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名愛斯基摩獵手被困在一塊浮冰上,遭受著風浪和嚴寒的侵襲#65377;時間在一小時一小時地流逝,他們的生命正遭受肆虐的大自然的威脅……
(一)
“救人啊!救人啊!”當莫塞斯·克米皮克目睹父親掉入冰冷的海水中,他的叫喊聲隨著呼嘯的疾風飄向遠方#65377;2006年2月27日,在加拿大北部巴芬島的西南海岸外,56歲的凱利帕里克·克米皮克與他25歲的兒子以及另外兩名愛斯基摩獵手正站在一塊浮冰上#65377;突然,一股足有3米高的海浪撲來,將凱利帕里克掀到海里#65377;
由于衣服#65380;褲子和靴子被水浸濕,凱利帕里克在水中既無法抬起胳膊,也蹬不動大腿#65377;他聽到兒子聲嘶力竭的呼救聲,但透心涼的海水凍得他喊不出聲#65377;正當他在水中掙扎時,一股巨浪猛然將他從海水中托起,并推到了那塊浮冰的邊緣#65377;說時遲,那時快,莫塞斯一把死死抓住父親派克大衣上的連體兜帽,在另一個名叫薩歐·皮的獵手協助下,終于將父親拉上了浮冰#65377;“我從未見過這種大浪,”薩歐·皮驚嘆地說道,“真是不可思議#65377;”
其實,這幾個愛斯基摩人仍活著也是個奇跡#65377;42歲的考夫·普德拉特#65380;48歲的薩歐·皮以及克米皮克父子在上午10點從多爾塞特角的魯納沃特社區(qū)出發(fā),準備當天下午獵取海象#65377;他們將一條7米多長的獨木舟裝在一架摩托雪橇上,開著兩架雪橇來到1.5公里外漂著大量浮冰的海岸邊#65377;雖然早就預報有大風,但他們推舟入海時卻是風平浪靜的#65377;在海上所待的近一個小時里,幾個人用魚叉叉了幾條魚,打到一頭海象,隨后便沿著離岸不遠的海面繼續(xù)尋找海象的蹤跡#65377;
約半小時后,風刮了起來,4名獵手掉頭返航#65377;就在此時,外掛發(fā)動機發(fā)出了劈劈拍拍的響聲,幾秒鐘后便熄了火#65377;“輸油管凍住了#65377;”當他們想重新啟動結冰的引擎時,考夫說道#65377;經過幾次徒勞的嘗試,幾名獵手用攜帶的獵槍朝漸漸變黑的天空連續(xù)發(fā)射了三槍,通知其他獵手他們遇到了險情#65377;薩歐·皮倒了一些汽油在茶壺里,并把茶壺綁在一片槳上,點燃后,高高舉在空中#65377;正在遠處岸邊宰殺海象的愛斯基摩人看到了這一求救信號,立即返回鎮(zhèn)上去通報消息#65377;
此刻,海上的風浪驟起,獨木舟被風推得離岸邊愈來愈遠,大量的海水涌入獨木舟,4名愛斯基摩男子知道唯一的希望就是先到一座名叫薩克基克的小島避風#65377;然而在昏暗的夜色中,根本看不到這塊小小的陸地#65377;
考夫突然看到不遠處的海面上有一塊面積相當大的浮冰,他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便立刻把鐵錨拋上浮冰#65377;經過一番奮力牽拉,他們終于把獨木舟靠在了浮冰旁#65377;在風浪的吹打下,搖擺不定的浮冰一下子將獨木舟的舷幫壓裂了#65377;
4名愛斯基摩獵手站在顛簸的獨木舟上,乘著船體穩(wěn)定的一霎那,一個挨一個地跳上浮冰#65377;考夫在離開獨木舟之前,將一只能裝95升汽油的塑料罐推上浮冰,然后準備將獵槍#65380;裝茶的保溫瓶和幾塊海象肉也搬上這座12米見方的浮冰#65377;這時,一股大浪卷來,將他與獨木舟推離浮冰#65377;正當浮冰上的3個人束手無策之時,又一股浪卻神奇地將載著考夫的獨木舟推向浮冰,就在這瞬間,莫塞斯和薩歐·皮伸手一把將考夫拉上浮冰,然而獨木舟上的所有東西卻隨著獨木舟被海浪卷走了#65377;
在渾身濕透的狀況下,幾個人緊緊抓住連接在塑料罐上的繩子,以防它被浪卷走#65377;薩歐· 皮和考夫爬上浮冰的最高處 ——一處隆起的冰堆上,觀察遠處的情況#65377;每當有大浪襲來,他們都會發(fā)出警告,而克米皮克父子倆則相互抱在一起,海浪沖到浮冰時,他們的雙腿都浸泡在水中#65377;由于氣溫很低,他們倆潮濕的衣服外結了一層冰皮,形成了一種天然的保溫作用,從而使體溫不至于過低#65377;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4個獵手的體能都在下降#65377;
(二)
在多爾塞特角,目睹4個獵手遇險而趕回社區(qū)的幾名男子向當地的“捕獵者協會”報告了當時的情況#65377;于是,十幾名志愿者帶上無線電步話機,乘上機動雪橇向各個方向出發(fā),去搜尋失蹤的獵手#65377;到夜里10點,出發(fā)的各路人員聚集到了小鎮(zhèn)行政干事阿爾特·斯特瓦爾特的辦公室,斯特瓦爾特是當地救援事件的協調人#65377;
“我們曾經短暫地看到海面上有光亮#65377;”有人報告說#65377;斯特瓦爾特立即打電話給魯納沃特緊急情況辦公室,該辦公室的負責人又將情況通知位于新斯科舍的加拿大救援中心指揮部,要求采取大規(guī)模的救援行動#65377;
4名愛斯基摩獵手遇險的新聞通過當地的電臺進行了廣播#65377;夜晚11點,一陣急促的鈴聲在莫塞斯的女友夏蓉·阿爾隆隆的屋子里響起#65377;電話是莫塞斯的母親尼琳打來的#65377;
“他們失蹤了,”尼琳的聲音從電話中傳出,“一共4個人#65377;”
夏蓉感到十分害怕#65377;她與莫塞斯前一天晚上發(fā)生口角,莫塞斯一氣之下去了自己母親家,而且出海打獵也沒有告訴她一聲#65377;現在聽到這個災難性的消息,悲傷的淚水不停地流下她的臉頰#65377;
多爾塞特角是巴芬島上一座居住著1 200多人#65380;只提供最基本生活必需品的小村落,有一所護理站#65380;一處加拿大皇家騎警守備點和兩家雜貨店——出售包括彈藥#65380;尿布等各種物品#65377;這里90%的愛斯基摩人主要以傳統(tǒng)的狩獵和捕魚為生#65377;按照愛斯基摩人的習俗,每當得知有人遭難時,友人#65380;鄰居和親屬都會來到出事者的家中,并帶一些食品,煮一些茶進行問候和安慰#65377;
夏蓉一晚上都躺在沙發(fā)上無法入眠,她將收音機——小鎮(zhèn)上的消息傳遞者,放在身邊#65377;這里的人們都懂得,在大風肆虐的氣候條件下,救援行動是不能展開的#65377;1982年,尼琳的丈夫凱利帕里克出海打海獅也遭遇風暴,尼琳曾經等了他整整4天#65377;最后,凱利帕里克被直升機從斷裂而向外海漂浮的冰面上救回#65377;當時,兒子莫塞斯才剛剛蹣跚學步#65377;
整個夜晚,浮冰被風浪掀得不停地上下晃動#65377;由于沒有飲用水,凱利帕里克將鐵錨壓住汽油罐,然后點燃其中的汽油,火焰的熱力很快將鐵錨上的積雪融化成水,幾個人于是分別用舌頭舔了舔,滋潤了一下喉嚨#65377;為了御寒,讓胸口溫暖一些,有人將嘴對著自己的大衣內,試圖用呼出的熱氣“加熱”,其余的人也模仿起來#65377;在獨木舟漂走時搶到的一塊油布此時派上了用處——4個人將油布撐開,蜷縮在它下面#65377;“如果我打瞌睡時間太長,請把我搖醒#65377;”凱利帕里克告訴莫塞斯#65377;在如此的嚴寒下睡著就意味著死亡#65377;
(三)
第二天,阿爾特·斯特瓦爾特起得很早#65377;他得知加拿大陸軍的一架救援飛機在10點30分已從2 250公里之遙的新斯舍科起飛#65377;正午剛過,斯特瓦爾特忽然聽說有一架醫(yī)療救護飛機馬上要降落來運送一個當地患病的居民到醫(yī)院#65377;他立即打了個電話給護理站#65377;“病人的病情是否穩(wěn)定?能否讓我們借用這架飛機一小時,去找一找失蹤的人?”他問道#65377;在獲得同意之后,這架“空中王”飛機降落在了多爾塞特,一位名叫皮英·奧托基的救援隊成員登機,為飛機領航去海面上搜尋4名失蹤獵手#65377;
清晨,海面上結了一層薄冰,風浪平息了,從而給困在浮冰上的人們帶來一絲憐憫般的寬慰#65377;蒼穹不久開始轉晴#65377;下午1點左右,奧托基依據自己對海浪和風向的知識,引導飛機駕駛員飛到出事海域,經過20多分鐘的搜尋,他們發(fā)現了待在浮冰上的4名獵手:他們已漂到多爾塞特角西南15公里的海面上#65377;
10分鐘后,在浮冰上的莫塞斯聽到一陣深沉的轟鳴聲:從新斯舍科飛來的“大力神”飛機到了#65377;當這架飛機在“空中王”的指引下飛到浮冰上空時,4名獵手在下面拼命地揮動著手#65377;
“大力神”飛機從低空掠過浮冰,尾艙門打開,幾包供應品投了下來,包括定位信號發(fā)射器#65380;無線電步話機#65380;充氣全封閉救生筏#65380;爐子以及食品#65380;水和衣服等#65377;有兩包物品投到了距浮冰一米多遠的地方,莫塞斯趕緊伸出腳將其中一包撈了過來#65377;這包袋子里裝的是步話機#65377;于是,他們馬上開通頻道,與空中盤旋的飛機開始保持通話聯系#65377;“一架直升機已從伊卡盧特起飛來營救你們,請到時候點亮一束火”#65377;飛機上傳來指示#65377;于是,獵手們將一件襯衫浸透了汽油,做好了迎接救援直升機的準備#65377;投下來的救生筏此時成了浮冰上人們的臨時避難地,4個人都擠到船艙里,用小爐子加熱食品,開始填充饑餓的肚子#65377;
第一架“大力神”盤旋了幾個小時后飛走了,緊接著又飛來了第二架“大力神”繼續(xù)守護#65377;夜幕降臨了,風力沒有絲毫減弱#65377;茫茫海面上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65377;“救援飛機怎么還沒有到?”浮冰上的人們不由得嘀咕起來#65377;時光在慢慢流逝,此時的一分鐘似乎都很漫長……
清晨3點半左右,浮冰上的獵手們收到“大力神”傳來的信息:“因為氣候條件惡劣,直升機已在伊卡盧特著陸#65377;”盤旋在空中的飛機消失在天際,留在浮冰上的人們只得在黑暗中度過第二個夜晚#65377;
由于空投下來的衣服掉在了海里,4名愛斯基摩人仍然穿著里面潮濕#65380;外面結了冰的大衣和褲子,皮靴也是濕漉漉的#65377;拿到的食品和飲用水都用光了#65377;用來避風御寒的全封閉救生筏因空投時受損而在不時吹來的強風中漏了氣#65377;于是在極度的低溫下,他們用凍僵的手掏出隨身帶的幾張傷口貼,設法堵住漏氣點并重新充氣后鉆了進去#65377;盡管十分疲勞,幾個人幾乎沒有一個能在嚴寒下入眠#65377;
(四)
晨曦露了頭#65377;凱利帕里克先站起身,并勸其余3個人活動一下,使體溫升高一些#65377;由于缺乏睡眠和食物,又穿著潮濕的衣服,他們的體質愈來愈虛弱#65377;此時已是困在浮冰上的第三天了#65377;天空開始下起大雪,救援的直升機仍然不見蹤影#65377;
當第一架救援直升機因氣候惡劣而在伊卡盧特重新降落之后,聯合救援中心又從紐芬蘭派遣了第二架直升機執(zhí)行救援任務#65377;可是從“大力神”飛機上投下的定位發(fā)射器因故障停止了訊號發(fā)射,而打火機由于受潮也無法點燃火把,結果這架直升機在到達預定海域后卻因能見度很差,在盤旋搜索了30分鐘之后,因油料不足而返航了#65377;
聯合救援中心在收到第二架直升機無功而返的信息后,立刻請求加拿大空軍指揮部支援#65377;于是3月1日下午2點,一架航程更遠的軍用直升機從某秘密空軍基地起飛,直飛4名愛斯基摩獵手被困的海域#65377;
暮色漸漸降臨,站在浮冰上的莫塞斯忽然聽到遠方傳來的轟鳴聲#65377;“飛機,飛機”,他一邊興奮地叫著,一邊抓起無線電步話機,試調了每一個通話頻道#65377;“我們聽到飛機聲音,但看不到你們#65377;”他告訴直升機駕駛員#65377;
“請從1數到50,我們會跟蹤你的聲音#65377;”步話機中傳來機長的聲音#65377;于是莫塞斯立刻按照其指示開始念數字#65377;漫天的大雪幾乎令人看不清20米以外的距離#65377;此時,只聽到直升機的轟鳴聲愈來愈近……“看見了,看見了#65377;”4個愛斯基摩人瞬時爆發(fā)出一陣呼喊聲#65377;一陣旋風吹過,只見一個龐然大物從天而降#65377;大約在距離海面15米的空中,直升機懸停了#65377;
直升機上放下一根帶綁索的懸繩,然而由于風力強勁,將懸繩吹得飄來飄去,考夫一連抓了幾次,才在莫塞斯的協助下將懸繩牢牢抓在手中#65377;他首先給凱利帕里克扣上綁索#65377;隨著絞索機轉動,四人中的最年長者被徐徐吊入了機艙中,隨后是薩歐·皮,接著是莫塞斯#65377;最后輪到了考夫,當他剛將綁索扣好,機艙內的絞索機突然停止了工作#65377;“轉輪卡住了#65377;”一名空勤士兵向機長報告#65377;“趕快排除故障……”機長邊發(fā)布命令,邊控制著隨強烈的氣流抖動的直升機#65377;然而在持續(xù)15分鐘的時間里,絞索裝置仍然無法啟動#65377;而此時在駕駛艙里,機長看了一下油量表,發(fā)現剩余的油料僅可飛10多分鐘#65377;
“我們立即返航#65377;告訴下面的人,抓緊懸繩#65377;”機長迅速向后艙中的空勤士兵發(fā)出指令#65377;在黯淡的暮色中,這架軍用直升機加大馬力,騰空而起,朝著海岸方向飛去……在后艙中,莫塞斯通過舷窗注視著漸漸遠去的那塊待了三天兩夜的“冰牢”#65377;“感謝上帝,我們終于回家了#65377;”他心中默默地念叨著#65377;
在飛向多爾塞特角的途中,機長以及機組成員根據與后艙的3名愛斯基摩獵手交談而得出判斷:在他們待在浮冰上的60多小時過程中,這塊浮冰已漂移了30多公里#65377;
(五)
直升機剛降落在多爾塞特角的一塊空地上,四周就擠滿了當地居民#65377;4名獵手的家屬和朋友紛紛找到自己的親人,開始詢問他們的遭遇#65377;令人驚奇的是,除了考夫的手指被凍傷之外,其他3人依然比較健康#65377;經過護理站的身體檢查之后,他們很快回到了家中#65377;3天后,當地的愛斯基摩居民舉行了一個傳統(tǒng)的盛宴來歡迎4名獵手平安歸來#65377;在人群擁擠的社區(qū)中心,4名獵手先后講述了他們那幾天的見聞和感受#65377;愛斯基摩人是地球上最能經受嚴寒#65380;最吃苦耐勞#65380;最堅毅的民族之一,即使如此,他們在說話時都毫不掩飾地流著淚#65377;
莫塞斯此后每次離家都會與夏蓉和孩子擁抱之后才踏上征途,他與夏蓉約定無論他去哪里打獵都要預先告知#65377;而考夫則是一個務實的人#65377;“我們以打獵為生,有時候總會遭遇危險,”他坦然地說道,“我們現在每次出海都要多攜帶一套安全裝備,以防萬一#65377;”
后記
兩個月后,多爾塞特角的居民們又一次焦急地期盼著一名在暴風雪中失蹤于冰層上的獵手#65377;然而這次傳來的消息令人失望:這名獵手和營救他的一名救援人員所乘坐的機動雪橇掉進了冰窟窿,兩人再也沒有爬出來#653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