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陣,我像中了邪一樣在準備考托福。每天除了上課、睡覺、吃飯,就是背單詞、做托福試題。我剛剛失戀,于是一心想要出國留學,想馬上離開這個傷心之地。至于要去哪、學什么,完全不知道。我只是一味地要走,電視被我完全擱置了。
天氣漸漸暖和了。4月的一個星期六,班主任通知我,王紀言院長要我下午去電視系演播室試鏡,中央臺導演要來挑主持人。
我的心又有些活動了。
吃過午飯,我照例跑到教室去做托福習題。我喜歡做托福習題,一做就上癮,一上癮,就忘記時間。等我趕到演播室,其余試鏡的播音系女生已經(jīng)到了。我找了個不起眼的位子坐下,心里還琢磨著沒做完的題目。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guī)缀跸肓镒吡恕N易钣憛捄蛣e人爭一件事情。這種叫候,我會變得很不自信。
這時,王院長帶著一群人呼啦啦走了進來。其中一個大胡子男人我好像在哪兒見過,看他的樣子,想必是導演。
“這位是中央臺文藝部的張曉海導演,今天來咱們學校是為中央臺一個新的欄目挑主持人?!痹洪L指著大胡子沖我們介紹。
“這些都是播音系88、89級的學生,哦,還有一個88級外語系同學,陳魯豫?!痹洪L在演播室里找了一圈,終于發(fā)現(xiàn)了坐在最后一排的我?!八齽偒@得了北京市申辦2000年奧運會英語演講比賽的冠軍?!痹洪L叉著腰站在屋子中央,另一只手遠遠地指向我。于是整個演播室里三十幾個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轉(zhuǎn)向我,我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張曉海只是對我掃了一眼,沒有任何表示。
試鏡開始了。每一位候選人要做一段現(xiàn)場采訪,被訪者就是張曉海,采訪內(nèi)容不限,可以把張曉海假設成任何一個人。
這下子,我的興趣來了。采訪是我大學的專業(yè)課啊,尤其是那些外教,幾年來,給我們成套地灌輸了西方式的采訪技巧:第一個問題最關鍵,要讓對方明白,你對他很了解;問題要尖銳、要抓住對方回答中的漏洞窮追不舍……這些理論,今天終于有了用武之地。
播音系的女孩一個個上場了。她們聲音圓潤、吐字清晰,幾乎每個人都有著修長的身材和飄逸的長發(fā)。和她們相比,我顯得太另類了。我的另類并不是酷,而是指我的外表沒有一樣符合傳統(tǒng)美的標準。
不過,這反而讓我信心十足。因為,我的邏輯是:另類=和別人不一樣=容易被記住。
所有的同學都考完了。從張曉海禮貌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沒有驚喜。
該我出場了,我拿著麥克風對張曉海說:“我就采訪你?!?/p>
“行!”張曉海老實地點點頭,但眼神里卻有一絲不易覺察的不耐煩。畢竟,他已經(jīng)站了兩個多小時。
對張曉海我并不了解,只知道他是中央臺文藝部最有潛質(zhì)的年輕導演之一,廣院畢業(yè),僅此而已。但我隱約記得中央臺文藝部還有兩個大胡子導演:趙安、張子揚,也頗有名氣。于是,我的第一個問題就從大胡子開始:
“為什么文藝部的導演都留大胡子?你、趙安、張子揚。”
張曉海愣了一下,我緊接著提出了問題的關鍵:“你們3個人是中央臺最年輕有為的導演,你們之間的競爭厲害嗎?”
后來,張曉海多次提到我對他“惡狠狠”的采訪,說我的阿題一個比一個尖銳,逼得他沒處躲沒處藏。
如今,我已經(jīng)采訪了許多人,我知道,溫和、寬容遠比咄咄逼人要有力得多。可我一直很欣賞自己當年對曉海的提問,那是真正的鋒芒畢露、暢快淋漓。
感謝曉海,不僅沒有“惱羞成怒”,還能不計前嫌,從眾多靚麗的廣院女生里選中我來主持《藝苑風景線》。
從此以后,我和電視結下了不解之緣。
(玉冰心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