個多小時，已經(jīng)是下午3點，我打算驅(qū)車穿越沙漠的腹地回到圣地亞哥，這樣能夠看到完全不同的地貌，公園南部的植物因為地質(zhì)不同，逐漸變成了耐寒的仙人掌科了，盡管花開得還不是很多，但是已經(jīng)十分嬌艷，在這荒蕪干燥的土地上，這些渾身是刺的植物居然能有如此嬌媚的瞬間。

盡管南路會多走兩個小時，但是值得。不久一場暴雨來臨，停車在山路邊上一邊欣賞雨景一邊休息，沙漠植物在這場雨中獲得了更加豐沛的生命力，我?guī)缀跄苈牭礁珊缘耐恋匚账謺r發(fā)出的快感聲音，那種聲音從土地和全體植物的深層逐漸滲透出來，和漫天的落雨在這個寧靜無人的山谷中交響為一種天籟之音。

3月22日

第3站：Amboy crater火山口

amboy是加州最老的小鎮(zhèn)之一，歷史可以追溯到1858年，不過小鎮(zhèn)人口一直不多，到了二戰(zhàn)時候僅僅有900人，現(xiàn)在據(jù)說僅有4人，附近有一個干湖布里斯托(Bristol Dry Lake)即使是在炎熱的夏天從這里走過，你也能看到在北極才有的萬里雪原的景色。

時隔一周，路上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沙漠中的野花遠遠不如安沙波列哥沙漠公園的繁茂，在攝氏30度以上高溫的烘烤下，火山口真的有要噴發(fā)的感覺，這還僅僅是三月。刺眼酷熱的陽光下，黃色和紫色的花朵已經(jīng)開始打蔫，只有變色龍和蜥蜴竟然還敢在石頭上曬太陽，看來沙漠賞花最好的季節(jié)過去了，要是提前半個月，這里的景色應(yīng)該是非常不同，amboy附近都是密布的黃色小花，但是毫無香味，有6000歲的火山口平時幾乎很少有人光顧，這里沒有一棵樹，從公路邊上的停車場走到火山口大約有2英里，在炎熱的夏天，這兩英里可能會要人命，但是就在這要命的兩英里范圍，黃色的花朵猶如懸浮在空中的綢緞一樣隨風飄蕩，在火山口的西面是一個缺口，可以直接爬進去，沿著西沿流淌出去的那些巖漿當年一定是綿延數(shù)里。

這一站雖然是沙漠觀花的最后一站，但是加州的花事并沒有就此結(jié)束，加州是個南北長條，洛杉磯以北的野花正在上演更精彩更斑斕的一幕。約書亞樹國家公園就在回家的路上，到達公園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夜色降臨，巨大的白色花團正在開放。月色鋪路，花香滿輪，在山路上聽著意大利歌劇，花好月圓之夜，好友好景好音樂，人生復何求。

3月29日

第4站：羚羊谷

美國有兩個羚羊谷，一個是世界著名的千古自然之杰作antelope canyon，一個是美國著名加利福尼亞小罌粟的觀花勝地antelope valley。加州小罌粟是加州的州花，因為其金黃色與黃金遙相呼應(yīng)。盡管小罌粟和罌粟不同，但這種花還是有鎮(zhèn)靜作用，但是遠遠不像鴉片那樣含有多種生物堿。小罌粟花形就像是一個杯子，這種花往往在風口、路邊和山火多的地方長勢良好，因為這些都有助于結(jié)子繁衍。小罌粟并不是美國本土植物，是澳大利亞來的品種，先是生長在南美，后來在加州生長繁衍得比澳洲還旺盛得多，因此每年這里都吸引世界各地的花癡前來觀賞。

從洛杉磯向北大約3小時車程便可到達，每年這個時候羚羊谷公園都是車滿為患，門票5元，到了中午已經(jīng)要排隊停車了。所以我們提早上路，翻山越嶺，遠遠就能看見金黃色的小罌粟就像秋天的滿地紅葉一樣染紅山崗，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如此大面積鮮艷的橙黃色花朵在風中搖曳狂舞，我感嘆不已。

羚羊谷的風非常大，因此很少有人能拍到好的照片，專業(yè)攝影師都是躺在地上拿著長槍短炮，朋友以為是有人犯了心臟病，本想好心打電話報警，走到跟前竟然是攝影師醉臥花叢。不過攝影的人都是很小心，怕身體壓著花，是躺在土路上。

羚羊谷的觀花路徑都是精心計劃的，附近的幾座山崗并不高，半天時間就可以走遍。早上和傍晚花開得最好，看著天空中巨大的云團在花海上移動的時候，可以感覺到山崗的金色色調(diào)不斷變換，此中美妙很難用語言表達。

4月5日

第5站：棉木峽谷路

早上9點出發(fā)的時候，洛杉磯是陰天，沿著101號公路往北走，穿過美國最受歡迎的度假目的地之一圣塔芭芭拉，然后到圣瑪麗亞以后轉(zhuǎn)入166號公路，進入154號公路的時候已經(jīng)天晴，從這里開始，賞花大幕正式展開，這里距離著名的丹麥村所夫昂(Solvang)和著名酒鄉(xiāng)圣塔伊尼茲(Santa ynez)都很近，路邊已經(jīng)有草莓出售，巨大的新鮮草莓異常香甜。

166號公路在開始的一段幾乎沒有什么好看的，但是到達棉木峽谷路以后遠遠就能看見像是涂上黃色油彩的山崗，一看就知道那是我們要去的地方。這里花的種類實在太多，名字我都基本上叫不出來，最高的一層浮動的半透明紫色鋪在半空中，然后依次是黃色、白色和綠色。景色因為太美，確實看上去有點假，從相機的鏡頭里看見的時候，我也是這樣想的，要不是親眼見證，就是覺得這是一張明信片罷了。

我相信大自然呈現(xiàn)的美比我們能夠想象的要美得多，這些是鏡頭無法記錄的。不同于其他的野花地區(qū)，這里的路邊雖然是私地，但是并沒有護欄，因此可以走到山坡上面俯瞰。

我一個朋友說得好：花會說話，只是我們聽不懂?；ㄓ蒙实恼Z法表達生命的意義。人對于色彩是能夠理解的，看見五彩繽紛的花朵，聞到香味，人精神上會感到愉悅，這不是很神奇的事情嗎。棉木峽谷里的人很少，視野異常開闊，地平線在這里毫無遮掩地展開，遠處是一片荒涼的石壁，然后是高爾夫球場一樣的碧草，點綴著橡樹黑色的陰影，碧綠中夾雜的成片的黃色和紫色，就像是毯子上的圖案。近在眼前就能看到各種顏色的野花在風中搖曳，草地很干凈，不同于沙漠，躺在地上并不臟。路上人很少，在最密集的地方也只有四五個專業(yè)攝影師在那里安靜地拍照。這里不同于公園，沒有停車問題，沒有大批游客，完全沒有人為組織的旅行團，來這里的人都是花癡。

春歸何處?

賞花大約在5月以前就基本收攤了，加州開始了四季的第二樂章，沙漠和平原野花消失殆盡。有一首詩說：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確實如此，春色并未消失，而是去了北方和高海拔的地方，5月去優(yōu)勝美地國家公園和大峽谷的時候，那里的春天才剛剛開始，雖然遠沒有加州平原的宏偉壯觀，但是繽紛色彩和種類繁多不遜平原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