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的心思

7月，2008上海國際兒童戲劇展演火爆開幕，其中，中外偶劇場面之熱，肯定超過了氣溫。對于偶劇這一項古老而又新奇的藝術，以及此次中外偶劇的大型交流，上海木偶劇團團長何曉星感慨頗多。

花雖異根本同

中外偶戲的表現(xiàn)方式雖五花八門、紛呈多姿，但它們的本質(zhì)和基本技巧是相同的。偶原本是玩具和欣賞品，而到了戲中，偶就成了“演員”，按照藝人賦予的形體和動作表述故事、傳遞感情。偶戲是由藝人操作偶表演故事的一種戲劇形式。

偶的材質(zhì)多樣，有木、草、紙、革、塑膠甚至人造纖維。至于操演方法，有杖頭、提線、掌中、鐵支、皮影、人偶等。杖頭木偶個體碩大，形象完整，視覺沖擊力強提線木偶表演細膩，適合表達感情；掌中木偶表演靈活，適合表現(xiàn)上天遁地的神話劇。

經(jīng)過觀察，何曉星認為中外偶戲的區(qū)別并不在于技巧，而在于審美習慣——中國偶戲講究故事情節(jié)，觀眾們期待在偶戲表演中看到一個完整的傳奇；國外偶戲往往更具開放性，著重想象力的發(fā)揮、與觀眾之間的交流互動。比較而言，中國偶戲往往更注重技巧，尋求細節(jié)的惟妙惟肖。

為兒童為本土

偶戲的市場在哪里?偶戲的受眾是哪些?對此，何曉星反復強調(diào)了兩點。

其一，偶戲是以兒童為主要服務對象的。除了娛樂功能，偶戲演出的一個很重要的功能是兒童教育。在何曉星看來，木偶這個媒介載體天然具有一種“自我對象化”的交流作用。孩子往往會把自身現(xiàn)實情景施加于木偶身上，比如吃飯、打針、說悄悄話等，此時的木偶，就具有了啟發(fā)兒童智力和想象力的功能。其實，長期以來，中國偶戲的服務對象就是“祖國花朵”——《孫悟空三打白骨精》、《丑小鴨》、《哪吒鬧海》、《賣火柴的小女孩》，部部堪稱中國孩子的“啟蒙老師”。國外的偶戲同樣具有教育功能，但它們的受眾包含許多青少年和成人，而中國偶戲的受眾更集中于學齡前兒童。有些國家把偶戲教育和學校教育很好地結(jié)合起來，從而為偶戲藝術家提供了寬廣的發(fā)展平臺。中國偶戲大齡觀眾的缺席，與文化的斷層、傳統(tǒng)的流失有著一定關系。如果要試圖培育更大的偶戲演出市場，首先應該做的是加大優(yōu)秀文化傳統(tǒng)的傳播力度和廣度：“只有當那些迷戀西方文化的青少年對中華文明重拾興趣時，中國偶戲才有可能拓展新的受眾?！?/p>

其二，偶戲是以本國觀眾為主要服務對象的。何曉星認為，無論中外，任何戲劇都應以國內(nèi)觀眾作為第一服務對象：“只有立足于自身，才能進一步走向世界?！贝舜握寡荩虾Ｄ九紕F與河南歌舞劇院木偶團合作開發(fā)劇目，河南方面送來兩個本子供選——格林童話《黑天鵝》和中國民間傳說《牡丹仙子》。何曉星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后者：“當把技藝傳承拓展為文化傳承時，我的思路大開，對自己所承擔的責任也更加明確了。”

何曉星同樣十分關注中國觀眾對國外偶戲的觀賞反應。他發(fā)現(xiàn)，中國觀眾對國外偶戲存在一種“審美滯后”的現(xiàn)象，由于語言差異、文化語境的不同，觀眾的注意力過多集中在了字幕上，這使他們對舞臺的關注程度相應減弱了?！缎涟瓦_歷險記》在上海大劇院上演時，經(jīng)常可以看到家長一邊努力看劇目，一邊為孩子費力地解釋。如此一來，人偶與孩子的直接交流便產(chǎn)生了不同步的審美滯后的狀況。無疑，這是國外偶戲在中國上演的一大先天性缺陷。而偏重于肢體、舞美、音樂元素的偶戲明顯更具普遍性，更有利于不同語言、不同文化語境的觀眾接受。這一點，在今后偶戲的引進和輸出上值得注意。

做當下看將來

對于時下轟轟烈烈的文化產(chǎn)業(yè)，何曉星始終抱著一份謹慎的懷疑態(tài)度。在他看來，并不是所有的文化樣式都可以被“產(chǎn)業(yè)化”的，“某些元素無法用市場價值來衡量”。上海木偶劇團每年有500多場演出，其中一半是在上海，一半是在外地和外國。除了劇院演出，劇團還去學校、進社區(qū)。“上海木偶劇團的運營不是一個產(chǎn)業(yè)，而是一種執(zhí)著。這是一份單純、忠誠的事業(yè)”，何曉星說。

也許，被忽略的不等于不存在，也許，耕耘的回報不是在當下而是在將來。當一個孩子長大成人，當他的腦海中對多年前的一個偶形、一段偶戲或多或少還留有一份印象時，他會歡欣，他會回味，他會感悟——就在此時，偶戲藝術家們便被賦予了價值。這份價值可能是一個榜樣，可能是一點知識，可能是一種美，它們都是文化傳承的一種形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