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領我來這里,這是滇越鐵路一個車站附近的建筑物,1905年留下來的,據(jù)說是一個英國石油公司代辦處的舊址。
領我來的人非常博學,說到當年這里有多少職員,如何在上午九點鐘喝一杯越南咖啡,甚至說出了這個公司的英文名稱。雖然面對實物,我還是想象不出什么,我只是看見一所房子,窗子關閉,窗前放著木匠用來刨木的馬凳。一塊木板釘在上面,刨子斜放著,那木板已經(jīng)漏出來花紋。有一股松脂味,馬凳下面浮著一堆黃燦燦的刨花。
世界雖然充滿著幾何、尺度、規(guī)格、性能、各式各樣的使用說明書,但這種努力總是被時間打亂,改變用途,面目全非。世界只活在當場所見之中,如果一定要根據(jù)使用說明書來進入世界,你會發(fā)現(xiàn)你的世界其實早已被盜竊、涂改、抹掉,有些人一生的努力都是依據(jù)歷史去復原一切。在我看來,歷史是創(chuàng)造出來的。歷史實際上是對歷史的一次次涂改,一次次營業(yè)轉向。就像你不能要求這所房子永遠是英國石油公司的辦事處,你不能拒絕木匠把它視為一個現(xiàn)成的車間。
永恒的奧妙在于,人們總是在最基本的意義上來進入世界,對于木匠某某某來說。這里只是無人居住的房屋,墻壁、釘子容易進入的、可以懸掛物件的木頭。與昔日高貴的英國紳士的辦公室毫無關系,這里看起來就像一個馬廄,除非你堅決地視而不見。
漂浮在水上的老城 王受之
斯德哥爾摩是建造在幾百個島嶼上的,想起來也有點奇怪,800多年前,瑞典人居然在這么一片又是大小不一的島嶼、又是無數(shù)半島,還有眾多大小湖泊的地方上建個城市,這點和中國人建城必要方正、平坦的選擇看來是大相徑庭了?,F(xiàn)在這個城市中間的中間,也就是他們稱為“老城”(Gamla Stan)的老市中心,居然是個小島,在中國人看來。有點匪夷所思。不過想想巴黎不也是從塞納河中間的那個“城市島”上發(fā)展起來的嗎,就大約可以想出點道理來了。1000年前的歐洲,人煙稀少、森林遼闊,動物成群,為了安全,在島上建城,要安全得多。中國4000年前就開發(fā)了,到了商、周已經(jīng)到處是人,平原上哪里還有動物藏身之處啊!當然可以擇地建城,也就能夠務必方正了。
作家塞爾瑪·拉格勒夫說斯德哥爾摩是“漂浮在水上的城市”,真是傳神,如果你找個高一點的地方看城市,比如跑到電視塔(他們叫那個塔為“Kahnastornet”,高155米)上,或者在飛機著陸、起飛經(jīng)過市區(qū)上空附近的時候,你看見這個城市是建立在一大片島嶼上的。據(jù)說就斯德哥爾摩的東面這塊城區(qū)。就有24000個島嶼,從天上看下面,好多家里都有自己的小船,并且好像家家都可以從門口的水道駕船開進波羅的海一樣,真是嘆為觀止。
斯德哥爾摩的老城是非常迷人的,如果去那里不去老城,我看就等于沒有去過一樣。好就好在真是老,并且保護得那么完整、那么地道,令人嘆服。
老城這個位置使它之所以成為最老的城區(qū)。其實有道理,因為瑞典人在這個島和對面陸地直接建了一道水閘,這個水閘把外面一個連通波羅的海的咸水大湖saltjon和里面連接眾多湖泊的淡水分開了,因此老城這個地方,其實是兩種水的分隔區(qū)。那個閘門叫“斯魯森水閘”(Slussen)。從陸地穿過這個閘門上面的橋面,就進入老城這個島了,那里就是斯德哥爾摩中心的中心了。老城給我的感覺,就像一個從中世紀開始的時間隧道一樣,走進這個島,所有的建筑、街道、巷子都是古老的,保存得完整而地道。在老城中心有一兩個道路交叉形成的小廣場,擺滿了咖啡座,市民在那里聊天、享受夏日的陽光,也體會歷史的氛圍。有音樂家在演奏。室內(nèi)樂為主,也有人在吹長笛,整個氣氛是古典的,音樂、建筑、還有商業(yè)都是統(tǒng)一的,這種氛圍也就正統(tǒng)得很。
老城里的小商店琳瑯滿目,出售的大部分是藝術品和傳統(tǒng)手工藝品,那些手工制作的玩具,和我們在博物館中看到的收藏品如出一轍。瑞典與中國比較,歷史自然短一些,但是在對傳統(tǒng)手工藝的保護和發(fā)揚上面,則真是不遺余力,使歷史和現(xiàn)代融為一體,使老城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旅游中心。而不是我們那類偽古董式的所謂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