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吉州
胡來是省交通廳的廳長。省里要建造一條由新田至洛江的高速公路,胡來廳長擔任了公路工程的總指揮。這條高速公路全長186公里,總投資74.4億元,是一個特大工程。妻子古月琴為丈夫能擔任如此重任既高興又害怕,因為這是一個肥得流油的美差,若搞得不好,就是一個斷送前程的苦差。妻子怕丈夫會因為這個巨額投資項目而栽倒在金錢、女色上,就再三提醒他一定要慎重行事,做一個清正廉潔的好干部。胡來為了讓妻子放心,拿起剪刀剪下一綹頭發(fā),發(fā)誓說:“堅決做到一塵不染,如有不軌行為,就以發(fā)代頭不得好……”妻子忙用手捂住他的嘴,不讓他把那個不吉利的字說出來。
高速公路開工后,胡來廳長日夜在工地奔忙,他一切照章辦事,不徇私情,所有工程項目不論大小一律實行公開招標。主體工程在多家建筑公司招標競爭的角逐中,被外省的宏達建筑工程公司奪標了。經(jīng)考核,這家公司經(jīng)濟實力雄厚,技術(shù)力量過硬,機械設(shè)備先進,曾多次承接高速公路項目,有一套施工經(jīng)驗,于是就簽下了承建合同。
經(jīng)過兩年多的緊張施工,全部工程業(yè)已完成,經(jīng)技術(shù)鑒定和質(zhì)檢部門檢測,各項指標均符合質(zhì)量要求。因為胡來廳長工作抓得緊,抓得實,作風正派,受到上級主管部門表彰,并決定提升他為副省長,分管交通建設(shè)。
一天,胡來回到家,一頭倒進沙發(fā)里。妻子古月琴見他臉色蠟黃、疲憊不堪、神不守舍的樣子,就問他是不是生病了?胡來有氣無力地說:“省紀檢對我立案審查了?!惫旁虑俨灰詾槿坏卣f:“你搞了這么一個大工程,對你審查一下也是應該的,你又沒貪污受賄,怕什么?”
胡來怕隔墻有耳,就拉著妻子走進女兒的書房關(guān)了門說:“月琴,不瞞你說,這次我收了宏達建筑工程公司的賄賂,而且數(shù)額高達1000萬元。如果被查出來,不僅升不了副省長,還要蹲大牢,這可怎么辦呀!”
古月琴一聽著實嚇了一跳,說:“你一貫為官清正廉潔,怎么這次就糊涂了?還有兩年你就退居第二線了,你應該站好最后一班崗呀!”于是就要他趕快去投案自首,積極退贓,爭取寬大處理。就在這時,門突然開了,胡來一陣慌亂,見是女兒胡娟拿著幾本書走了進來,就惶恐地說:“你,你怎么進來的?”胡娟坦然地說:“我上街買書回來,怎么,我不能進自己的書房?”她放下書,整理了一下抽屜就出去了。
胡娟一走,胡來一把抓住妻子的手,哭喪著臉說:“月琴,救救我,只有你才能救我……”
“我怎么能救你?”古月琴心中一點沒底。
胡來神秘兮兮地說:“那1000萬元,我是用你的名字存入銀行的,萬一查到你頭上,你就說我拒收賄賂,是你私自收下的。”
古月琴一聽就嚷嚷開了:“你叫我為你替罪,叫我去坐牢?”
“月琴,你怎么這么糊涂!”他迫不及待地搶過她的話說,“只要我平安無事,不消多久,我就會提升為副省長,到那時我就可以讓你無罪釋放。你不出來替罪,我不僅會被撤職,還要蹲大牢呢。月琴你就委屈一次吧!”胡來可憐兮兮地看著她。
古月琴左右為難,看到丈夫就要進大牢,實在不忍心。事情到了這地步,有什么辦法?看來只有丟卒保車了,等他升遷為副省長,就可救我出獄。于是就答應了。她靈機一動計上心來,就說:“你是不是只受賄了這1000萬元?如不止1000萬元,你要把全部受賄的數(shù)目告訴我,我才好全部攬下來。你要不告訴我,萬一又查出來了,你不是還要蹲大牢?我為你替罪又有什么用?”胡來認為妻子言之有理,就說還有水泥廠的賄賂500萬元,鋼筋廠的回扣400萬元……古月琴一一記下了。
不多久,省紀檢部門來人了,要胡來把署名古月琴的1000萬元存款的來歷說清楚。胡來一口咬定不知道。這時古月琴走出來說:“這1000萬元是幾家單位送給胡來的,因為我丈夫拒收,我就私自收下了,并一直瞞著他。這事和我丈夫無關(guān),我有罪,我服法?!闭f著伸出了雙手。有了她的招供,古月琴很快被批捕入獄了。
胡來的姘頭丁紅艷是市歌舞團的演員。她聽說胡來不久要提升副省長,就要胡來和他妻子離婚和她結(jié)婚。胡來十分為難,古月琴正在為自己替罪,此時怎好提出和她離婚?萬一她一怒之下說出真相,自己不就完了?丁紅艷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就附在他耳旁如此這般說了一通。丁紅艷最后說:“你照我說的去做,保證能行。否則我就把我們的事和你受賄的事捅出去,到那時誰也保不了你?!焙鷣頉]辦法,只得硬著頭皮照丁紅艷說的去做。
半個月后,胡來到監(jiān)獄探望古月琴。在隔著玻璃的探監(jiān)室里,胡來抹了一把淚水拿起話筒說:“月琴,我對不起你,讓你受苦了。”古月琴語氣平和地說:“胡來,只要你平安無事,我受點委屈算不了什么?!边@時胡來淚水滂沱而下,他按丁紅艷教的那一套哽咽地說:“我提升副省長的事看來要泡湯了,慘呀!”古月琴一聽慌了神,這怎么行呢,他提升不了副省長,怎么能救我出去?一個廳長頂個屁用!就問他這是為什么?胡來說:“一個廳長的妻子受賄1000萬元巨款,難道對我的升遷沒有影響?”
古月琴怔怔地看著他。她緊張地想,這是個嚴重的問題,是決定她命運的大事,不能連累他的升遷,只要他能升為副省長她就有救,否則死路一條。于是她說:“胡來,我們離婚吧,脫離了夫妻關(guān)系,就不會拖累你升副省長了?!?/p>
“不!我不能做這喪盡天良的事?!焙鷣磉煅实卣f,“我要去自首,換你出來,罪是我自己犯的,應該由我來承受。月琴,你出去后,可要好好重新組建家庭,照顧好女兒,平平安安地過日子?!?/p>
“胡來,你瘋了!你這個大傻瓜。沒有你我也活不成了!胡來,我們離婚吧,離婚的理由就說你不能和一個受賄的女人一起生活。這條理由不僅不會影響你升副省長,還會為你增光添彩?!?/p>
胡來涕淚俱下,顫抖著手從衣袋里掏出一份早已寫好的離婚協(xié)議書。古月琴接下看完后,在協(xié)議上又寫了一句:“我不配做清官的妻子,我罪有應得,同意和他離婚?!比缓蠛炆献约旱拿帧:鷣砗苁芨袆拥卣f:“月琴,等我提升了副省長就救你出獄,到那時我們就復婚,夫妻倆重歸于好?!惫旁虑僬f:“我不在你身邊,可要學會照顧自己。”探監(jiān)時間到了,兩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別。
古月琴入獄后,胡來就和14歲的女兒過。住的還是老式的兩室一廳,穿的仍是半新舊的衣服,裝扮出一副清廉的生活作風。不久他和古月琴離婚了,這一舉動更體現(xiàn)了他剛正不阿的品質(zhì),不僅自己潔身自律,還容不得受賄的妻子。
不久法院開庭審判古月琴。古月琴對她瞞著丈夫接受賄賂1000萬元的事供認不諱。根據(jù)她的行為和受賄數(shù)目之大,一審判決她死刑。
古月琴一聽魂都上西天了,原指望丈夫提升副省長救她出獄,可是他還沒有當上副省長自己就被判了死刑,這可怎么辦?!她想到起訴,她要翻案,把事情真相說出來,只有這樣她才不會死,可是那樣一來丈夫就要死呀!
胡來一聽說妻子判了死刑,風風火火地來到監(jiān)獄探望。兩人見面都號啕大哭,胡來說:“這樣不公平,你要去上訴,就說是我受賄的,放你出去?!惫旁虑倬驼f:“事情已到了這一步,只有這樣了。你‘走不如我‘走,因為我們還有個女兒,女兒更需要一個當副省長的爸爸。”
古月琴抹了一把淚水又說:“胡來,你是不是還瞞著我什么?如還有什么罪行都告訴我,你不要留下后遺癥,我已經(jīng)是判了死刑的人了,一切都由我一人擔當。”
胡來向周圍看了一眼,神秘地說:“我的秘書何小云是我雇人殺的,因為她知道我全部受賄的事。”古月琴著實嚇了一跳,沒想到丈夫不但是蛀蟲、惡棍,還是殺人犯。
這天丁紅艷又來到胡來家,坐到他的大腿上悠悠地說:“現(xiàn)在你和那黃臉婆離了婚,我們可以結(jié)婚吧?”胡來想,在這節(jié)骨眼上結(jié)婚還了得?可是不答應她,又怕丁紅艷吵鬧起來,影響了他的前程。他安慰丁紅艷說,還是等古月琴執(zhí)行死刑后舉行婚禮,反正她也活不了幾天了??啥〖t艷不答應,她怕夜長夢多,提出一星期內(nèi)舉行婚禮。一星期后正好是古月琴行刑的那天,一悲一喜怎么可以?!可是胡來拗她不過,再說古月琴也未必會知道他們舉行婚禮的事,就是知道了,她也沒有回天之力了。于是胡來就同意了。為了盡量減小影響,婚禮場所定在離市區(qū)較為偏遠的“銀河賓館”舉行。
古月琴的女兒見父親竟然不顧母親坐牢忙于和丁紅艷結(jié)婚,再也忍不住了,就告訴大姨古月暉。古月暉聽到這事,匆匆到監(jiān)獄探望。她一見古月琴就說:“妹妹,你被胡來騙了?!惫旁虑贋橹徽φf:“他騙我什么?”古月暉哭喪著臉說:“一星期后,胡來就要在銀河賓館和歌舞團演員丁紅艷舉行婚禮了。”
古月琴聽了差一點暈過去,眼珠直直地看著大姐,喃喃地說:“我還沒死,他就要和姘頭結(jié)婚?”
片刻之后,古月琴一陣冷笑,對大姐說,她早就知道了,前幾天她就向法院上訴了,并把胡來多次受賄金額高達數(shù)千萬元和殺死秘書何小云的事說了。法院接受了古月琴的上訴,因為情況特殊從快處理。
一星期后,胡來和丁紅艷的婚禮如期進行。樂隊奏響歡慶的樂曲,鞭炮聲響徹了整個大廳,賓朋好友們歡聚一堂,高舉酒杯為新郎新娘祝福。正在歡樂之時,突然一個女子闖進婚禮大廳,怒吼:“胡來!你這條惡狼……”
胡來一看,是古月琴和她的大姐及兩個公安人員,嚇得汗毛都豎了起來。她怎么出來了?判了死刑的人要戴手銬腳鐐的呀!他哆哆嗦嗦地說:“你,你,你怎么來,來……”古月琴一個箭步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怒不可遏地說:“你不是說,等你升了副省長就來救我出獄嗎?可我的死刑還沒有執(zhí)行,你就要和別的女人結(jié)婚了?”
胡來見事已至此沒有商量的余地,就一反常態(tài)地說:“我們已經(jīng)離婚了,我要跟誰結(jié)婚和你沒關(guān)系?!?/p>
古月琴憤怒地說:“真的和我沒關(guān)系?”
胡來推開她說:“你走開!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
古月琴大聲說:“你別做夢了!我要控告你,你受賄數(shù)千萬元,還殺死了秘書何小云……”
胡來氣急敗壞地說:“證據(jù)呢?拿出證據(jù)來呀!這完全是誣陷!你是個瘋婆!”
古月琴氣得臉色煞白,從大姐手中拿過一個中學生用的復讀機,按下鍵鈕,立刻從復讀機里發(fā)出一男一女的對話:
男:“月琴,救救我,只有你才能救我?!?/p>
女:“我怎么能救你?”
男:“那1000萬元,我是用你的名字存入銀行的,萬一查到你頭上,你就說我拒收賄賂,是你私自收下的……”
女:“你叫我為你替罪,叫我去坐牢?”
男:“……只要我平安無事,不消多久我就會提升為副省長,到那時我就可以讓你無罪釋放……”
聽到這里,古月琴關(guān)了機,兩個公安人員對胡來說:“你受賄數(shù)千萬元和殺死何小云的事我們已經(jīng)調(diào)查清楚了,你還有什么好說的?”
胡來一陣昏眩,差點栽倒,兩個公安把他銬了。
這是怎么回事?原來那天胡來回來,把古月琴帶進女兒書房里說話。女兒上街買書回來,聽到房里父母在說什么受賄的事,就豎起耳朵聽了一陣子,然后推門而入。胡來嚇了一大跳,女兒把書放在桌上,悄悄地按下了復讀機的錄音按鈕。
女兒聽到父親要和丁紅艷結(jié)婚的事,就拿著復讀機去找大姨古月暉。古月暉拿著復讀機的錄音去找古月琴,才知道古月琴已經(jīng)上訴了,她當初替罪是要把胡來的罪行全部挖出來,她知道這樣做她會失去丈夫,但她維護了法律的尊嚴……
(責編:何碧 圖:張永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