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花園里的“景點”

國學大師錢穆先生在《中國文學論叢》一書中說：“欲通中國文學，最先當讀《詩經》”，又說：“若使一聰慧之高中生，年齡在十七八左右，獲得良師指導，可以不費甚大功力，而對于此兩千五百年以前之一部最高文學，約可以誦習其四分之一，當無困難”。出于此種考慮，筆者將自己平時研讀《詩經》的片言只語輯錄成文，充當一“導游”的角色，愿同學們因此而進入《詩經》這片美麗的大花園。且觸發(fā)許多新興趣。好了，讓我們一起去欣賞詩經花園里的若干“景點”吧。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周南·關雎》)

大意：雎鳩關關相對唱，雙棲河里小島上。純潔美麗的好姑娘，真是我的好對象。

淺讀：這幾句很經典，千百年來一直為人們津津樂道，以至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句到處被引用，即使沒有讀過《詩經》的人，也能用它來附庸風雅。誦讀《關雎》，似乎聽到一對來自遠古的愛情鳥，在歷史的河洲之上不停地鳴叫著：“關關，關關……”

桃之天天，灼灼其華。(《周南·桃夭》)

大意：茂盛桃樹嫩枝丫，開著鮮艷粉紅花。

淺讀：陽春三月，漫步田間，當我看見路旁果園一簇簇鮮艷的桃花時，不由想到了《桃夭》。“灼灼”二字，給人以照眼欲明的感覺，對于桃花的描寫，這個疊音詞實在是太有穿透力了。

采采卷耳，不盈傾筐。(《周南·卷耳》)

大意：采呀采呀卷耳菜，不滿小小一淺筐。

終朝采綠，不盈一匊。(《小雅·采綠》)

大意：整個早上采藎草。采了一捧還不到。

淺讀：這兩句與古詩十九首《迢迢牽牛星》里的“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的意境相似，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通過心不在焉導致勞動無效來表現(xiàn)主人公的憂思達于極點。

嘒彼小星，三五在東。(《召南·小星》)

大意：小小星星閃微光，三三五五在東方。

淺讀：閃爍于遼闊夜空的顆顆小星，是孤寂，也是希望，它可以使夜行者在遠眺遐思中暫時忘卻勞苦，奮然前行，也讓讀者感受到一種想落天外的超然之美。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邶風·柏舟》)

大意：我的心不是一塊石頭，哪能任人去轉移；我的心不是一張席，哪能打開又卷起!

淺讀：用孔子的話來說，那就是：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

凡民有喪，匍匐救之。(《邶風·谷風》)

大意：鄰居出了災難事，就是爬著也去救。

淺讀：5·12汶川大地震時，災區(qū)道路嚴重損毀，車輛開不進去，救援的解放軍官兵不惜代價，靠步行甚至爬行把受傷的群眾轉移到安全地帶，那真是“匍匐救之”。而溫總理“早一秒鐘”的救災情懷更是體現(xiàn)了這一古老而深厚的民生思想。

式微，式微，胡不歸?(《邶風·式微》)

大意：日光漸暗天色灰，為啥有家不回去?

淺讀：僅有八句的“式微”詩，影響中國文人可謂深遠，成為古典詩歌中的“歸隱”意象，如王維“即此羨閑逸，悵然吟式微”(《渭川田家》)，孟浩然“因君故鄉(xiāng)去，遙寄式微吟”(《都下送辛大夫之鄂》)，陶淵明“田園將蕪，胡不歸”(《歸去來兮辭》)，等等。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邶風·擊鼓》)

大意：死生永遠不分離，對你誓言記心里。我要緊緊握你的手，和你到老在一起。

淺讀：樸素而傷感的詩句，關于愛情最古老最美好的承諾。真愛無聲。大愛無言，比起今天流行的“我會愛你一生一世”，這樣平凡的話語更具有震撼力。在馬路上，在公共汽車上，每每看到一對老夫婦，因為年邁，緊緊握住對方的手。就讓人忽然萌生感動，想起這句話：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衛(wèi)風·碩人》)

大意：一笑酒渦更多姿，秋水一泓轉眼時。

淺讀：這是怎樣的笑，怎樣的眼神，不妨想一想達·芬奇筆下的名畫《蒙娜麗莎》吧。如果說，描寫美人“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這五個比喻是形似的話，那么，“倩”、“盼”二字則是傳神的點睛之筆，寫盡了漂亮的新娘子對新生活的向往。

自伯之東，首如飛蓬。豈無膏沭?誰適為容!(《衛(wèi)風·伯兮》)

大意：自從哥哥去征東，無心梳洗發(fā)蓬松。難道沒有潤發(fā)油?討誰歡心去美容!

淺讀：女為悅己者容。所愛的人不在面前，梳妝打扮還有什么意義呢?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鄭風·子衿》)

大意：你的衣領色青青，我心惦記總不停。

淺讀：典型的“愛屋及烏”心理。同是青色的衣領鄭人表達的是相思之苦，而曹操引用后，賦予其新的內涵，即求賢若渴的心情。也正是曹操的《短歌行》。使這句詩更加膾炙人口。

芃芃黍苗，陰雨膏之。(《曹風·下泉》)

大意：蓬勃一片黍苗壯，陰雨滋潤助它長。-

淺讀：一個“膏”字，盡顯雨水對禾苗的深情，留在人腦海里的是一派莊稼茁壯生長的圖景。

夙興夜寐，勿忝而所生。(《小雅·小宛》)

大意：早起晚睡忙不停，不要辱沒父母名。

淺讀：早起晚睡，辛勤工作，努力學習，才對得起自己的父母。每個有孝心的子女當銘記此語。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小雅-采薇》)

大意：回想當初出征時，楊柳依依隨風吹；如今回來路途中，大雪紛紛漫天飛。

淺讀：富于形象性和感染力的美句，如何理解?“天邊飄過故鄉(xiāng)的云，它不停地向我召喚。當身邊的微風輕輕吹起，有個聲音在對我呼喚?！薄埰访痢豆枢l(xiāng)的云》的歌詞吧。再讀讀蘇軾的《少年游》：去年相送，余杭門外，飛雪似楊花。今年春盡，楊花似雪，猶不見還家。很顯然，東坡先生運用了《采薇》的表現(xiàn)手法，而“雪似楊花”、“楊花似雪”兩句，比擬既工，語亦精巧，可謂推陳出薪的絕妙好詞。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小雅·車轄》)

大意：高山仰望才見頂，大路平坦憑人行。景行：大道。

淺讀：學術成就與人格魅力的最高評價。只有在某一領域有突出成就且德高望重為世人公認的專家學者才承當?shù)闷?。每每看到這八個字，我眼前浮現(xiàn)出魯迅、錢學森、啟功、袁隆平等人的形象。

鶴鳴于九皋，聲聞于天。(《小雅·鶴鳴》)

大意：沼澤曲折白鶴叫，鳴聲嘹亮傳九霄。

淺讀：遠古那只仙鳥一聲悠揚的鳴叫，至今聽來，仍然那么蕩氣回腸。

鳶飛戾天，魚躍于淵。(《大雅·旱麓》)

大意：鷂鷹展翅飛上天，魚兒跳躍在深淵。

淺讀：此句淺顯易懂，即“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之意。

靡不有初，鮮克有終(《大雅·蕩》)

大意：萬事開頭講得好，很少能有好收場。靡：無。初：開始。鮮：少?？耍耗?。

淺讀：用四個字概括即：有始無終。古往今來，無數(shù)事實闡釋了這句話的深刻含義。近些年來，在腐敗大案中紛紛落馬的胡長清、陳良宇等高級干部，他們當初何嘗沒有為人民服務的思想，然而遺憾的是，他們沒有堅持到底。

鳳凰鳴矣，于彼高崗。梧桐生矣，于彼朝陽。(《大雅·卷阿》)

大意：鳳凰嗚叫示吉祥，停在那邊高山岡。高岡上面生梧桐，面向東方迎朝陽。

淺讀：瑞鳥，紅日，綠梧桐，好一幅色彩絢麗、富有民族審美特征的丹風朝陽圖!鳳凰是才華橫溢之士的象征，朝陽比喻遠方燦爛光輝的理想。這樣的詩句讓人讀出了希望與壯美，讀出了前程似錦的輝煌。“栽下梧桐樹，引得金鳳凰”，說得多么好啊!

注：“大意”部分采用的是程瀣英《詩經譯注》里的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