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寧的夜市上,羊肉的香味是最具穿透力的,不論是燉羊肉還是烤羊肉的攤子,旁邊都聚滿了抵擋不住誘惑的人群,而我沒有口福,天生就不吃牛羊肉,一聞到帶腥膻味的羊肉,就會跑得遠遠的。一開始,同行的威和貓都還很顧及我的感受,不愿意在我的面前展示他們天生的優(yōu)勢,但走著走著,他們都抵擋不住那強烈的誘惑了。威不顧及她的淑女形象,要了一斤羊肉,開始大口喝湯,大口吃肉,貓也不像平時那樣照顧我,加入了威的行列。我心里嘀咕:我也要豪爽一把。于是一口氣要了四碗酸奶,西寧的酸奶很好喝,奶味很重,八毛錢一碗。
賣酸奶的婦女開始與我拉近乎,她老套地問我:“小姐,你是從哪里來的?”“西安?!蔽覜]有太在意?!拔靼?,可遠的大城市,來一趟不容易……”她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堆無關(guān)緊要的話,媚俗而夸張地討好我,最后,她例行公事般亮出底牌,原來她家有大量的冬蟲夏草,她勸我買上五斤回西安,拿一點送給親戚朋友,剩下的賣給醫(yī)藥公司,肯定賺錢。
冬蟲夏草哪那么容易弄到真貨,何況是五斤?我沒有回答,只是覺得心靈深處的對于西北人質(zhì)樸、單純的美好印象在頃刻間逝去了。我們從西安一路西行,沿途很難見到綠色的樹和長草的山,所以更期望看到的是樸素的民風(fēng),是他們不太說話的樣子,是他們不敢看人的眼神,以及從他們清亮干凈的眼髀中能夠看到自己的喜悅。
或許我也在尋找什么東西,貧窮和質(zhì)樸?富有和庸俗?我分不清。欲望和痛苦向我襲來,我告誡自己,要迅速地逃離。回賓館的路上,我對貓說起剛才的事,每次,他聽到我類似的心靈感受,都會緊鎖眉頭,裝作在思考的樣子,結(jié)尾時一般會補充一句:你想得太多了。也許有句話是他想說卻一直不敢說的:神經(jīng)質(zhì)。
風(fēng)在狂吻著黑夜,吻出了慘烈的叫聲,所有的生命都在叫聲中翻騰,生命的堅韌與脆弱都是在如此的時空中滋生的。清晨,一切又恢復(fù)了平靜,只是荒蕪的土地上留下了與自然搏擊的痕跡。我拾起了與大風(fēng)搏擊而死去的樹葉,空氣中彌漫憂傷的因子,我想我是不是很自私,把太多關(guān)于純凈和質(zhì)樸的愿望都寄托在別人的身上?在城市中,我們已經(jīng)難以找回那種感覺,于是就寄希望于那些祖祖輩輩都生長在落后地區(qū)的人們,可又有誰顧及過他們的生存狀態(tài)、他們內(nèi)心的感受、他們的期望、他們的被忽視?我不能再那樣去要求,也不再失望,我的旅途又重新變得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