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元錢的愛情

郭建華

論長相，蘇慧并不出眾，她不施粉黛的臉，總是一副憂郁的神色，從她的眼神中常常流露出對愛情的失望。蘇慧不愛打扮，她總是習(xí)慣性地將頭發(fā)挽成拳頭大小的一個結(jié)用發(fā)網(wǎng)罩在頭上，那白皙的脖子帶給后面的人無限的遐想。所以，她身后的目光倒比正面的目光要多一些?？伤换仡^，所有的目光就沒了，蘇慧常常傷心得想哭。一個長相不好又不愛打扮的女孩，愛情怎么會來光顧呢！對于愛情，蘇慧真是不抱什么希望了，她心中的白馬王子或許還沒來到這個世上。蘇慧只能自己跟自己相守著，眼中的世界因此也平淡無奇。她坐在柜面上，日復(fù)一日專注于她的工作，她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鍵盤上，她用鍵盤來稀釋著心中的惆悵。

無事的時候，蘇慧就茫然地看門外，看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車流和匆匆忙忙的行人，看斜陽夕照，看秋葉飄零，看得蘇慧心頭起霧，不知道未來是什么樣子。公司門前新設(shè)了一個公交車站臺，站臺上的班車一直通向城市的鬧市區(qū)。蘇慧覺得這個世界并不因她而停止變化。新設(shè)的站臺成了蘇慧舒解寂寞的地方。無事，她就看人在那兒等車擠車。她覺得自己的生活又多了一項景觀，眼里那種憂郁的神情淡定了許多。她似乎淡忘了自己還需要愛情的滋潤。

可是不久，蘇慧不再愛看外面的公交站臺了，無事的時候，她就悶著頭在抽屜里看書。因?yàn)楣徽九_上，常常有一對對戀人在那兒等車，只要看到人家親昵的時候，蘇慧心里的那根弦就又給撥動了，蘇慧的眼睛馬上會挪開，仿佛那一幕揭開了蘇慧心底的疤痕，讓她有一種刺痛。生活像和蘇慧開玩笑，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書成了蘇慧的避難所。蘇慧在書中尋找著寄托，尋找著安慰。偶爾放眼出去，馬上就會把目光收回來，以免碰到讓她不敢奢望的一幕。

公交站臺的設(shè)立并沒有給蘇慧帶來多少快樂，倒是給她們的柜面帶來了一些熱鬧。乘公交車需要零錢，經(jīng)常有公司里的帥哥跑來找柜面的美女兜換零錢。這些帥哥忽視了蘇慧的存在，從來沒有人來找蘇慧。蘇慧不愿意傷害自己，總是回避帥哥用帶電的目光找美女，但眼角的余光還是讓她看到了美女開心的神色。那一刻，蘇慧的眼里起霧了，眼淚差一點(diǎn)要溢出眼眶，自己怎么就沒人來問津呢！蘇慧覺得自己太孤獨(dú)了，她有點(diǎn)承受不了眼前的世界。蘇慧想，要是換個環(huán)境，或許心情會好些?？梢仓荒芟胂?，換工作哪有這么便當(dāng)。在這個城市里，有這么一份工作已經(jīng)很不錯了。有一天，蘇慧到人才市場上去轉(zhuǎn)悠，里面人山人海，到處都是找工作的人，蘇慧感到這個城市都快要被這些人擠破了，想換工作的念頭在人才市場上湮滅得沒有半點(diǎn)兒氣息。蘇慧站在云陽大橋上，憑秋風(fēng)拂面，看河水流動，覺得自己在這個城市里還是幸運(yùn)的。只是愛情對于她來說可能是十分遙遠(yuǎn)的夢了。

蘇慧有點(diǎn)兒心灰意懶，在無比惆悵的日子里，蘇慧想把自己廉價地嫁掉，可這樣的機(jī)會似乎也很渺茫。蘇慧變得更加少言寡語，她把自己整個兒都埋進(jìn)能給她帶來安慰和快樂的書本里。漸漸的，她的名字常常出現(xiàn)在一些報刊上，她的文章讓那些癡情的少女感動了一次又一次。書在慢慢平和著蘇慧的心境。

終于，愛情在這個秋天悄悄向蘇慧走來了。一個秋雨綿綿的黃昏，大廳里很少有人進(jìn)來辦事，蘇慧依然像往常一樣悶頭看書。這時，一個男孩從外面的站臺上跑進(jìn)了大廳，雨水把男孩作弄得有點(diǎn)兒狼狽，他手里拿著一張百元鈔票，說：他要乘車，身上忘了準(zhǔn)備零錢。見是百元大鈔，又不認(rèn)識，美女們一個個都把白眼送給了他。男孩耳根發(fā)紅，尷尬得臉上出汗。男孩來到蘇慧的面前，鼓足勇氣說：你能幫我兜一下錢嗎？蘇慧從書上挪開眼睛，她看了看男孩手里的鈔票，又看了看外面的雨，就從自己的坤包里拿出一元錢遞給了男孩。蘇慧說，我沒有這么多零錢，這一元錢送給你，不用還了。男孩的眼里閃現(xiàn)出亮光，他連忙說：這怎么行呢，我一定會還給你的。

在一個漫不經(jīng)心的日子里，男孩打電話給蘇慧了，男孩對蘇慧說：今天你有空嗎？我想請你吃飯。蘇慧想，不就一元錢，哪用這樣回報。蘇慧對男孩說：謝謝，不用。男孩在電話里有點(diǎn)兒不知所措，蘇慧毅然放下電話，她不想讓愛情傷害自己。蘇慧悶下頭又沉浸在小說故事里，以至一束玫瑰花送到她面前，她都渾然不覺。男孩一臉陽光站在她面前。

晚飯是在這個城市最豪華的闌庭酒店的情侶包廂里，柔和的燈光和美妙的音樂讓蘇慧像處在夢幻的世界里。剛才走進(jìn)大廳的時候，蘇慧覺得自己不適合這種地方，或者說蘇慧不喜歡這種地方，蘇慧覺得那些看她的目光有點(diǎn)兒驚訝，驚訝得讓蘇慧馬上想消失在眾人的視線里。要不是男孩像護(hù)花使者一樣在她的身邊，蘇慧肯定沒有勇氣呆在這兒。包廂里只有她和男孩，男孩問她：喜歡嗎？蘇慧點(diǎn)點(diǎn)頭，有點(diǎn)兒感激。男孩脫掉西裝，露出雪白的襯衫說：請你真不容易，我擔(dān)心你不肯來呢！蘇慧說：哪用這樣客氣，不就一元錢，誰碰上了都會幫忙的。男孩說：不是每個人都能體會別人的困難。那天，真要感謝朋友把我的車借走，要不然，我們現(xiàn)在還不認(rèn)識呢！男孩的眼光很溫?zé)幔K慧心里像有一塊冰慢慢在融化。蘇慧低下頭，羞澀地說：我可沒有這么多錢請你在這兒吃飯。男孩笑笑說：這有什么，你請客，我來付錢。蘇慧被逗笑了。

那一晚，蘇慧和男孩談了很多，分手的時候，兩人依依不舍。一個人的時候，蘇慧有點(diǎn)兒發(fā)愣，她不敢相信，愛情竟然從天而降。她的愛情，只需要一元錢。蘇慧似乎體會到了愛情需要什么。

在婚后的日子里，蘇慧把男孩感動得常常把她當(dāng)成個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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