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行榜花樣百出惹爭議
2007年,由不同機構與個人主持與操作,推出了各種名目的作家排行榜:有的排影響,有的排實力,有的排收入,有的排長相,還有不同年代的作家排名等等,稱得上是花樣百出,不一而足。而這些名目繁多的排行榜剛一出爐,便從公信力到其意義,都招致了眾多的質疑,引起了較大的爭議。
最先推出的,是貝塔斯曼書友會與新浪·讀書頻道主辦的“當代讀者最喜愛的100位華語作家”網(wǎng)選活動,該項評選自2007年4月23日始至5月17日止,共有九萬七千三百五十五人參與網(wǎng)上投票,最終投票的結果公布之后,批評之聲便不絕于耳。因為其中既有不少近年出道的網(wǎng)絡作家赫然在目,更有“80后”寫手忝列其中。于是,安妮寶貝與巴金攜手而來,郭敬明與郭沫若比肩而立,而韓寒則與韓愈并駕齊驅,名單中還有主要活躍于網(wǎng)絡文學和兒童文學領域的安意如、蔡駿、滄月、郭妮、幾米、落落、痞子蔡、饒雪漫、曾煒和樹下野狐等。而古今以來許多真正的文學大師卻被冷落和遺忘。主辦者聲稱:這個“當代讀者最喜愛的100位華語作家”,堪為“2500年中國文壇民意第一榜”。這只能理解為是自我膨脹之后的自我吹噓,因為九萬多上網(wǎng)者的參與,對于中國諾長的歷史和諾大的文壇來說,實在是太少又太小的一個群體,甚至可以忽略不計。如果僅僅定位于一種網(wǎng)絡閱讀的調查,可能還有一些意思,如果把它放大到“民意”這樣的高度,顯然很不適當甚至是自不量力。話又說回來,依憑網(wǎng)絡來搞文學與作家的評選,除了這樣的結局,也不會有別的讓人驚喜的結果。
其后,“中國作家實力榜”于2007年9月11日出爐?!爸袊骷覍嵙Π瘛庇稍敦斀?jīng)時報》記者吳懷堯組織策劃,據(jù)吳懷堯介紹,他和一個叫做排行榜的網(wǎng)站合作推出了這個實力榜。評選實力作家采取的是“專家提名,公眾打分”的方式。首先是找到五十位知名文學編輯,由他們推薦的結果選出朱大可、張閎、謝有順、葛紅兵、何三坡、解璽璋、陳曉明、白燁、李建軍、唐曉渡十位文學評論家。然后再由這十位評論家推薦入選作家的名單。其中莫言獲得了九位評委的推薦,名列榜首,其后依次是余華、史鐵生、阿來、王安憶、北村、北島、蘇童、閻連科、賈平凹等。在此后的網(wǎng)友票選中,因為十位提名團專家此前每投的一票計一千分,網(wǎng)友在網(wǎng)上每投一票計一分。這一懸殊的計分方式區(qū)別了專業(yè)和非專業(yè)投票者的分量,最終投票的結果并不能改變評論家提名總匯的情形。只是史鐵生因為網(wǎng)絡得票數(shù)最高,稍稍提前了名次。吳懷堯表示,他之所以要做這個“作家實力榜”,是源于2006年的“作家富豪榜”發(fā)布之后引來了很多負面的評價,不乏有人認為這是以財富作為衡量作家的文學成就的標準。為澄清這個誤讀,他萌生了做這個實力榜的想法。作家對這樣的一個排行反映并不熱烈,排名第四的作家阿來則表示自己“剛從俄羅斯回來,并不清楚這個榜”,之前還跟莫言等人在一起,但沒人談及此事,“看來大家都不知道”。之后莫言在接受《新聞午報》采訪時坦言,文學的評價標準太多元,也太主觀,他認為這樣的排行榜不能當真,看看就行了。葉兆言、畢飛宇等作家也對媒體表示,“實力榜”意義不大。面對層出不窮的排行榜、花樣百出的獎項,一些出版人認為其無所謂權威之別,就像這次的“作家實力榜”,多采取“寬容看待,保留態(tài)度,不做過分批評”的態(tài)度。但有識之士認為這種表面上的“熱鬧”實際體現(xiàn)著社會的浮躁,體現(xiàn)出版市場的不穩(wěn)定。出版行業(yè)包括文學讀者,應該有自己成熟的價值追求,不應被社會流行所牽引,不應根據(jù)某個所謂排行榜去判斷作家。
2007年11月,剛剛推出了“作家實力榜”、2006年曾制作了“作家富豪榜”的吳懷堯,又發(fā)布了“2007年中國作家富豪榜”。在這個榜單上,“80后”作家郭敬明以收入1100萬名列榜首,借電視屏幕迅速走紅的學術明星于丹、易中天緊隨其后,以“天下霸唱”為代表的網(wǎng)絡寫手也成功躋身富豪榜。2006年曾列榜首的余秋雨2007年只排第十名,而2006年第三名的韓寒2007年降到了第十三名。此外,傳統(tǒng)文學作家大幅度下榜,網(wǎng)絡文學作家成后起之秀。現(xiàn)為排行榜網(wǎng)站首席簽約制榜人的吳懷堯在接受采訪時透露,為制作這份榜單,他花了四十多天時間,“采訪了北京、武漢、成都3個城市的近百家書店和諸多圖書批發(fā)市場老板、出版人、作家、寫手及部分印刷廠負責人”。上榜的作家對上榜不以為然,也有人提出質疑,如陸天明就指出:“2007年我沒出一本新書,也沒有創(chuàng)作完成一部新的電視劇。雖說有一點版稅收入,但那都是一些好心的出版社前兩年再版我的一些舊作,拖到今年付給我的一點版稅。再版的印數(shù)也都在5000至1萬冊之內(nèi)。今年播了我的兩部電視劇,《高緯度戰(zhàn)栗》和《上將許世友》,但也是去年的作品,稿費是早就支完了的,今年怎么可能再有‘版稅’收入呢?‘250萬’,純粹是子虛烏有!”而大多數(shù)作家與文學評論家們對此不屑一顧,認為把文學和富豪聯(lián)系起來,本身就是一種游戲和炒作。不少讀者認為,物質財富不是衡量作家的標準,請為文學保持必要的清高;如評論家白燁認為,“作家富豪榜”和真正的文學一點關系也沒有,“這場炒作把文壇變成了游戲娛樂”。有媒體評論說,層出不窮的榜單不過是喧囂時代的一抹雜音,除了滿足公眾的好奇心外,別無用途。發(fā)表于《中國青年報》2007年11月12日的《作家富豪榜,喧囂時代的一抹雜音》的文章中指出:自古文人恥談錢,“作家富豪榜”之所以能引起關注,是因為它瞄準了公眾的好奇心理:當作家和財富聯(lián)系到一起,會產(chǎn)生什么化學反應?這初想起來的確好像有些意思,但淺薄的新鮮感包裹不住作家富豪榜本質的蒼白——作家和讀者對此并無興趣,媒體的參與也只不過是因為其提供了一個尚不算寡淡的新聞噱頭。這個號稱一年一度的榜單注定和其他烏七八糟的榜單一樣,成為喧囂時代的一抹雜音。但人們對于好作家和好作品的尋找和期待卻不會停止,關注他們的作品,遠遠要比關注他們的收入要有意義得多。
繼“中國作家富豪榜”之后,某排行榜網(wǎng)站又于2007年12月推出了“中國最具商業(yè)價值作家排行榜”,安妮寶貝以高票名列榜首,此后則依次為郭敬明、余秋雨、余華、韓寒、王朔、海巖、金庸、當年明月和易中天。該榜單明確宣稱:“與文學無關,與精神價值無關?!卑l(fā)表于《新聞午報》2007年11月30日的《中國作家,誰更像搖錢樹?》一文就此提出批評,認為“在一系列的作家榜中,文學僅僅是一種商品,每位作家都等同于一個商標。所謂‘作家實力榜’,無非是對各品牌同類商品的一次質量檢測和排名;‘作家富豪榜’可被看作對這些品牌商品年度銷售額和凈利潤的測算;‘最具商業(yè)價值作家榜’則是對各品牌進行一次無形資產(chǎn)評估;而各項排行榜中的網(wǎng)民投票環(huán)節(jié),不過是對品牌關注度進行民意調查。當文學評判無奈墮入純商業(yè)的評測系統(tǒng),還能進入讀者眼簾的,當然僅剩暢銷書作家與明星作家”。指出:制榜人在“最具商業(yè)價值作家榜”的制榜說明中如是公告:“此榜單與文學無關,與精神價值無關。它是善意的提醒和祝愿:中國作家其實可以去夢想、去掙錢?!绷钊吮У氖?,這些“與文學無關,與精神價值無關”的榜單,通過炒作產(chǎn)生了巨大的眼球效應。也許有不少原本純真的文學青年,通過對這一系列“文學事件”的關注,已經(jīng)去“夢想掙錢”了。
此外,還有“小作家聯(lián)盟”2007年度“中國十大小作家排行榜”,并將精選絕大多數(shù)上榜“80后”作家和被提名的“80后”作家的新作和優(yōu)秀作品,編成《溫暖》一書由九州出版社出版,以及將由某出版社出版叢書《80后作家排行》等。年底,中國經(jīng)濟網(wǎng)還公布了他們排出的“中國90后十大少年作家”。十名“90后”少年作家中,最大的是生于1990年已因病去世的吳子尤,最小的是生于1995年的陜西寫詩的女孩高璨。
面對這些五花八門的作家排行榜,從媒體反映出來的情形看,取質疑態(tài)度和批評意見的顯然屬于多數(shù),如有人明確指出:這些年,林林總總的排行榜不斷出現(xiàn),其實說穿了,這些排行榜只是一種炒作行為和商業(yè)行為,并沒有多少價值。至于作家的地位和價值自有時間來作檢驗。所謂的排行榜連參照系的作用都起不到,只不過是一個“玩鬧”而已。還有人認為:對這樣的排行,大家千萬別當真,這不過是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在拿作家當“利器”,磨刀霍霍地殺向市場經(jīng)濟?!麄儾挪还芪膶W的事呢。與此同時,有的專家表示,主流文學應該而且正在走向市場化,問題不在于該不該發(fā)布排行榜,而在于如何使之更專業(yè),更大限度地反映我們這個時代的文學走向和價值取向。不少讀者建議,不妨發(fā)布作家納稅榜、作家責任榜等更有意義的榜單,取代單純的以財富論英雄或者標準模糊的實力排行。不少作家認為,要想全面、真實反映新時期文壇、作家的狀況,榜單最好由權威機構發(fā)布,必須做到客觀。
“打工文學”再掀熱潮引起關注
“打工文學”作為社會變動和文化發(fā)展的新的文學現(xiàn)象,在廣東沿海城市萌生之后,悄然生存,頑強生長,已漸漸成為蔚為大觀的文學寫作景觀,為文壇內(nèi)外所廣泛關注。
2007年至2008年初,有關“打工文學”這一寫作傾向,又出現(xiàn)了一些重要的和可喜的跡象。一方面是“打工文學”自身逐漸走向成熟,他們中的代表性作者開始在全國性重要文學評獎中獲獎;另一方面是主流文學的作家、評論家與“打工文學”的作家、研究者對話頻繁,層次較高,并在深入的研討與坦誠的交流中,增進了彼此的了解,深化了已有的認識。
過去的“打工文學”作品,一般多出現(xiàn)在他們自己主辦的文學內(nèi)刊上;近幾年來,一些主流文學期刊打開門戶,開始發(fā)表“打工文學”作品;中國作協(xié)主辦的《人民文學》,近年來也先后推出鄭小瓊、王十月、戴斌等新銳作家。2007年5月,鄭小瓊以散文《鐵·塑料廠》獲得了該年度人民文學獎,此后又榮獲了第十一屆“莊重文文學獎”。雖然在此之前,鄭小瓊的作品就已經(jīng)獲得過全國詩歌散文大賽一等獎等多個獎項。在東莞政府和作協(xié)扶持下,她出了兩本詩集,還開過作品研討會。但獲得人民文學獎還是“莊重文文學獎”,對于她個人與“打工文學”來說,分量與意義都非同尋常。因而,她的獲獎被評論界理所當然地認為“是打工文學受主流認可的最高榮譽”。
隨著“打工文學”自身的提高與成熟,主流文壇對于這個來自民間的寫作群體越來越看重。在2008年1月12日于中國現(xiàn)代文學館舉辦的“全國打工文學論壇”上,曾楚橋、王十月、戴斌、衛(wèi)鴉、柳冬嫵、王順健、安石榴、羅迪、徐冬等打工作家向中國現(xiàn)代文學館贈送了記載著他們“心靈的呼喊”的代表性作品。中國現(xiàn)代文學館向十二位打工作家鄭重頒發(fā)了“入館收藏證書”。有評論界人士認為,此舉標志著記載草根勞動者“心靈呼喊”的“打工文學”作品,終于莊嚴走入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最高殿堂,還有媒體用與主流文化進行了一次“熱情擁抱”,形容這樣一個舉動的意義。
2007年11月22日,第三屆“全國打工文學論壇”在深圳寶安舉行,來自全國各地的打工作家、專家學者六十余人參會,探討“打工文學”在新時期面臨的機遇和挑戰(zhàn),梳理其發(fā)展歷程和研究成果。在此次論壇上,許多專家熱情發(fā)言,深情建言。蔣巍指出:“打工文學”真實反映打工者悲壯、艱辛的拼搏生活,反映了經(jīng)濟社會大步前進的同時還有一部分人仍處于困難、艱辛的生活狀態(tài)之中,他們需要社會關心。我們就是要通過“打工文學”了解這些人、關心這些人,讓他們有尊嚴,讓“打工文學”有尊嚴,讓“打工文學”成為主流文學。謝冕語重心長地說:“打工文學”不能永遠停留在悲情上,而既然是文學,也不能寬容粗糙,不能寬容一般情緒的宣泄,而影響提升到文學,文學就是一個高度,文學有著它的標準。洪子誠則建言道“我非常明顯地體會到‘打工文學’受到主流的一種關注,‘打工文學’寫作者好像也有一種渴望要求主流承認。但是主流的關注不見得完全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主流文學能夠給我們提供一些特殊的文學經(jīng)驗,但‘打工文學’的一種批判的力量是它最寶貴的東西,我們不希望它在主流的關注過程當中慢慢消失,慢慢被馴化,這個需要引起我們更多注意”。楊宏海指出了“打工文學”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中的位置;李敬澤希望“打工文學”要見本心、參天地;馮敏認為“打工文學”過早進入主流將喪失先鋒性;孟繁華把“打工文學”定性為“新人民性”的文學。陳福民、楊早、蔣述卓、賀紹俊、呂雷、譚運長、胡經(jīng)之、曹征路等也分別就“打工文學”的現(xiàn)狀與發(fā)展發(fā)表了自己的意見?!按蚬の膶W”作家安子、周崇賢、林堅、郾文江、王十月、何真宗、柳冬嫵、林靈、羅德遠、許強、鄭小瓊、程鵬、鄔霞等也出席論壇,并參與對話。與會者希望“打工文學”能以“讓無力者有力,讓悲觀者前行”為擔當,多出新人,多出精品,評價體系更完善,流通渠道更暢通,市場前景更廣闊,真正無愧于時代,無愧于生活。
2008年1月12日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館,在由中國作協(xié)創(chuàng)研部、人民文學雜志社、深圳市委宣傳部、深圳市文聯(lián)主辦的“全國打工文學論壇”上,中國作家協(xié)會領導與主流文學的評論家一起,與來自深圳的打工作家匯聚一堂,熱情對話,圍繞著“和諧文化建設與打工文學”的關系進行了比較深入的討論,高度評價了“打工文學”的意義,也切實會診了“打工文學”的問題,在有關“打工文學”的許多看法上,都有了新的深化。陳建功在發(fā)言中表示“打工文學已經(jīng)形成了不可低估的文學現(xiàn)象,在中國當代文學的人物畫廊里,也已經(jīng)逐步形成‘打工者’的藝術形象譜系,成為了這個變遷的時代民族心靈史的一部分”。深圳市文聯(lián)專職副主席楊宏海介紹了深圳“打工文學”發(fā)展的三個階段,以及深圳市委宣傳部、深圳文聯(lián)出臺的一系列重視打工作家的培養(yǎng),扶植“打工文學”創(chuàng)作措施,雷達首先對“打工文學“作了如下的界定:“打工文學是打工者的文學,也是寫打工者的文學。”白燁等專家對雷達對“打工文學”的定義表示贊同?!按蚬ふ邔懘蚬ふ摺闭谴蚬の膶W的題中之意。他認為“如果說職業(yè)作家的寫作近似于音樂中的美聲唱法,那么“打工文學”就是文學中的原生態(tài)”。原生態(tài)的“打工文學”通過文學與生活建立了近距離甚至是無距離的接觸。打工作家的真正價值在于現(xiàn)場感受、獨特體驗和精神姿態(tài)。賀紹俊認為,打工文學最重要的思想價值在于真正表達了底層的心聲,讓沉寂的大多數(shù)發(fā)出了吶喊,讓知識分子的代言變成了打工者的自我傾訴。談到“打工文學“可能遇到的問題,雷達認為“打工文學”提高文化品位很重要,“應該更多地描寫農(nóng)民工在社會、經(jīng)濟轉型下靈魂的嬗變痛楚,表現(xiàn)人的自尊、覺醒,讓打工者成為健全的自我主體,就創(chuàng)作者姿態(tài)而言,不應停留在吐苦水上,應更多地把筆觸放到表現(xiàn)精神世界上去”。白燁亦表示,打工者在由藍領轉變?yōu)榘最I之后,在自身發(fā)展強大之后,在外界的誘惑與壓力之下如何保持自我也是一個值得關注的問題。而對“打工文學”的發(fā)展前景,孟繁華則表示:“‘打工文學’正在消失,它走入了體制,被體制扶植、關懷,就要接受體制的規(guī)約、規(guī)訓,“打工文學”走入了現(xiàn)代文學館,也將從現(xiàn)代文學館消失?!薄按蚬の膶W”作家的身份也不斷處于變化之中,從藍領變白領,但這種自我發(fā)展和進步又是一種必然。
2008年1月13日,在北京的烏有之鄉(xiāng)書社,有關方面以文學沙龍的形式,討論了“打工文學”的文學意義和社會意義?!按蚬の膶W”作家與一些文學批評家、部分文學愛好者和高校學生共三十余人參加了座談。討論中最受關注的是打工文學的“招安、收編”問題。文學專家、作家代表紛紛認為,所謂的“打工文學”的“招安、收編”問題是一個人為制造的偽問題。從“打工文學”的發(fā)展來看,關鍵是要自成一統(tǒng),維持自身形態(tài),真實記錄現(xiàn)實、反映生活,保持底層文學鮮活豐富的文化樣態(tài),發(fā)揮其對底層的人文關懷和對現(xiàn)實的批判反思作用,而不是拘泥、遵從現(xiàn)有的文學評判和話語體系。邵燕君從文學評論的角度對“打工文學”的產(chǎn)生和現(xiàn)狀進行了分析,她認為通過二十余年的發(fā)展,“打工文學”不但深受廣大打工者歡迎,而且開始進入主流文壇的視野。“打工文學”是真正誕生于底層,并真實反映底層生活的文學,它最開始是由打工者寫、打工者辦、打工者看,是獨立于官方力量、商業(yè)力量和學術力量之外而產(chǎn)生發(fā)展起來的。“打工文學”克服了主流的純文學作品保守與“零信息量”的弊病,為中國文學注入了新的活力。但是現(xiàn)有的文學評判體系主要是學院式的文學批判,難以對“打工文學”有一個深刻、全面、客觀的評價。因此,從促進“打工文學”自身發(fā)展的角度出發(fā),從有利于中國文學發(fā)展的角度出發(fā),“打工文學”必須要堅持自身特點,在自成一統(tǒng)前,不要片面強調提升文學性和學術性,否則就有可能喪失本質特色。同時,“打工文學”的產(chǎn)生和發(fā)展,也促使文學界思考如何建立合理、多樣的文學標準,以評判豐富多樣的文學作品。馮敏在發(fā)言中闡述了“打工文學”極強的現(xiàn)實性、強烈的批判性和深刻的思想性。他認為文學必須反映現(xiàn)實,反映生活,真實記錄一個時代的精神面貌,而主流文學并未承擔起這一責任,僅僅只是從文學產(chǎn)生文學、從文本產(chǎn)生文本,千人一面?!按蚬の膶W”打破了這種沉悶的局面,它是產(chǎn)生于現(xiàn)實生活的文學,是現(xiàn)代進行時的動態(tài)文學,克服了主流文學千人一面的弊病,發(fā)揮著強烈的批判作用,引發(fā)了人們深刻的思考。作家曹征路發(fā)言時從“為什么要創(chuàng)作?”、“為什么要開展文學批評?”的角度對打工文學進行了分析評判。他認為文學作品是作家通過生活觸動產(chǎn)生的真情實感的表達,不要為了文學以外的目的從事文學工作,真正的文學家(作家與批評家)要具有向生活學習的謙虛態(tài)度。作家不應該為了成為作家而寫作,否則會面臨現(xiàn)實壓力而導致作品扭曲,這也正是當前在文學界比較普遍的一個現(xiàn)象。另一方面,由于現(xiàn)實利益的誘導,文學界存在將文學“知識化”的問題,中國的文學批判體系大量而又片面地套用西方體系,這種極不合理的做法是騙了自己再騙群眾,貶低了創(chuàng)造性勞動的作用。陳福民發(fā)言時指出,簡單地借用過去的知識體系來面對今天的時代,看待今天的新生事物,已經(jīng)顯得很不合適宜了。打工文學有自己的地位和特點,評論者首先要力爭去準確理解它,而不要用自己的一廂情愿去替代它的客觀存在。打工作家代表王十月認為,底層現(xiàn)實生活、“打工文學”作品與作者都具有豐富性,共同構成了一個“文化生態(tài)”系統(tǒng),作家有責任維護這個系統(tǒng)的豐富性。他同時強調底層生活是豐富多彩的,單純片面地強調苦難是不可取的。戴斌、安石榴、王順健、曾楚橋等打工文學作家從自身生活和創(chuàng)作經(jīng)歷談起,討論了當前作家當中出現(xiàn)的一些新的變化。一是隨著打工者隊伍的變化,大量的高校畢業(yè)生進入打工者行列,作家的整體水平也在逐漸提高。二是作家的思想從朦朧走向覺醒,從自發(fā)創(chuàng)作向堅持獨立的寫作意識轉變。三是“打工文學”范圍的變化,既涵蓋了打工者寫的反映自身生活的文學作品,也包括非打工者寫的以打工者生活為主題的文學作品。
在2008年的兩會之際,一些媒體就“打工文學“的存在和發(fā)展問題,采訪了來自文學界的政協(xié)委員聶震寧和張抗抗。兩位政協(xié)委員也就“打工文學”現(xiàn)象發(fā)表自己的看法。張抗抗從游子已經(jīng)成為一種社會現(xiàn)象說起,指出“打工文學”是近來出現(xiàn)的一種新的說法,但它是在社會和文學發(fā)展中自然出現(xiàn)的。沒有人為捏合的痕跡,也并不是在某種口號的倡導下的人為的產(chǎn)物。打工者寫作來源于他們對于故鄉(xiāng)的懷念和對于生活艱難產(chǎn)生了新的生活體驗,這是打工者寫作的前提。張抗抗把“打工文學”和“知青文學”加以對比,認為“打工文學”的寫作狀態(tài)和知青寫作階段相似。知青剛開始學習寫作的時候少有功利的追求,當初知青點著蠟燭寫作,同樣也是出于精神的苦悶,希望通過文學傾訴和排遣孤獨。而“打工文學”的創(chuàng)作對于個人來說可能也是比較艱難的,打工者個人可能沒有自己的寫作工具,沒有電腦,也許需要到網(wǎng)吧中進行寫作,作品可能多采用郵寄的方式和手寫的方式,甚至可能沒有專門用來寫作的桌子,但他們還要寫作,目的也是為了體現(xiàn)自我價值,從文學中得到心靈的滿足與提升。針對現(xiàn)在大家最關注的“打工文學”如何融入主流文學的問題,聶震寧認為,“打工文學”是否進入主流文學不重要,文學就其題材內(nèi)容而言不好說主流與非主流,重要的是“打工文學”貼近實際、貼近生活、貼近打工族和關心打工族的很多人,有讀者、有共鳴,還有源源不斷的新作。張抗抗主張主流文學和“打工文學”之間應該是平等的,而非一種居高臨下的關系,為“打工文學”提供更多的創(chuàng)作園地,提供更好的寫作平臺是當務之急?!?/p>
(文波,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所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