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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花還是老虎

      2009-01-01 00:00:00
      湖南文學(xué) 2009年2期

      1

      天冷得要命,小女孩的嘴都凍歪了。她粗糙的臉紅得像一個戰(zhàn)場。她背著背篼,狠狠地走著。

      雪還在下,遠(yuǎn)近的雪山模糊一片。腳下的路傾斜著伸向谷底,那里沒有人煙。還要爬一段坡,才能到達(dá)對面山上的人家。

      瘦高個男人走在小孩身后,挑著擔(dān)子,細(xì)眼和大嘴都耷拉著。天還沒亮他們就出了門,本來可以在半下午到達(dá)風(fēng)坡巖的,卻被女孩一路上的磨蹭耽誤了。

      女孩的怨氣和怒氣是沖著他來的,當(dāng)然還包括她自己的母親。

      他姓裴,小學(xué)的老師。她還沒到上學(xué)年齡,不用像其他學(xué)生那樣叫他老師。倒是在供銷社賣布的母親常常向他請教一些算術(shù)和生僻的字。當(dāng)母親告訴她,裴將在寒假回家時順便帶她去縣城找父親時,她差點跳了起來。

      別支開我——她對母親說。她雖然看不慣母親頻頻地向裴求教,卻并不像對父親一樣滿懷仇恨,父親在縣城工作,從來不管她們。母親說——這里呆不得,你必須走。

      她拗不過母親,便怪罪裴。她認(rèn)為,母親嫌她,是因為她煩他。因此,一路上都在找茬,有意無意地延挨。

      走走停停,除了遷就她,裴老師沒有其他辦法??商煲诹?,雪又下起來。如果不趕快找到人家歇下,他們會凍壞的。

      孩子身上的背篼他已要過兩次了,她堅決不給。這一次,他要將小孩放進(jìn)籮筐里擔(dān)著走。小孩毫不理睬,她直著頸,狠狠地走著。

      “停下!”他放下?lián)诱f。他用的是老師的口氣,短卻不容抗拒。

      女孩停住了腳步,卻沒有轉(zhuǎn)過頭來。

      “我手里有東西,你看?!?/p>

      女孩回過頭,覷了一眼他握著的拳頭。

      “梅花還是老虎?猜不著,我擔(dān)著你走,雪下大了?!?/p>

      她知道了,他手里有塊石頭,如果是圓的便是梅花,尖的便是老虎。但她沒有想到,他也會這個把戲。梅花和老虎是他和母親的秘密,她們用這個卜吉兇。

      她扭頭就走,走得飛快。不久就到了谷底。

      谷底的小溪已結(jié)了冰,風(fēng)貼著冰面呼呼地刮著。又餓又冷,她不想走了,卻機(jī)械地追隨著裴從身后照過來的手電光,緩緩地移動雙腿。

      山上的寨子叫風(fēng)坡巖,有幾十戶人家。他們要找的男知青,回家探親去了。有人建議他們?nèi)フ伊硪粋€知青。是個女的,她那里清凈,他們神秘兮兮地說。

      在寨子的最高處,他們找到了女知青的家,孤零零的房子像一具棺材,門前漆黑的大樹,倒像一座瓦房。

      裴敲了好一陣門,敲不開。

      女孩舉起她不聽使喚的手,又敲了一陣,還是敲不開。

      雪還在下,風(fēng)裹著雪花撲打在他們的背上、頸項和耳朵上。女孩哆嗦著,默念道:梅花梅花,梅花。整整一天,她不知念了好多遍梅花,但想到的卻總是老虎。

      在她念到二十遍的時候,聽到了嘰嘰嘰的叫聲。不久,一個腦袋伸出門縫,對他們說“進(jìn)來”。

      燈下,女孩和老師的五官都走了樣。他們都凍僵了。

      不知怎么,女孩覺得女主人的臉也有些不對勁,她想抿自己的嘴,可嘴閉不攏。

      2

      屋里沒有火,煤油燈帶出了大大小小的陰影,感覺比外面還冷。

      女主人穿著軍大衣,耳邊的發(fā)辮像兩只皂角。她警惕地看著他們,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了籮筐里的背篼,便驚恐地問:“做什么,你們?”

      裴說:“我們?nèi)ジ数堏s車,回老家過年?!?/p>

      女主人遲疑地看看裴,又看看他身邊瑟縮不已的孩子,問:“你的?”

      裴搖了搖頭:“她媽媽要進(jìn)學(xué)習(xí)班,讓我?guī)Ыo她爸爸?!?/p>

      女主人轉(zhuǎn)問孩子:“他帶你走?”

      女孩沒有答話,她發(fā)現(xiàn)女主人背后的房間上了鎖,里面有響動。

      女孩說:“什么在哭?”

      女主人給了他們半瓶熱水,示意他們喝。

      女孩又聽到輕微的哼哼,她說:“是娃娃?!?/p>

      “沒有娃娃!”女主人大聲說。

      他們就著熱水吃完了自己帶的餅子,便跟主人走進(jìn)一間漏風(fēng)的房屋。她遞給他們兩個潮乎乎鋪蓋卷。她和裴老師一人一頭和衣躺下,還沒有睡熱,女主人又端著燈進(jìn)來了。她披著短襖,又白又肥,眼睛和酒窩亮閃閃。小女孩看見了,她的異樣出在她的眉毛,她的兩條眉毛,像幽深的峽谷。

      她站立一會兒,沒說什么,帶上門,將鎖掛進(jìn)了鎖眼。

      風(fēng)在窗外,像整齊的孩子的哭泣。裴老師起床,從籮筐里解開一個包袱,將包袱布掛在窗口,布片馬上就飛了起來。

      女孩在老師的腳邊將身體蜷成一團(tuán)。她的抖,老師能夠感覺到。她的冷,自己也說不清,她不敢哭。

      又聽見哼哼。女主人躡手躡腳地走動。接著是灶房燒火的聲音,舀水的聲音。緊接著,又聽見她來回地走動。

      “娃娃病了?!迸岽蜷_他的手電筒,撐起身。

      女孩沒有理他,她還在自己的悲傷里,不想理他。

      “我去看看?!迸嵴f。

      有抽泣聲,停頓處是細(xì)弱的呻吟。裴隔著被條拍她,要她起來。

      裴會中醫(yī)。他給學(xué)生和家長都看過病。也給女孩的母親看過。他曾經(jīng)捏著母親的手腕,輕輕對她說:“心律不齊?!毕肫疬@些,小孩就煩。

      裴再次催她起來的時候,她頂了一句:“有鎖!”

      裴要女孩叫門。他要女孩告訴女主人,他會看病。

      女孩蜷縮著,動都不動。

      不得已,裴篤篤篤地敲板壁。隔壁的哭聲戛然而止,哭聲再起時,細(xì)若游絲。

      “你開門,”裴說,“娃娃病了,讓我看看?!?/p>

      壁縫的燈光馬上就沒了,細(xì)弱的哭聲再也聽不到。

      “壞了?!迸嵴f,他去搖窗子,似乎要從窗口翻出去。

      女孩還蜷在床上。她的眼淚流出來了。她發(fā)覺那個孩子簡直就是在替她哭,替她的委屈和悲傷哭,哭得固執(zhí)而壓抑。她抹掉淚水,摸下床去。

      3

      女孩將頭伸出飄著包袱布的窗口。她的臉立馬被敷上了一層涼膜。她打了個噴嚏,看清了窗外狹仄的一塊雪地,雪地下面是黑乎乎的懸崖,風(fēng)在崖下吼叫。

      窗子打不開,她從窗格子里鉆出去,搖撼隔壁的窗戶。女主人在厚厚的窗簾后面,又堵住了娃娃的嘴。那哭聲已很微弱了,這一堵,好久都沒有聲響。

      “他會看病,”女孩說,“開開門?!?/p>

      屋里有窸窸窣窣的響聲,女主人說:“回去!”

      “娃娃會死的?!迸⒄f,“他真會看病?!?/p>

      娃娃不哭了,卻撲地一聲,似在嘔吐。裴在隔壁說:“叫她開大門,你到前門去?!?/p>

      風(fēng)吹得人站不穩(wěn),小孩貼著墻壁繞到前門,她很慶幸,那么大的風(fēng),竟沒有將她吹到崖底。

      房屋的兩側(cè)和前方是斜坡,風(fēng)聲卻比屋后尖利。敲了一通門,回過頭,女孩看見漆黑的大樹后面有人影一閃,雪地上有淡淡的腳印。

      4

      女主人第二次打開了大門。才一會工夫,剛才那個肥白的雪花般閃亮的人就變得相反:瘦削,陰冷,慌里慌張。

      “他真會看病。”女孩說。

      裴在屋里說:“開門,開門!”

      女主人還在猶豫,女孩三兩步?jīng)_到裴睡的房門,扯下了鎖。鎖只是掛在門上,并沒有鎖住,那是一把壞鎖。

      裴從屋里出來。女主人卻伸出雙臂攔著她睡的房門?!皼]有娃娃,”她說,“你聽錯了?!?/p>

      裴求援似的看著女孩。女孩低著眼睛,說:“他真的會看病?!?/p>

      裴央求女主人把她的孩子抱出來,又叫女孩升火。

      提到火,女孩才發(fā)現(xiàn),屋里有一爿火鋪,因為沒有火,一直被他們忽略了。

      火很快燃起來。女主人也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不過她抱出來的是一個包著小花被的枕頭,而不是她的小孩。

      裴吃了一驚,他把他的疑惑傳遞給女孩,她卻不理睬。

      在裴的催促下,女主人又進(jìn)了一趟屋。這一次她抱來了一只裝米酒的壇子,嘴里叼著奶瓶。

      裴又看了女孩一眼,可她仍不接他的眼光。裴現(xiàn)在才看出異樣,她早看出來了,進(jìn)門的時候她就覺得這個女子不對勁。

      “娃娃一直在哭?!迸嵴f。

      女主人吐掉了奶瓶,突然坐到地上,哼哼嘰嘰哭起來,那哭聲,跟他們最初聽到的一模一樣。

      女孩覺得納悶。她豎起耳朵,想聽聽女主人睡房的動靜,卻聽見門外有什么在輕輕地移動。她記起了雪地上的腳印,她想說出來,女主人卻嚯地站起來,撲向裴,因為裴正要邁進(jìn)她的睡房去。

      在他們拉扯的這一會,女孩閃身進(jìn)了屋,在黑咕隆咚的房間里,她摸索了好久,卻一無所獲。

      “沒有娃娃?!迸⑴艹鰜碚f。

      裴說:“快抱出來,娃娃壞了?!?/p>

      裴的話不知怎么惹惱了她。她舉起手,拳頭咚咚咚地擂裴的背,喊著:“那不是你的兒子!別害他!”

      “他死了。”裴說。

      女主人一個激靈仿佛醒過來,她撇下他們往里屋跑。眨眼間,一個被捂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嬰兒被她捧出來,那孩子已經(jīng)斷了氣。

      女孩噓了口氣,抱緊自己??局?,她反而抖得更厲害。

      “窒息?!迸嵴f。他叫女孩去籮筐里取他的白包袱,那里面有藥。

      女孩跑到他們剛才睡覺的房間,打開門才想起沒帶電筒。當(dāng)她返身拿來電筒,在一堆吃食和衣物中找到那個白布包袱時,裴已做完人工呼吸,小孩又開始啼哭了。

      女主人說:“他睡著了,你弄他,弄哭了?!?/p>

      女孩卻覺得難以置信,才一會工夫,就發(fā)生了這么多的事情。

      火燃旺了,女主人要他們?nèi)ニ?,并要將他們再次鎖起來。女孩一想到那個灌風(fēng)的窗口就發(fā)冷。裴說:“你沒看到這孩子也感冒了嗎?她發(fā)起燒來,也會像你娃娃那樣?!?/p>

      女主人還是堅持要將他們鎖起來,并要將他們的行李扣押在她睡的房間。

      裴說:“辦法很簡單,你只要閂死自己的門就成。行李呢,隨便你?!?/p>

      等女主人離開,裴就把鋪蓋搬到了火鋪上。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又聽見女主人進(jìn)進(jìn)出出,裴幾次三番坐起來,還聽到女主人打開大門,把腦袋探出去。

      5

      女孩醒來,已是中午。裴已起來了,她奇怪他怎么沒有催自己上路。他們應(yīng)該一早就出發(fā)的,那樣才能在甘龍趕上最末一班去縣城的車,他們沒帶證明,不能在甘龍留宿。

      火塘里的火還在燃,她瞇著眼睛,只一會,又做了一個夢,醒來的時候,頭仍然在窗外,不過臉上這一次敷的不是冷膜,是熱膜,他和裴老師摸黑走的不是縣城的方向,而是女主人的屋后,她一抬腳就掉下了懸崖。

      “啊呀!”她喊。

      女主人說:“醒過來了。”

      裴從灶臺轉(zhuǎn)過身,他正在鍋里炒藥,屋里有藥香。

      女孩又看到了昨晚那個肥白的女子,而裴卻更瘦了,母親曾經(jīng)說,他的瘦是他老吹笛子的緣故。女孩卻認(rèn)為是離家遠(yuǎn)的緣故,他的笛子吹得人想哭。小孩巴不得他更瘦,瘦得走不動。

      女主人蹲著,從木盆里抽出手,盆里是清水和蘿卜。

      她把手放在女孩的額頭上試她的體溫。她的牙齒,她有補(bǔ)丁的碎花棉襖都像女孩的母親。

      那個啼哭的小孩呢,那個叼著奶嘴滑稽地模仿娃娃的母親呢?女孩擺了擺頭,回不過神來。

      女主人走過去問裴什么話,裴從鍋里捻起一點什么直接喂進(jìn)了女主人的嘴里。他喂的是山楂還是甘草?有一次裴包了一大包中藥到供銷社的柜臺前來教母親認(rèn)——這是枸杞,這是龍眼,這是話梅,這是芒果和海棠。母親一邊點頭,一邊品味著裴送進(jìn)嘴里的中藥。母親的臉紅紅的,更紅的是女孩的臉,她替他們害臊。

      可這會兒,她替母親不平。這就是她一直衛(wèi)護(hù)的人,為了他,不惜將自己的骨肉推到遠(yuǎn)處的人?才一天,就叛變,還當(dāng)著她的面,而且他還長著那樣的細(xì)眼大嘴唇。

      轉(zhuǎn)眼,她又感到幸災(zāi)樂禍,她抓到他的把柄了。她要立即返回去,把這些當(dāng)面告訴給母親。

      女主人喊女孩起來吃飯,女孩不起來,裴老師來喊,她仍然不起來。她閉著眼睛裝睡,但又得防著不讓自己睡著,她要收集更多的證據(jù)。

      過不久,她又睡著了。醒來已是夜里。

      6

      女孩記得自己是吃過飯的。吃飯的同時吃了感冒藥,過后又睡著了。中途起來解手,看見裴和女主人的頭挨在一起,他們在看娃娃的舌苔。娃娃苦著臉,滿臉都是皺紋。

      火塘里燃著疙篼柴,三腳架上的鼎罐在突突突地冒氣。有一會,女孩真把女主人和母親混淆了——她們都那樣端坐著,瞇著眼凝望裴,不過那眼神有些微的不同,不同在那里,說不出來。

      女孩聽見裴在問他們原來要找的那個男知青。

      “他殺了人,人沒殺死,自己卻嚇得逃走了?!?/p>

      裴又提到了山下另一個知青,她說:“他早就自殺了?!?/p>

      裴說:“我上個月還看見他?!?/p>

      她眨了眨眼,“可能又活過來了。”

      裴不相信,問:“你沒搞錯吧?”

      女主人一下就火了:“我搞了什么,你以為我搞了什么,我沒有搞,告訴你,我沒錯?!彼贿呎f,一邊用勁搖手里的小孩,裴擔(dān)心孩子哭,就伸出手,去制止,女主人以為裴要搶她的孩子,轉(zhuǎn)身就往里屋奔。

      裴搖搖頭,伸出那出了錯的手到火上去烤。

      女孩在被窩里翹起了她的大拇指。

      裴枯坐了一陣,脫了鞋,正準(zhǔn)備睡,女主人出來了,手里拿著一個橙子。

      “剝橙子吃?!彼f,剛才的神經(jīng)質(zhì)不見了,像另一個人。

      裴又穿上鞋。但沒有答話。

      女主人剝好了橙子又將橙瓣打開,見裴不動,便取出里面的果肉送到裴的手里,裴搖著他的頭說:“不早了,休息吧,明天還要趕路?!?/p>

      女主人呆呆地望著裴,裴望著他烤在火邊的手。

      沉默了一陣。女主人說:“娃娃在哭,你去看看?!彼米熘噶酥杆乃?。

      “沒聽見哭聲?!迸嵴f。

      女孩側(cè)耳聽,也沒有聽到。

      “在抽筋?!彼A艘粫f。

      裴說:“不早了,睡吧。”

      “你看看嘛?!迸魅税雅峥局鸬氖肿皆谑掷?。

      裴看了一眼女孩的被窩,抽出了他的手。

      女主人離開了火鋪,旋即抱著娃娃走了出來。

      娃娃睡得正酣,那均勻細(xì)小的呼吸女孩聽得出來。而女主人,卻將他抱在胸口喂奶。

      她是一層一層撩開上衣的,先是棉襖,后是絨衣再是內(nèi)衣,她露出的乳房不是一個是一對,那雪白的乳房,像橙子一樣圓,像橙子一樣硬。

      “老天爺?!迸⒃谛睦镎f,她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娃娃還在熟睡,他的頭在母親的乳房下。

      “窒息?!迸魅苏f,并拉過裴的手按在娃娃的頭上。

      女孩的臉又敷上了熱膜。無師自通地,她知道他們要做什么。

      女主人說:“娃娃我給你,你是他爸爸?!?/p>

      裴的一只手僵在娃娃的頭上,另一只被火烤著的手張著幾個指頭。

      刺目的乳房里有奶溢出來了。裴在暗暗地喘他的氣,喘了好一會,他收回手說:“不早了,你去睡吧?!?/p>

      女主人似乎有所不甘,她再次捉住裴的手說:“我給你跳個舞?!?/p>

      裴從她手里接過孩子。他說:“我?guī)У乃帲剂艚o你,今后娃娃病了,要上醫(yī)院?!?/p>

      女主人說:“娃娃送給你,你帶走?!?/p>

      裴啼笑皆非地咧了一下嘴。

      “我不反悔,”女主人說,“你帶走。”

      “我單身在外,帶一個奶娃娃回家,我家里會怎么想。”

      女主人低聲說:“我怕他死。”

      裴問:“他爸爸呢?”

      “爸爸是你。你不要他,我也不要了。”

      女孩沒有聽明白她的話,裴好像也沒聽明白,他盯著她。

      “我殺過人,沒有殺死。”女主人說,“我自殺,也沒殺死。”

      “你剛才說的是那兩個男知青。”裴提醒她。

      “是我!”女主人說,“我會連娃娃一起殺?!?/p>

      “他爸爸呢?”

      女主人說:“我首先要殺的就是他?!?/p>

      7

      女孩是睜著眼睛做的夢。疙篼柴燃過了明火,剩下紅艷艷的炭,屋梁和瓦片隱約可見。她看見女主人披著短襖,端著煤油燈又走出來。她把燈擱在女孩的枕邊,向她伸出肉乎乎的兩個拳頭。

      她問:“梅花還是老虎?”

      女孩說:“什么事?”

      女主人說:“娃娃。”

      “娃娃什么事?”

      “走還是留?”

      女孩說:“老虎?!?/p>

      “說來聽聽。”

      女孩說:“不是老師,是老虎。”

      女主人說:“是老師,還會醫(yī)病?!?/p>

      女孩想對她說自己的母親,說自己那不可知的前景,總之是說服她,不讓她拋棄自己的娃娃,但她張口結(jié)舌說不明白。

      “老虎!”女孩恐嚇道。

      女主人笑了笑,收回了拳頭。那表情跟母親一樣。母親總是和她一起用梅花和老虎占卜,但每次出現(xiàn)老虎,她都不肯認(rèn)賬。出門的頭晚,她還和母親占卜過一次。測天氣。晴和小雪是梅花,大雪是老虎。女孩卜出的是老虎。

      “沒有老虎?!迸魅寺冻鏊木聘C,笑著說,“所以也沒有梅花?!?/p>

      “有的!”女孩子著急地喊。她醒了。

      她睜大眼,女主人還在。坐在裴的枕邊,俯下了她的臉。

      不知她對裴說了什么,她的臉上有淚痕。

      裴也在說,可女孩聽不清,她滿耳都是梅花和老虎的叫聲。

      過了好久,她聽見裴說:“如果我?guī)?,你就不再想殺人,也不自殺??/p>

      “啊。我好好的,等他,長大。”

      “你喜歡你的娃娃?!?/p>

      “我喜歡他,又恨他。有時想殺他?!?/p>

      裴說:“我?guī)厝?,怎么跟家里人說得清?”

      女主人低下身,在裴的臉上極快地啄了一下:“年三十,我和娃娃就沒有了,你不怕一個鬼曾經(jīng)親過你?”

      裴說:“我?guī)е粋€小孩,又抱著一個娃娃,人家不當(dāng)我是人販子?”

      女主人嘆了口氣,回到了里屋。

      8

      早上起來,裴到處找不著他的鞋。女主人的睡房上了鎖。找來找去,他們在水瓢下找到了一張紙條:到松樹林來。

      裴赤著腳,挑著行李,走在女孩后面。還沒出寨子,裴就摔了一跤。到附近的人家去問松樹林,那家人不肯說。

      等他們走遠(yuǎn),一個齙牙婦女趕過來指路,并說:“如果你遇到了吊死鬼千萬不要喊,只要解開她的繩子,親她的嘴,她就會復(fù)活?!?/p>

      見裴和女孩瞪大眼看著她,她又神秘地問裴:“你昨晚沒占便宜吧?”

      裴搖搖頭。

      她說:“知道你沒有。麻煩更大了。”

      裴問:“你怎么知道?”

      婦女笑而不答。

      裴問:“那個娃娃是怎么回事?”

      “你是說她的野種嗎?她出懷的時候,大家勸她打胎她不打。生下來是雙胞胎,死掉了一個,她就那樣了?!?/p>

      裴問:“娃娃的父親呢?”

      婦女翻著白眼說:“老天爺?!?/p>

      到了松樹林,他們看到了裴的鞋。鞋的旁邊是小花被里睡得香甜的娃娃。鞋子下面也有一張紙條:我真的死了。娃娃歸你。帶他走!

      他們抱著娃娃找遍了林子都沒找見一個吊死鬼。在女孩子接手抱娃娃的時候,裴蹲在路邊蹲了好半天。最后他問女孩:“你媽媽要你走,你知道為什么?”

      女孩不說話。

      裴說:“她參加了學(xué)習(xí)班,怕你看見她挨斗。”

      女孩說:“她又沒犯錯?!?/p>

      裴說;“不管錯不錯。人人都要參加,都要挨斗,輪流斗?!?/p>

      “她怕挨斗啊?”

      “她怕你傷心?!?/p>

      女孩緊了緊抱著的孩子,說“你抓一把松針來數(shù),雙數(shù)是梅花,單數(shù)是老虎?!?/p>

      裴問什么意思。女孩說:“是梅花我們就帶走他,是老虎就留下來?!?/p>

      “留下來就凍死了?!?/p>

      “你相信她會上吊嗎?”

      裴點點頭,又搖搖頭。

      “如果他媽媽不要他,我們也不要他,他真的會凍死?”

      裴說:“那還用說?!?/p>

      女孩說:“那他歸我吧,我來要。”

      裴把娃娃放進(jìn)他的一只籮筐。翻過兩座山,又把女孩放進(jìn)了另一只籮筐。翻最后一座山時他們看見了山頂上大片的梅花。

      裴對女孩說:“你信不信,看到這么多的梅花,接下來看見的就會是老虎。”

      女孩沒有回答。她在看對面的籮筐,娃娃還在熟睡,夢中的娃娃,你說是梅花,還是老虎。

      責(zé)任編輯:易清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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