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笑聲

林　子

半夜三更，住在深山老林間的何大爺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他猛地抓過床頭的那桿雙管獵槍，厲聲喝道：“誰？”

“是我，史剛?！遍T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是史局長?！焙未鬆斢煮@又喜，急忙下床開門，將半夜來客迎進屋來，嘴里還嘮叨著：“什么急事呀，等不到天亮就進山來了？黑燈瞎火地摸這羊腸道累得夠嗆了吧？”

何大爺點亮那支蠟燭以后，才瞧清楚燈光下的這位史局長比他想象的還狼狽不堪，滿身泥巴滿身汗水，臉盤瘦削，胡子拉碴，衣衫又臟又破，40余歲的人看上去像50多歲了。何大爺驀然一驚，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道：“史局長……你咋……變成這副……樣子了……”

史剛苦笑著解釋：“何大爺，別害怕呀，我是單槍匹馬在跟蹤一個販毒團伙，在山里兜了幾個大圈子最終迷了路，只好轉(zhuǎn)道此處打擾你老人家了。肚子餓極了，先給點吃的吧?！?/p>

何大爺顯得很尷尬：“史局長，真對不起，櫥子里只有幾個熟包谷……”話音未落，史剛過去打開櫥子，抓過那幾個苞谷就狼吞虎咽起來。

何大爺與這位縣公安局長相識的時間很短。幾個月前，史剛進山打獵，發(fā)現(xiàn)了長年累月居住在深山中的老人，于是善心大發(fā)，不僅慷慨解囊捐贈物資，而且還送給了老人一桿雙管獵槍，以后又陸續(xù)獨自登門拜訪了好幾次，結(jié)下了一段友誼。不過，過去史剛都是白天進山的，穿戴得齊齊整整，不像今晚這般狼狽不堪……

清晨的一縷陽光射進林間小屋，史剛醒了，揉了揉雙眼，便催促何大爺弄了早點。吃罷，要求他帶路去斷腸崖。何大爺大吃一驚，說：“斷腸崖地處邊境線上，這可不是輕易去的地方?。　?/p>

史剛嚴肅地解釋道：“因為這個販毒團伙極有可能朝斷腸崖方向潛逃，企圖偷越邊境。大爺，你難道眼睜睜瞧著犯罪分子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逃脫嗎？！”

嫉惡如仇的何大爺讓這席話語激得當即抓過床頭史剛送他的那桿雙管獵槍，吼了聲：“走！”便義無反顧地在前頭帶路。

走著走著，何大爺突然疑惑起來了，說：“不對呀，這些販毒團伙分子要是朝這個方向潛逃了的話，怎么沿途沒發(fā)現(xiàn)半點蛛絲馬跡？不要說腳印，就連樹枝草根都沒碰一下。我們別再朝前瞎闖了，還是回去吧！”

史剛連連搖頭：“這樣做會前功盡棄的，只要上了斷腸崖，就能守株待兔?！?/p>

何大爺?shù)拿碱^皺了起來：“為啥一定要上斷腸崖呢？崖那邊是鄰國的邊境線，崖這邊有我們的邊防兵駐守，販毒團伙要真選擇在此處潛逃出境，恐怕是插翅難逃?！?/p>

史剛不由自主地打了幾個寒噤，長長地吁了口氣：“不管怎么樣，既然到了此地，我非得上斷腸崖不可了！”

何大爺吃驚地問為什么。

史剛臉一沉說，這是公安機密。

何大爺便不再張口了。這時，他發(fā)現(xiàn)對方提著的那只密碼箱挺沉的，便伸過手去想幫一把，可史剛謝絕了，說里面裝著的是通訊器材，怕碰壞了，不須勞駕。

就在這時，背后突然傳來一陣碰撞樹枝的異常響聲，史剛頓時嚇得臉色突變，雙腳一軟，癱倒在地。何大爺卻興奮地喊了一聲：“山虎！”喊聲未畢，只見從密林間猛地躥出一條牛犢似的黑犬直奔老人。原來這是何大爺平日里相依為伴的那條獵犬。何大爺一家早已搬進縣城，就他獨戀青山，平日就靠這頭獵犬兩邊聯(lián)系，傳遞物資和消息。昨天黃昏山虎下山后，今天身上又馱來了一個背包，里面裝著鹽、油等生活用品，還有一個信封。進山后不見了主人，它便嗅著氣味跟蹤來了。何大爺眼尖，首先發(fā)現(xiàn)了背包里的信封，急忙抓過來拆開一瞧，不禁驚得瞠目結(jié)舌，原來這是省公安廳散發(fā)的一張“通緝令”，通緝一個攜帶巨款潛逃的貪官，上面還印著他的照片。不是別人，正是面前這個公安局長史剛。何大爺心里豁然一亮，什么都明白過來了，這個貪官原來想潛逃出境?。■畷r，何大爺滿腔怒火熊熊燃起，一雙充血的眼睛狠狠地盯著正從地上爬起來的史剛，嘴唇哆嗦著說：“你……你……”

史剛同樣瞧見了那張通緝令，知道原形已露，只好撕下偽裝的面孔，“嘿嘿”笑了：“何大爺，什么都不用說了，看在我倆的交情上，你就幫我一把，決不會虧待你的！”說罷，擰開密碼箱，里面滿滿一箱嶄新大鈔。史剛抽出兩扎扔在何大爺?shù)哪_下，訕笑道：“夠你這輩子花的！”

何大爺冷笑，將那兩扎大鈔踢回去，喝道：“我不要這臭錢，我要將你押回去收監(jiān)。”

史剛大驚失色，待要發(fā)作，一眼瞧見何大爺身邊的山虎正吐著血紅的舌頭，齜牙咧嘴地盯著他，不由毛發(fā)皆豎，只得灰溜溜地拾起那兩扎大鈔放回箱里，裝作老老實實地站起來，按照何大爺?shù)姆愿琅まD(zhuǎn)身子往回走。剛剛走出幾步，突然一個轉(zhuǎn)身，從身上拔出手槍迅速朝山虎“砰砰”兩槍，山虎哀嚎一聲墜下山溝。何大爺猝不及防，還沒來得及從肩上摘下那桿雙管獵槍，史剛手中的槍已經(jīng)對準了他的胸口：“老家伙，一句話，你究竟是想死還是想活？”

何大爺恨得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沉思片刻，只得扔下那桿獵槍。

史剛哈哈大笑：“識時務(wù)者為俊杰。現(xiàn)在可由不得你了！”他拾起那桿獵槍，把它扔下了深澗。

何大爺被史剛用槍押著，在前頭繼續(xù)帶路。

眼見得暮色四起，夜幕降臨。何大爺將史剛帶進了一片黑壓壓的原始森林里，史剛正疑惑間，何大爺突然在一棵大樹背后一閃，便不見了蹤影。史剛又氣又急，失了向?qū)?，就像汽車沒了方向盤。密林深處，黑咕隆咚，史剛好不害怕，像一頭瞎了眼的狗熊，深一腳，淺一腳地四處亂鉆亂闖。累了，便停下來稍息片刻。

就這樣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了一陣，史剛支撐不住了，只好躺下來歇息。一陣微風吹來，倏地傳來“哈哈哈、哈哈哈”的笑聲，由遠而近，由小到大，在樹林間回蕩著。

史剛不由嚇得魂飛魄散，心里緊張極了。他急忙站起來四處觀望，卻又不見任何動靜。只聽得那“哈哈”的笑聲似幽靈一般，向遠處飄去，最后消失在夜空中。

史剛狠狠地吐了口唾沫罵道：“真是活見鬼了！”也許實在太疲勞的緣故，他身不由己地便又躺下去，很快進入了夢鄉(xiāng)。

這回還真做了個美夢，他夢見自己偷越邊境成功了，在異國他鄉(xiāng)用貪污來的巨款購買了一所別墅，身邊美女如云，過起了花天酒地的豪華生活，引來世人羨慕的目光……正沉浸在歡歌笑語中時，冷不防耳畔又傳來一陣“嘿嘿嘿”的冷笑聲，驚擾了他的黃梁美夢。

清醒過來的史剛眼前依然一片漆黑，而“哈哈哈……嘿嘿嘿……”的狂笑聲、冷笑聲陣陣向他襲來。史剛頓覺毛骨悚然，一股涼氣由脊梁骨直往腦門竄，只道自己被鬼纏住了，顧不得多想，拎起身邊的那只密碼箱，沒命地狂跑起來，一路上歇斯底里地狂呼著：“啊，鬼來了，鬼來了！救命啊，救命??！”

史剛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而恐怖的笑聲始終追著他不放，怎么也擺脫不了。直至他跌倒在地上，嚇昏過去，這笑聲仍然在他耳邊不斷……

次日午間，何大爺領(lǐng)著追捕的公安人員在森林中尋到了史剛，他已氣絕身亡。何大爺解釋說他是被嚇死的，是天殺。老人家在手無寸鐵的情況下，求助一片神秘的森林懲罰了這貪官惡徒。

原來，這森林里的恐怖笑聲，是一種“笑樹”發(fā)出來的。每當微風乍起，笑樹上結(jié)的皮果內(nèi)滾珠似的皮芯，在皮果外殼上下孔的相互作用下，就會發(fā)出類似人的恐怖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