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婧
我討厭露西。雖然她和我一樣:長著黑頭發(fā)、黑眼睛、黃皮膚。
假期,我在一家書店打工,我的搭檔是喬,一個在中國留學的美國男孩。喬很好學,只要一有空兒,就纏著我和他講中文。我和喬的“親密接觸”引起了露西的不滿。這個穿黑色緊身裙、有一頭黑色長發(fā)的美國華裔女孩只要一看到我和喬在一起,準會粗暴地打斷我們的談話。她向喬飛快地講著英文,竟無視我的存在。
一個外國小女生偷偷告訴我,露西暗戀喬,她正在追喬。喬對我的態(tài)度讓她感到不滿,所以才要找我麻煩??晌也⒉贿@么想,露西看我時的黑眼睛里明明寫滿不屑,甚至鄙夷。我原以為黑色的眼睛是天底下最友善溫良的東西,但我錯了。露西雖然長著中國人的臉,但她骨子里卻藏著對黃皮膚的歧視。
倒霉的事接二連三。書店要開書展,因為人手不夠,就把一些打工的學生調(diào)去幫忙。我和露西被分到一組。合作的第一天,她就扎扎實實地給了我一個下馬威。按規(guī)定,展銷的圖書必須上架,書脊朝外。露西不聽指揮,來了個別出心裁:把書擺成了扇形。說實話,這樣看起來的確不錯,也很別致,但經(jīng)理不會喜歡。我不想挨罵,于是告訴露西,書必須按規(guī)定放,我們這一組不可以特殊。露西反唇相譏,她說我死板,做事缺少創(chuàng)意。她看我時的眼神好像兩把冷颼颼的小刀子,深深地刺痛了我的自尊。我朝她喊道:“你以為你是誰?你不過是個香蕉女孩——內(nèi)白外黃!”露西愣了一下,一張臉漲得通紅。
兩個人之間結了一層厚厚的冰。誰也不打算先認錯,我們傷了彼此的心。
為了方便搬運書架及書籍,連接展廳與入口的地面被修成了下滑式的小坡。就因為這個陡坡,一場災難不期而遇??赡苁前徇\書架的工人一時疏忽,放在入口處的一面書架突然失去平衡,順著陡坡一路滑了下來。露西正背對著書架下滑的方向,她蹲在地上整理一包書,并未發(fā)現(xiàn)禍事即將降臨。書架是鐵制的,一旦砸在身上,后果不堪設想。我正抱著書走進展廳,看到這驚人的一幕,也顧不得多想,扔下書就沖了上去,我試圖用雙手的力量阻止鐵架的下滑,但一個人的力量畢竟有限,書架繼續(xù)下滑。書扔在地上的聲響,引起了露西的注意,她轉(zhuǎn)過了身。本來她可以閃到一邊不管的,可露西并沒有,她迎著危險而上——也伸出了雙臂,站在我的身邊,一起用力阻止架子的倒塌。兩個人的力量合在一起,我們成功了,但巨大的阻力還是弄傷了我們的手掌。兩道鮮亮的血道子從手指縫中流了出來,像兩條細長的蛇,順著胳膊蜿蜒而行。
那天,我和露西都哭了。不是因為傷痛,而是因為理解:在最危急的時刻,我和露西沒有因為之前的不快而袖手旁觀,我們還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救人。我真的討厭露西嗎?不。我只是看不慣她的傲慢、霸道。我承認,在這個世上有些事沒得選擇:比如容貌,比如出身,比如智慧。可是,還有一些東西是可以選擇的:比如善良,比如關愛。有了這些美德,我們不僅愛白雪公主,也愛灰姑娘。而愛本身不具有任何的歧視與不公。白皮膚,黃皮膚,黑皮膚,僅僅是外表,而美德人人具有,只是有時我們忘記了如何使用它。
(紫陌摘自《臺港文學選刊》2007年第12期)
送你一杯茶
每個人都是一個個性的半圓,在交往的過程中難免會有磕磕碰碰,于是就產(chǎn)生了誤解,有了隔閡,甚至出現(xiàn)了討厭、憎恨,但是時間長了,半圓的銳性被慢慢地磨平了,于是,有了融洽,有了和諧,就像文章中的一次意外,讓兩個相互厭惡的人緊緊地抱在了一起。是的,我們無法選擇出身,無法選擇容貌,但我們可以選擇友善,可以選擇真誠。友善暖人心,真誠宜萬物。(卷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