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08年8月25日上午,我正在家中陪同專程從家鄉(xiāng)來京觀看奧運會的表弟,聽他暢談對北京的印象,突然從電話中得知魏巍老在前一天晚上7時12分不幸逝世的噩耗,一時竟不能從昨夜京城四處焰火飛舞的歡騰中轉過彎來。他怎么這樣匆匆忙忙地就離開了人世呢?難道他是隨著奧運的圣火騰飛而起,升入云霄;也許他是聽著煙花爆竹的鳴響,看著人們的仰望和歡呼,情不自禁地尾隨著再也不愿回到病榻吧!我們永遠不會忘記,他是隨著北京奧運會的圣火的熄滅而離去的;是在舉國歡慶勝利舉辦奧運的歡欣鼓舞的樂曲聲中,昂首闊步向著心中的目標急急忙忙向前沖刺而去的!您這位老當益壯、老而彌堅的中華民族的英雄健將,和我國所有的優(yōu)秀奧運健兒們一樣,洋溢著愛國主義、社會主義、英雄主義的拼搏精神,盡忠盡職、盡心竭力地不斷地創(chuàng)造著新的記錄、新的業(yè)績、新的輝煌。我們?yōu)槟湴?,我們?yōu)槟院?
那是半個多世紀前,鮮艷奪目的五星紅旗剛剛從天安門廣場上升起,我還是一個在小縣城讀書的愛好新文學的不滿17歲的中學生,正被全國人民抗美援朝的激動人心的浪潮席卷,不顧家長的反對,踴躍報名參加軍事干部學校,并揮筆寫下了《我們是年青的一代》(《湖北文藝》1951年第3卷第2期)的“詩篇”。就在此時,在學校的報刊欄里,從《人民日報》上讀到了一篇報告文學作品《誰是最可愛的人》。課間休息時,我站在那里迫不及待地一口氣將這篇作品讀完;回到課堂上,已聽不見老師講些什么,腦海中反復回響的只是:“年輕的朋友們,請你告訴我/在艱苦的日子里/什么是這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中午放學后,我未回家吃飯,搶著再次站立在報刊欄前,默默地又重新讀著:“我有著許多可愛的老戰(zhàn)友,都像拴在我的心上一樣。不定什么時候,他們就微笑著,隱隱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蓖黹g,學校里已經(jīng)無人,我依然瞇著眼站立在那里,從晚霞的余光中仔細地辨認著文章的最后幾行:“這不是星星之火,這是無邊的火,排山倒海的火,任何力量都不可能撲滅的火。”我記住了作者的名字:魏巍。巍巍昆侖的魏巍,巍然屹立的魏巍,“群山巍巍聳群峰”(賀敬之致魏巍詩)的魏巍,“巍然于天地之間”(劉白羽題詞)的魏巍。
上世紀50年代初,也就是《誰是最可愛的人》公開發(fā)表幾個月后,魏巍與李季等詩人,作為中國作家代表團的成員訪問了蘇聯(lián),他們到了莫斯科、巴庫、索溪等地,參加了紅場慶祝十月社會主義革命勝利34周年活動。訪蘇期間,他寫過不少詩篇,如《過滿洲里》等。幾年后,我有幸被派到莫斯科列寧山上的莫斯科大學學習,常常會與同學們一起朗誦這些詩篇,感到無比親切、真實、感人。如《登列寧山夜望莫斯科》:“這兒是天堂還是人間,/為什么星星跟銀河都落到地面?//你是登到了列寧山上,/山下面是天堂也是人間?!钡拇_,那時我們這些祖國的“佼佼之子”,在異國他鄉(xiāng)就好像身處于天堂之中,格外感到幸福和美好。有這么一位“最可愛的”詩人,用優(yōu)美的語言,將我們積聚的青春感受和思緒一下子全都濃縮地、真摯地、熱乎乎地傾訴了出來;自然,魏巍這個名字,與我們這些學子就更靠近、更響亮、更具有吸引力了。
二
我年青火熱的心中,從此忘不了一位令人尊敬和愛戴的人民作家——魏巍。上世紀80年代中,在全國政協(xié)禮堂召開的中國藝術研究院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研究所和《文藝理論與批評》的“建所、創(chuàng)刊匯報會”上,同與會的代表們一起,聽到他在會上義正詞嚴、慷慨激昂的發(fā)言。那時,我仍在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工作。那天,我同所內的蔡儀、王燎熒等一道出席了會議。魏巍在會上的發(fā)言,給我們的印象極為深刻。他從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研究所的名稱談起,說是一提起馬克思主義,大家都感到很親切,是它引導我們取得了革命的勝利。接著便提出:“今天,在和平的日子里,馬克思主義的生命力是不是減弱了?馬克思主義是不是過時了?它的歷史責任是不是完成了?”然后回答說:“我們說馬克思主義的歷史責任遠遠沒有完成,它還有飽滿的強大的生命力。尤其是在目前開放的形勢下,它的責任不是減輕了,而是更重大。今天是文藝理論家們充分發(fā)揮威力的時候,英雄大有用武之地?!彼终劦健坝^念更新”的問題,認為“也要考慮什么觀念要更新,什么觀念不要更新”。他的講話,贏得了熱烈的掌聲,引起與會者的強烈共鳴。
后來,我調到中國藝術研究院工作,在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研究所和《文藝理論與批評》召開的各類會議上,我們便經(jīng)常見面。他雖已年過花甲,可仍然生氣勃勃、精神抖擻、意氣風發(fā)、談笑風生。有一次,在一個小型的聚會上,我將不久前在報刊亭上買到的一本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紀念中國人民解放軍建軍60周年??薄懂敶L篇小說》拿出來請他簽名,因為上面載有他剛剛完成的長篇小說《地球的紅飄帶》。他接過這本“特刊”看了看立即還給我說,這部小說已經(jīng)正式出版了單行本,我應當送你一本。而且,這本特刊發(fā)表的也不完整,你還是看書為好。僅僅過了一兩天,他就專門讓人將親筆簽名的贈書送到了我的手中。
接到他贈送給我的這本書后,我立即抽空補讀了在刊物上未發(fā)表的八章,覺得更加充實、也更為完整。等到《魏巍文集》出版,我又將收編到第一卷的這部長篇小說聚精會神地再重讀了一遍,越讀越覺得有意思、有味道。一部長篇小說能讓我在不太長的時間讀三遍而仍然津津有味、興致勃勃,一生中不能說絕無僅有,可在記憶中也是極為罕見。是什么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可以如此濃郁地保持強烈的審美享受而長時間地不衰不減呢?我覺得,首先是長征本身具有的偉大魅力和吸引力。長征是中華民族幾千年歷史上一次史無前例的壯舉。也許,它也將是空前絕后的一首壯麗的史詩。歷史是不可能完全重復和復制的,但的確像作者所說:“它像一支鮮艷奪目的紅飄帶掛在這個星球上,給人類,給后世留下永遠的紀念。”魏巍不止一次地說過,“長征是我心中的詩”。從他17歲加入革命部隊之日起,就傾心和向往這一非凡的重大歷史事件,很早就想用文學藝術的色彩再現(xiàn)它、反映它、描繪它。這種真摯濃郁的情感,在心中醞釀了幾十年。直到他兩次重走長征路,進行了實地考察和收集了大量史料,這才開始動筆。他全身心地投入到創(chuàng)作中,與書中的歷史人物和事件完全融為一體,這才精心編織了一條光彩照人、銘心刻骨的地球的紅飄帶。
我不會忘記,2006年6月6日,在北京崇文門哈德門飯店的便宜坊烤鴨店,中國解放區(qū)文學研究會與中華老字號“便宜坊”共同舉辦的一次紀念中國工農(nóng)紅軍長征勝利70周年的慶祝活動:向當年紅軍長征道路沿線的中小學校捐贈一批反映長征的革命文學書籍。在這批書中,便有我熟悉的魏巍的長篇小說《地球的紅飄帶》。會上,當一個滿臉稚氣的小學生將紅領巾戴在他的脖子上時,他笑得那么開懷、那么單純、那么甜蜜、那么可愛,如同那些站在他面前的幾歲、十幾歲的紅領巾們一樣。蘇聯(lián)漢學家斯·瑪爾科娃在1957年由莫斯科國家藝術文學出版社出版的《誰是最可愛的人》俄譯本序言中寫道:“魏巍總是以最真誠、最敬重和最熱愛的激情描述自己的主人公。他歌頌他們的勇敢、正直和質樸。他善于以自己的情感感染讀者。戰(zhàn)士的激情與作品中深刻的抒情情調諧和一體,交相輝映?!边@個評價相當深邃和真切,可從我和他接觸的直覺中,卻感到他本人首先就是一個“勇敢、正直和質樸”的大寫的人,是地地道道、名實完全相符的“最可愛的人”。他“總是以最真誠、最敬重和最熱愛的激情”,去對待身邊的每一個同志和戰(zhàn)友。正因為如此,他也極端地嫉惡如仇、愛憎分明、憤世嫉邪、不畏權勢,不管他們的地位高低、職務大小、名望資格、舊識新交。
三
1990年元旦,一本新的刊物在北京和全國的街頭巷尾傳開,它名為《中流》,主編便是文藝界德高望重的、年過古稀的林默涵和魏巍。這本薄薄的只有40余頁的新刊物,以樸實無華、煥然一新的面容與讀者見面。在創(chuàng)刊號的《發(fā)刊詞》中,它向讀者娓娓敘說:“看到《中流》這個刊名,讀者也許會聯(lián)想到‘中流砥柱’這個成語??梢愿嬖V讀者的是:提議創(chuàng)辦這個刊物,或參加編輯的同仁,都無意以此標榜。我們偉大的黨和偉大的社會主義國家,才是當代真正的中流砥柱。以‘中流’作為刊名,僅僅意味著這份刊物一開始就無可回避地置身于思想戰(zhàn)線的激流之中。當然,我們也多少有一點到中流擊水的愿望,希望這個嬰兒能在激流中逐漸鍛煉成長?!?994年,魏巍又擔任了中國解放區(qū)文學研究會會長。從此,他把主要的精力,都花在這一刊、一會上。尤其是當林默涵身體越來越不好時,他幾乎負荷起全部的重擔。有一次我去看望默涵同志,談起《中流》雜志,他語重心長地說:“我現(xiàn)在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許多工作不得不依靠魏巍,他的擔子愈來愈重了!”的確,兩位年高德劭的老人,在晚年都義不容辭、自告奮勇地投入到“思想戰(zhàn)線的激流之中”,盡心竭力、義無反顧、嘔心瀝血、鞠躬盡瘁。
1996年10月8日,適逢《文藝理論與批評》創(chuàng)刊10周年,編輯部在恭王府內的大戲樓里,舉辦了由我主持的座談會。當我向大家介紹說:“現(xiàn)在請我們‘最可愛的人’魏巍同志發(fā)言”時,他在臺下向我搖了搖頭,張嘴一笑,然后大跨步走到話筒前,沒有講稿,開始講話。他說:“《文藝理論與批評》已經(jīng)創(chuàng)刊十周年了,她創(chuàng)刊的時候,我參加了大會。十年來她走了一條光榮的道路。她維護和捍衛(wèi)了社會主義的正確方向,批評了資產(chǎn)階級自由化以及其它形形色色的錯誤思想。所以,我認為繁榮我們的社會主義文藝上,她是有重大成績的,這十年必將作為一段光榮的歷史記載下來?!苯又?,他再次尖銳地提出:馬克思主義現(xiàn)在不是很“時興”、甚至于很不“時興”,而且還有人以“不要爭論”為借口,把正常的、必要的論辯和批評,歪曲為“打棍子”、“戴帽子”。他引用恩格斯的一段話:“批評是工人運動生命的要素,工人運動本身怎么能避免批評,想要禁止爭論呢?難道我們要求別人給自己以言論自由,僅僅是為了在我們自己隊伍中又消滅言論自由嗎?”他說:“我覺得這段話正好是對這個問題的一個很正確的揭示?!彼闹v話向來沒有什么客套,簡單扼要、觀點鮮明,針對性強,有說服力,這次同樣如此。
過了一段時間,在另外的一次會議上,魏巍特別找到我說:“你以后不要再在正式的會議上稱呼我是‘最可愛的人’,好嗎?這個稱呼,不是對我自己的?!蔽一卮鹫f:“現(xiàn)在‘最可愛的人’這個稱號,已經(jīng)成為了廣大人民群眾對中國人民解放軍指戰(zhàn)員的統(tǒng)稱,您也屬于他們的范圍,不屬于特殊化。”他聽后笑了笑說:“還是不叫的好,我始終只是毛主席的一個小戰(zhàn)士,普通一兵!”我仍然堅持說:“您在我的心中,早就是個‘最可愛的人’!”他反過來又對我說:“我覺得你也是個可愛的人!”我回答他:“那么我們都爭做‘最可愛的人’吧!”
四
最后幾次與他見面和交談,已是去年5月份,在中國延安文藝學會、中國解放區(qū)文學研究會等單位聯(lián)合舉辦紀念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發(fā)表65周年系列活動期間。那時,他的身體已很虛弱,患有多種疾病,隔一段時間便要去醫(yī)院治療和檢查;可對這次活動,依然非常重視,很早就與學會負責人商談過有關問題,還專門召開過一次小型預備會,研究和討論紀念會的內容、規(guī)模和主題。他建議這次會議結合毛澤東的講話,研討、學習魯迅后期的思想與作品,并說:“我看把魯迅搬出來,大家向他學習,好好研究一下,特別是后期,政治講得最多?!痹陬A備會上,大家一致贊同他的看法,認為這個主題很好、很有針對性,與現(xiàn)實緊密聯(lián)系,切中要害,并確定會議名稱為“紀念《講話》,學習魯迅”。
2007年5月19日,由中國延安文藝學會主辦的“紀念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發(fā)表65周年暨系列紀念活動啟動儀式”在人民大會堂隆重舉行。會前我與他聯(lián)系,問他是否能出席;他剛從醫(yī)院回到家中,問我主要有哪些人參加,哪些人發(fā)言;我一一告訴后,他氣喘吁吁地回答說:“我還是爭取參加吧!”我見他年紀已大,身體不好,便叮囑說:“您千萬不要勉強啊!還是保重身體最重要!”他在電話里信心十足地對我說:“你放心吧!我知道的!”沒有料到,這天早上開會前他還是趕到了人民大會堂。我將他迎進貴賓室后讓他先休息,然后問他:“您還要在會上發(fā)言嗎?身體不好,坐一坐就行?!彼⒓磾蒯斀罔F地對我說:“既然來了,還是對大家講幾句吧!”我說:“您講一講當然好,可是第一,不要講得太長,幾分鐘就可以了;第二,不能過于激動,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他拉著我的手久久不放,瞇著兩眼笑嘻嘻地說:“不要為我擔心,我會心中有數(shù)的!”魏巍在大會上的發(fā)言,受到了與會300余位代表的熱烈歡迎。他那天只帶了一個發(fā)言提綱,開始時沒有看講稿,一開口便說:“今天這么多的人在這里紀念毛主席的《講話》,我感到特別高興!”他的話音未落,就爆發(fā)了一陣雷鳴般的掌聲。接著他說:“經(jīng)過65年的風風雨雨,到今天,它說明了什么?證明了什么呢?一句話,歷史完全證明它是真正顛撲不破的真理,”話未說完,又是一陣持久而又熱烈的掌聲。等到他接著講完下半句“是馬列主義文藝理論的紅色經(jīng)典”時,會場里竟然隨著此起彼伏的掌聲而爆發(fā)了歡呼聲。在他近20分鐘的講話過程中,會議的熱烈氣氛達到了高潮。
幾天后,5月26日,由中國解放區(qū)文學研究會籌辦、中國延安文藝學會、中國社會主義文藝學會、《文藝理論與批評》雜志社等單位共同參與主辦的“紀念《講話》,學習魯迅”座談會,在房山的碧溪飯店再次召開,魏巍仍然抱病出席并作了主題發(fā)言。這次他已將講話稿全部寫好,基本上是照著書面講稿宣讀。他慷慨激昂地說:“毛澤東和魯迅是中國歷史上的兩位歷史巨人,都是對中國歷史已經(jīng)產(chǎn)生并且還要繼續(xù)產(chǎn)生影響的偉大人物。我們終生都要向這兩個偉大人物學習,一代一代都要向他們學習。作為一個中國人,如果不讀這兩個人的書,那將是終生遺憾?!蔽乙娝街v到后來越費勁,但還是堅持將講稿一口氣念完。會議預定開兩天,他僅僅參加了半天。聽說,幾天后他又不得不住進醫(yī)院。
其實,他病中在醫(yī)院里仍然沒有好好療養(yǎng),總是牽掛著這樣那樣、大大小小的事。去年7月下旬的一天下午,我突然接到他從醫(yī)院打來的電話,先是說在《中華魂》雜志上讀到了我寫的文章《“但留魂魄走萊茵”——緬懷獻身馬克思主義美學的楊柄同志》,這是楊柄去世后他看到的第一篇悼念文章。他十分悲憤、感慨地對我說:“他不幸逝世快一年了,死得不明不白,看來難以伸冤啊!”我告訴他,這篇文章發(fā)表時可能考慮到篇幅過長,有些刪節(jié)。他立即要我將全文寄給他讀讀。接著,他又詢問楊柄的詩集是否已經(jīng)出版,他想看看。我說:“我也一直未見到,假若他生前已經(jīng)出版,我相信一定會告訴我的?!庇謱λf:“我這里倒是保存了他生前陸續(xù)寄給我的已發(fā)表和未發(fā)表過的幾十首詩;另外,據(jù)我所知,谷方同志因為寫過關于楊柄的詩評,可能手頭上也有不少他的詩篇?!彼⒓锤吲d地說:“你盡可能想辦法將它們寄給我看看!”后來,我與谷方聯(lián)系,兩個人湊上了楊柄的遺詩近百首,通過電腦傳送給了魏巍。不久,我就在《文藝理論與批評》上讀到了他寫的那篇《身賴工農(nóng)熔俗骨,書攻馬列鑄詩魂——痛悼楊柄不幸逝世一周年》,這可能是他在最后的歲月,抱病撰寫的幾篇長文之一。
2008年8月30日一大早,我乘地鐵趕往八寶山去給魏老送行。那天細雨蒙蒙,帶來了北京的秋涼。在“蘭廳”前,敬獻的花圈和挽聯(lián)從靈堂內一直延伸到廣場,組成了幾行列隊告別的甬道。上千人自發(fā)地排在這幾條甬道里,慢慢地魚貫前行。雨水滴落在頭上、臉上,與淚水混雜在一起。我在人流中行進了半個多小時,才走到他的遺體面前,默默地行了三鞠躬禮。在哀樂聲的陪伴下,他靜靜地躺在黃菊和白菊的鮮花叢中,安詳而又平靜。一下子來了這么多的人送行,您想沒有想到呢?等我走出廳堂,那人流還在延伸呢!還有那么多的青年男女,大學生、中學生、小學生,80后、90后、新世紀的新人,都來為您送行!您一定欣慰地笑了,最可愛的人,沿著您走的這條大道,這么多的人跟隨著您在“繼續(xù)革命,永不投降”的道路上前進,您應當放心,請您永遠放心吧!
慢慢遠行,最可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