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夢強的博物館之夢

2007年11月6日早晨6點，上海奉賢，衛(wèi)夢強匆匆駕著自己的商務別克，沿著奉柘公路，趕往公司去看他昨天才收回來的寶貝。盡管他已經連續(xù)三天沒合眼了，從上海自駕到湖北，湖北到河南，又從河南趕回奉賢，但剛收回來的寶貝還是讓他格外興奮，迫不及待地要再仔細欣賞欣賞。上午8點30分，記者在其公司大樓一層寬大的倉庫里，見到了仍在整理和擦拭寶貝的衛(wèi)夢強，他臉上掛著汗珠和欣喜。

苦樂收藏獨行俠

衛(wèi)夢強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多少次駕車出門收東西了，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收藏至今，他幾乎是隨時“整裝待發(fā)”，只要“線人”告知他有好東西，不管多遠，他都會馬上帶著現金駕車趕過去?！艾F在找好東西也難，去晚了也許就沒了，所以只要有好東西，說明天走，我明天就走了，家里人都習慣了，” 衛(wèi)夢強的話不多，但每句都很直率：“外出的次數很頻繁，如果一個月看不到貨，我就不太開心，就會難受了?！?/p>

“我這個人喜歡獨來獨往，現在可能比較張揚一些，以前甚至連鄰居都不知道我在收藏。”衛(wèi)夢強有個收藏的原則——從來不去拍賣會和古玩市場，他認為這些地方的藏品價格虛高，假貨相對較多。而偏遠的一些鄉(xiāng)村，則遺留著一定數量的珍寶，湖北、河南、陜西、山西、甘肅都是他經常去的地方。幾十年下來，衛(wèi)夢強形成了自己的收購網絡，簡單地說，各地都有給他提供貨源信息的朋友，通常是方圓百里由一到兩個人負責收集。因為性格仗義、直爽，他被這些生意上的伙伴親切地稱為“大哥”，凡有好東西，都會優(yōu)先提供給他。

此次湖北、河南之行，也是這種情況，出發(fā)前，衛(wèi)夢強已經對珍寶的情況了然于胸。去湖北，他早晨5點啟程，在路上耗費了近12個小時，看完東西又連夜趕到河南。三天時間，幾乎沒有休息，但收了上百件東西，“只要是我喜歡的，我認為合算的，我就會買?！庇浾甙l(fā)現，衛(wèi)夢強公司的五層大樓里，精美的木器、木雕、古玩比比皆是，尤其是一層庫房，幾乎陳列了他最好的屏風、佛龕等大件，其中就有曾在2007年獲得首屆中國民間國寶特別獎、轟動全國的朱金木雕照壁。

“最大的感受就是苦?。　卑殡S著爽朗的笑聲，衛(wèi)夢強半開玩笑似的在電話中對記者說，當時，他的湖北之行才剛剛到達目的地。后來面對面的采訪中，同樣是這個問題，他對自己之前的玩笑話認真解釋了一番。

不管是自駕出去收東西，還是回來保養(yǎng)整理，幾十年如一日的付出，顯然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尤其是收到不滿意的，或者發(fā)現是贗品，衛(wèi)夢強往往會難受好幾天。但收藏的過程對衛(wèi)夢強而言，也不全是苦澀，尤其是收到好東西的時候，再苦再累也完全感覺不到了，有時還會發(fā)生一些頗具戲劇性的故事。

去年，他到四川，跑來跑去看了許多家，最后看中了一件瓷罐，因為喜歡，他毫不猶豫出價20萬元。賣家是一個70多歲的老人，卻因為覺得價格不夠高，一直猶豫不決。晚上衛(wèi)夢強回到當地賓館了，老人才托人帶話過來說想賣，并讓自己兒子送貨到賓館。誰料在送貨的過程中，這個毛毛躁躁的年輕人，并不懂得這件瓷器的價值，一不小心給碰壞了，最后這樁買賣就沒能做成。這么一件寶貝，因為藏家保護不善，最終價值大打折扣，衛(wèi)夢強每次說起這件事情，都覺得分外惋惜。

目前衛(wèi)夢強藏品中最大的一件當數清乾隆大佛龕，高4米，其背后也有著令人意想不到的故事。這件佛龕是在甘肅和陜西的交界收到的，對方是一個老人，很樸實，價格談好，付完款，剛要裝車的時候，老人突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衛(wèi)夢強覺得非常奇怪，老人邊哭邊說，這東西是祖上傳下來的，他從小就一直看著，有一種特別的感情在里面，這次賣了老祖宗的東西，以后就再也見不著了，所以特別傷心。

遲遲無法落地的博物館

收藏難，辦博物館更難，這是多數收藏家們共同的感受。在奉賢，衛(wèi)夢強也算一個有實力的企業(yè)家了，按說他應該有實力來創(chuàng)辦一家木器博物館的，可是記者在他的辦公室里，也僅僅見到了一份完成于2007年8月3日的《上海華亭博物館項目投資可行性報告》。翻開這份長達40多頁的報告，從項目背景、概況、行業(yè)及市場分析、財務預算、風險分析和項目進程上，都進行了詳盡的闡述，可見衛(wèi)夢強已經為此籌劃了很長時間。

按照衛(wèi)夢強的設想，要在100畝土地上，建一個占地10000平方米、三層的大型博物館，周邊環(huán)繞著兩到三層的明清文化街和一個五星級的仿古酒店，其間穿插流水、綠地，重新復原一個明清華亭府的盛況。為了更好地營造這種明清仿古氛圍，他甚至打算從江西搬遷三座明清古建筑點綴在博物館群中，其中一座的搬遷事宜已經基本談妥。

“一定要是這樣子：古牌坊式建筑的南大門，正對著奉賢華亭海塘——一段綿延數公里的明代海堤，城墻旁邊是護城河，里面是明清街，中心就是博物館，看上去很氣派，”衛(wèi)夢強時常踱步在辦公室里，看著由文懷沙、史樹青、羅哲文、賈文忠、蔡國聲等分別題寫的博物館牌匾，憧憬著。空閑的時候，很多新的想法和細節(jié)都會從他腦海中蹦出來，比如：自己許多藏品都是龐然大物，博物館的層高最起碼要8米，才顯得敞亮大氣；到時候還要請一個專家組，對現有的幾千件藏品進行整理，以確定材質、年代、名稱什么的。此外，還要引進一整套的高科技設備，保證博物館適宜的濕度。

國內其他類似的博物館，衛(wèi)夢強基本上都去看過，他覺得都不如自己的收藏，尤其是自己的屏風，有幾件連故宮也沒有能與之媲美的藏品。另一方面，他深知如果說以館養(yǎng)館，只是自欺欺人，“產業(yè)，如果不做成產業(yè)，博物館肯定要虧。如果將藏品做成1比1的，或者1比2的高仿品，又是工藝品，又是收藏品，還能鎮(zhèn)宅，肯定有市場。除此之外，明清街、酒店、拍賣行、典當行等，這都是派生出的東西，像這種產業(yè)做起來才叫厲害！” 博物館的選址也經過了衛(wèi)夢強的深思熟慮，毗鄰奉賢海灣旅游區(qū)和明清海塘，可以說是文化產業(yè)的黃金地段。

然而，也就是這個為雜項專家蔡國聲贊不絕口的“江南最好的木器博物館”，卻僅僅存在于衛(wèi)夢強的想象中，是名副其實的“藍圖”。按理說，籌建博物館普遍的問題在于資金，然而就在不久前，衛(wèi)夢強已經和一個美國公司簽定了博物館合作協(xié)議，前期總投資1.8個億，他自己占51%的股份，對方占49%，總體用于博物館的土建和裝修。資金問題迎刃而解了，那究竟還有什么原因導致華亭博物館落地如此困難呢？

問題的關鍵點在于土地。博物館地處上海市奉賢區(qū)，衛(wèi)夢強原計劃在其公司附近征集100畝土地，用于博物館的建設。今年年初，他向相關部門遞交了可行性報告，此后也有相關的領導和專家前來考察，言談間都十分支持博物館的創(chuàng)辦，但到目前為止，進展十分緩慢，甚至有消息稱，他的用地申請尚沒有進入實質性的程序審批階段。談起這些，衛(wèi)夢強總是眉頭緊鎖，顯得十分無奈，生性直率的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反正有點說不出來的味道”。

在等待土地審批的這段時間里，已經有很多外地省市的相關部門找到他，想要將他這些資源引進到當地去。其實，衛(wèi)夢強絕不想讓自己的博物館離開奉賢，因為他的根、博物館的根都在這里。但又一想，雖然是自己開辦博物館，但實際上這些藏品只是暫時由他保管，早晚都是國家的，如果在奉賢落地實在不行，他就只能萬般無奈地帶著他的幾千件寶貝搬家了。

無奈的原因只有一條：他不能老是一個人欣賞祖先留下的這些寶貝，要讓它們成為大家的精神財富！

采訪當天，晚上6點30分，衛(wèi)夢強公司的員工早已經下班，他又在倉庫里慢慢轉了一圈之后，早早地抱著不到一歲的孫子來到傳達室。公司只有這里有一臺29寸的彩電，中央四套《國寶檔案》即將播出關于他的屏風的專題節(jié)目。衛(wèi)夢強趕到的時候，他的愛人以及兒子、兒媳早已等在那里，隨著音樂聲響起，衛(wèi)夢強目不轉睛地看著電視屏幕，神情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