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的通貨膨脹有許多原因,核心要素卻是一個:糧食。糧食在中國的消費物價指數(shù)(CPI)中所占的比例較高,因此糧價走勢對通脹指數(shù)有決定性的影響。透過糧價變動的趨勢看中國經(jīng)濟,卻會看到地價和油價,把這三個價格聯(lián)系起來,解決中國的通貨膨脹就有了三難:管糧價難,管地價也難,管油價更難。
要保證我國的糧食供給,保持18億畝的可耕地是不可逾越的“高壓線”,于是商業(yè)和住宅用地就只會減少,不會增加,因為土地的沙化堿化和水土流失都會減少可用土地。然而城市化的趨勢和交通網(wǎng)的擴張必然強化對商業(yè)用地和住宅用地的需求,結果就導致了人與糧爭地:要房子還是要肚子?在這個選擇的天平之上,理性選擇當然會倒向“肚子”,而市場選擇卻未必如此,因為商業(yè)和住宅用地的需求也是剛性的,地價變動的趨勢主要由商業(yè)需求決定,這就難以避免在價格的天平上出現(xiàn)房子與肚子爭地,地價上升加劇糧價上升。
糧價與油價的關系有些復雜,因為中間有一個生物燃料的環(huán)節(jié)。面對高油價的威脅,美國政府開始推動新能源計劃,其中很重要的一項是用乙醇燃料替代汽油。普通汽車用乙醇替代汽油,生產一缸乙醇就要用掉非洲人一年吃的玉米,換句話說,非洲人活一年的口糧只夠美國人開兩周汽車。于是,玉米的價格暴漲,大米小麥的價格也不好意思不漲,在世界大米出口量居第一位的泰國,3月27日宣布原來每噸570美元的大米一次漲價到每噸760美元,4月17日再度漲價到1000美元以上,引發(fā)全球農產品的價格漲聲一片,迄今已有30多個國家報告陷入糧食危機,聯(lián)合國束手無策。
人與糧爭地,車與人爭食,糧價上升的背后是中國房市與國際政治,問題當然就復雜化了。中國當前的通貨膨脹主要有四個源頭,其一是糧價,背后是糧價-地價-油價的攀比上升;其二是油價,工業(yè)化和城市化使我國的石油供給還要部分依賴進口;其三是農民,村里人不管是進城打工還是就地造鎮(zhèn),都是城市化的趨勢;其四是貨幣,外匯儲備的增長其實就是儲備的通貨膨脹,此外還有多年貨幣政策寬松的累積滯后效應。這四個源頭,能夠控制的似乎只有貨幣,所以堅持從緊的貨幣政策幾乎就等于是反通脹,但是平心而論,可用貨幣政策工具的操作空間非常有限,而且收到國內外因素的很大制約。比如利率工具,美國在過去一段時間連續(xù)大幅度降息,基準利率已經(jīng)下調到2%,中國與美國的市場利率已經(jīng)嚴重倒掛,此時中國再提高利率,不僅無助于舒緩流動性過剩,反而會加劇國外“熱錢”的流入,因為利率差效應和人民幣升值都會激勵美元流入并轉換為人民幣資產。
通貨膨脹困局難解,價格管制呼聲必高,因為這是傳統(tǒng)計劃經(jīng)濟的政策工具,短期效果如嗎啡去痛,飲鴆止渴。一些國有上市公司也不得不承擔社會責任,買高賣低,虧損運營,短期尚可承受,長期斷難持久。難道就沒有更好的選擇嗎?現(xiàn)代政府的通貨膨脹治理有三大法寶:其一是緊縮,其二是輸出,其三是轉移。緊縮無需贅言,三大政策工具都有動作,輸出已經(jīng)在做,人民幣的加速升值和跨境流通就是在輸出通貨膨脹,所以目前還能多用心力的方向是轉移。
回顧各國經(jīng)濟發(fā)展的歷史,資本市場爆發(fā)性的成長經(jīng)常伴隨著通貨膨脹,于是資產泡沫也常常被解讀為通貨膨脹的原因之一。這其實是本末倒置,因為是通貨膨脹引發(fā)的儲蓄收益下降乃至負利率,才會點燃大眾投資的激情。當一部分人的經(jīng)濟關注從消費轉向投資之時,通貨膨脹的痛苦也就轉化為津津樂道的投資,而津津樂道的投資又通過信息流動產生的財富效應激勵投資,讓更多的人分散對通貨膨脹的關注,并改變以往的消費習慣。因為在投資市場上,大賠大賺如家常便飯,多數(shù)人賠了會約束消費,賺了會肆意奢侈,兩個方向都離開了直接的CPI消費空間。從這個意義上說,大眾投資市場的繁榮是通貨膨脹的減壓器,至少會把直接的通脹壓力轉移到投資市場,間接推動投資市場的繁榮。通過引導投資來轉移通貨膨脹雖然不能治本,卻勝過飲鴆止渴,經(jīng)濟倒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