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論郭店楚簡《老子》（甲本）通假字的類型

摘 要：郭店楚簡《老子》本經(jīng)中的通假字分為無形體聯(lián)系和有形體聯(lián)系兩大類，其中有形體聯(lián)系又可以分為聲符相同、形符不同，省減形符和增加形符三種。

關(guān)鍵詞：郭店楚簡《老子》（甲本） 通假字 類型

楚地出土的一系列簡帛佚籍和文獻，近年來成為惹人注目的焦點和催人發(fā)奮研究的對象。就郭店楚簡來說，《老子》甲、乙、丙三組簡書的發(fā)現(xiàn)已極大地改變了人們的先秦子籍觀。與今本相比，簡書本貯存了大量異文，而通假字是簡書《老子》本經(jīng)異文中最為復(fù)雜且數(shù)量最多的一類。本文從字符構(gòu)造角度分析郭店楚簡《老子》（甲本）通假字的類型，可以為研究本經(jīng)字義以及漢字發(fā)展史，尤其是為楚時期的漢字使用情況提供可借鑒的資料。

按照不同的角度，可將通假字劃分為不同的類型。若按照字符聯(lián)系分類，可將郭店楚簡《老子》本經(jīng)通假字分為無形體聯(lián)系和有形體聯(lián)系兩大類，其中有形體聯(lián)系又可以分為三種情況：聲符相同、形符不同，增加形符和省減形符。

為直觀體現(xiàn)上述兩大類四個小類的區(qū)別，下文將通過個案分析略作說明。

一、無形體聯(lián)系的通假字

亥/改（《老子》（甲本）·二一）

“蜀立不亥”此句在王弼本第25章。上下文為：“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蓖醣尽⒏缔缺?、河上公本均寫作“獨立不改”，帛乙本作“獨立不垓”。王本釋此句為：“無物匹之，故曰‘獨立。返化終結(jié)，不失其常，故曰‘不改也。”

《說文》“亥”，荄也，十月微陽起，接盛陰，從二。二，古文上字，一人男，一人女也，從乙，像裒子咳咳之形。

頌/容

“頌”字簡本《老子》出現(xiàn)1次，即簡甲本8簡“是以為之頌”，帛書甲乙本及通行本作“容”?！墩f文·頁部》：“頌，皃也。從頁，公聲?！倍斡癫米ⅲ骸鞍p下曰：‘頌，儀也。古作頌皃，今作容皃。古今字之異也。”《說文·宀部》：“容，盛也?！毙戾|系傳：“此但為容受字，容皃字古作頌也?！笨梢?，“容”的本義是容納，“頌”的本義是容貌。簡本中的“頌”字，使用的是該字的本義，帛書本及通行本所用的“容”字，乃是“頌”的借字?！绊灐薄叭荨苯詾橄荒福ㄓ魅〇|部字，二字雙聲疊韻?！叭荨苯铻椤绊灐?。簡文“頌”字活用為動詞，用來形容、描述。

無形體聯(lián)系的通假字不考慮形體之間的聯(lián)系，完全是通過音近、音同的聯(lián)系而得以通假，《楚簡》（甲本）中這一類型的通假字共有80組左右。

二、有形體聯(lián)系的通假字

（一）聲符相同，形符不同的通假字

這一類型的通假字共有30余組，每組都具有相同的聲符，這就決定了通假產(chǎn)生的基礎(chǔ)。

僕/樸

“僕”字簡本《老子》出現(xiàn)2次，即簡甲本2簡及18簡之“視素保僕”“僕唯妻”，帛乙本及通行本作“樸”?！墩f文·菐部》：“僕，給事也。從人，從菐，菐亦聲。”又《說文·木部》：“樸，木素也。從木，菐聲?！薄皟W”“樸”皆從“菐”聲，同為並母屋部字，雙聲疊韻。簡文“僕”借為“樸”。

猷/猶

“猷”字簡本《老子》出現(xiàn)5次，如簡甲本20簡“猷小谷之於江?！保喖妆?5簡“是以圣人猷難之”，簡甲本8簡“猷乎其若畏四鄰”，帛書及通行本作“猶”分別表示“猶如”“尚且”“猶豫”等?！稜栄拧め屧b上》：“猷，輿猶同?！焙單摹伴唷苯枳鳌蔼q”。

（二）省減形符的通假字

省減形符即通假字是被通假字的聲符。這一類型的通假字共有20余組。

才/在

“才”字簡本《老子》中出現(xiàn)5次，如簡甲本3簡“圣人之才民前也”“其才民上也”?！墩f文》：“才，木之初生也?！贝藶椤安拧敝玖x，簡文“才”借為“在”?！墩f文》：“在，存也。從土，才聲?！薄安拧薄霸凇苯詾閺哪钢孔郑p聲疊韻?！兑住ば⌒蟆贰吧械螺d”，于省吾新證：“載、在、才、哉，古通……金文在字哉字多叚才為之，如王在某之位，叚才為之者不勝枚舉?！?/p>

古/故

“古”字簡本《老子》出現(xiàn)14次，其中13次讀作“故”，1次用為表示時間的名詞，即簡甲本8簡“長古之善為士者”?！墩f文·古部》：“古，故也。從十、口，識前言者也?！薄蹲謪R·口部》：“古，遠代也?！薄肮拧钡谋玖x是表示過去的年代?！肮拧弊钟钟脼檫B詞，表示因此、所以，乃是“古”的假借義。《盂鼎》：“殷正百辟率肆于酒，古喪師?！睏顦溥_《積微居讀書記》按：“假古為故?！?/p>

“故”，《說文·攴部》：“使為之也。從攴，古聲?！卑矗骸肮省弊止盼淖中尾⒉粡摹瓣贰保桥c“古”字同形。說明“古”字本是表示時間的名詞，后被同音假借為連詞，表示“因此”“所以”，為區(qū)別詞義，又造出從“攴”之“故”字，這種情況我們從楚簡《老子》“古”字的使用上也可以得到說明?！肮拧薄肮省蓖瑸橐娔隔~部字，二字雙聲疊韻。“古”借作“故”。

（三）增加形符的通假字

增加形符即被通假字是通假字的聲符，這一類型的通假字共有30余組。

植/直（《老子》（乙本）·一四）

今出土楚簡本《老子》“大植若屈”一句，在王弼本《老子》第四十五章寫作“大直若屈”（王本），注為“隨物而直，直不在一，故若屈也?！庇衷诘谖迨苏箩尅爸倍凰痢本鋾r云：“以直導(dǎo)物，令去其僻，而不以直激〔拂〕于物也。所謂大直若屈也?！焙茱@然，王弼是將“直”釋為“曲直”之“直”。文物出版社《郭店楚簡老子》釋文釋此句為“大植（直）若屈”，亦認為“植”即“直”字，后文括號里以通行本“直”字注釋“植”。崔仁義《荊門郭店楚簡老子研究》一書釋此句為“植，通直”。今人陳鼓應(yīng)《老子注釋及評價》依王弼本《老子》，亦將此句中的“直”釋為“曲直”之“直”，其譯文為“最正直的東西好像是彎曲的一樣。”

許慎《說文解字》木部“植”字條云：“植，戶植也?！?/p>

靜/爭（《老子》（甲本）·五）

“靜”字簡本《老子》出現(xiàn)2次，即簡甲本5簡“以其不靜也，故天下莫能與之靜。”帛甲本與簡本同，帛乙本及通行本作“爭”?！墩f文·青部》：“靜，審也。從青，爭聲?！庇帧墩f文》：“爭，引也?！膘o從“爭”聲，“靜”為從母耕部字，“爭”為莊母耕部字，二字疊韻，從莊旁紐，讀音相近。簡文“靜”借作“爭”。

戁/難

“戁”字簡本《老子》出現(xiàn)2次，即簡甲本16簡“戁易之相成也”，簡丙本13簡“不貴戁得之貨”，帛書本及通行本作“難”?！墩f文·心部》：“戁，敬也。從心，難聲?！薄皯凇睆摹半y”聲，讀作“難”。

可以看出，后面三種類型的通假字即有形體聯(lián)系的通假字，與第一種類型的通假字即無形體聯(lián)系的通假字的主要區(qū)別在于其字符的關(guān)聯(lián)性。第一類通假情況是字符之間無任何聯(lián)系，后面三類是字符之間通過聲符聯(lián)系起來。但無論如何，這兩大類型的通假得以產(chǎn)生的必要條件都是聲音的相近相通。根據(jù)上述初步統(tǒng)計的結(jié)果，楚簡《老子》甲本通假字中有形體聯(lián)系的要稍多于無形體聯(lián)系的，這同時說明了此時在形聲字的大量出現(xiàn)及其發(fā)展過程中，形聲字的穩(wěn)定性還不夠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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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勝男 武漢 中南民族大學(xué)文學(xué)院 4300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