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龍應(yīng)臺,是在若干年前。電視里采訪她,那個女子,短發(fā),中性打扮,似乎那回還系了領(lǐng)結(jié),坐姿也很瀟灑,不見有半分女子溫婉或柔媚的樣子。那一剎那,我被深深震撼了,原來世間竟有這樣的女子,好似一陣清風(fēng),不是細(xì)柔的清風(fēng),而是帶著豪爽的清風(fēng)。那時的印象很模糊,只知道她似乎是個政府官員,那天在討論什么政治,我對政治沒多少熱情,只是專注地看著這個女子。
又過了幾年,聽許多人談?wù)撈鹚奈恼拢f是很有見地,很深邃,看不出有什么女性情懷。她像男人一樣思考,關(guān)心政治,并且參與著政治,在臺灣還是個很了不起的政客,但她依然執(zhí)筆為文,為民生書寫著。
又過了一兩年,不知何時誰又提起了她,我方才開始看她的文章。
那一篇又一篇,果然文如其人,文風(fēng)不似清照婉約,不似冰心的愛心脈脈,更無什么綺麗之風(fēng)。她把歷史、政治、世人、世事看得那么透徹,所有一切在她的筆下都隱藏不了罪惡的蹤跡,她把它們一個個揪出來,讓那些假愛、假自由一一盡顯原形。她的愛是大愛,透過犀利、深沉的文字彰顯。胸懷天下,關(guān)注民生,她,有著不凡的思想,不凡的愛。
這些年,自己的心慢慢變得焦慮煩躁起來,這大概是每個成長中的人都必須經(jīng)歷的。家庭、工作、情感的壓力一并向我襲來,而我心中有著太大的夢想。也許是上天眷戀,它允許鼓勵著我越來越走近我的夢想,但越近我就越急躁,我太想放下所有的束縛和顧慮,只專心朝它走去。可是,我看著它,眼睜睜地看著它,真如彼岸花,花葉兩不見。
我嘗試去聽那些平和的曲子,讓心靈暫時得到寧靜。是,我承認(rèn),很多時候我一直沉浸在那樣的平和中,煩躁不再,但焦慮煩惱依然,甚至更深,隨之而來的痛苦也就更深,它們包圍著我,讓我似乎寧靜的心痛楚不已,我不該欺騙自己,因為欺騙過后,真實更頑固地出現(xiàn),心緒只會更加的煩亂。
上周末,我去書店,竟然在書架最底下一層發(fā)現(xiàn)了龍應(yīng)臺的書,欣喜之下,忙抽出來細(xì)看,封面上的龍應(yīng)臺已然是一個脈脈溫情的女子,手中抱著孩子,笑容那樣燦爛,那樣溫暖。她是一個心懷大眾的女子,即使幸福在自己的幸福中,她也不會忘記去關(guān)懷大眾。于是在這本記錄她母親溫情的書中,有了一篇關(guān)心所有孩子的文章——《孩子,你慢慢來》,置于首篇,并以此文章名為書名,這樣浩大的情懷讓我慨嘆。真不愧為龍應(yīng)臺。
我在心里默默念著:“孩子,你慢慢來。”念了一遍,喜歡,覺著念不夠,又念了好幾遍。
賣花阿婆的五歲小孫兒扎花束動作慢了,阿婆罵:“死嬰那,這么憨慢!卡緊,郎客在等哪!”老祖母粗聲罵起來,還推了他一把。
龍應(yīng)臺溫和地說:“沒要緊,阿婆,阮時干真多,讓伊慢慢來?!?/p>
她撫慰的豈止一個五歲小孩兒,還有那上了年紀(jì)的阿婆“小孩兒”,她沒有呵斥她的暴虐,也沒有義正詞嚴(yán)地教訓(xùn)阿婆不懂得教育方法,她只溫和地說:“沒要緊,阿婆,阮時干真多,讓伊慢慢來?!?/p>
她不僅讓孩子慢慢來,還讓阿婆慢慢來,讓阿婆無意識地緩和心態(tài),讓她也慢慢來,慢慢地、耐心地給孩子機(jī)會慢慢來。
記憶拉回了童年,教室里,孩子沒交補(bǔ)習(xí)費,老師借故拿藤條抽她?!疤贄l一鞭一鞭地抽下來,打在她頭上、頸上、肩上、背上,一鞭一鞭抽下來。王愛蓮兩手捂著臉,縮著頭,不敢躲避,不敢出聲;我們只聽見藤條揚上空中的‘簌簌’聲?!?/p>
結(jié)局很悲慘,這個叫王愛蓮的孩子“帶著三個弟妹,到了愛河邊,跳了下去?!?/p>
真的不得不佩服龍應(yīng)臺這個女子,從記憶里走出,她又思接千里。“醫(yī)院里,醫(yī)生正在響亮的哭聲中剪斷血淋淋的臍帶;鞭炮的煙火中,年輕的男女正在做永遠(yuǎn)的承諾;后山的相思林里,墳堆上的雜草在雨潤的土地里正一寸一寸的往上抽長…… ”是心中的大愛讓她有如此跳躍的思維,是心中的大愛讓她的思想如此厚重深沉。
走出厚重深沉,這個女子又走進(jìn)恬然,書寫著看似微細(xì)但漫溢著溫情包容的愛:
“我,坐在斜陽淺照的石階上,望著這個眼睛清亮的小孩專心地做一件事。是的,我愿意等上一輩子的時間,讓他從從容容地把這個蝴蝶結(jié)扎好,用他五歲的手指。
孩子你慢慢來,慢慢來?!?/p>
“孩子你慢慢來,慢慢來?!蔽乙哺?,“孩子你慢慢來,慢慢來?!备嬖V自己,自己也就是一個孩子,一切需要慢慢來,坦然從容面對生活,以平和的心態(tài)讓事態(tài)趨于一個最好的狀態(tài),就釋然了;告訴自己,作為一個教育教學(xué)工作者,再多一些耐心,多一些寬容,多一些期待,讓孩子們慢慢來。
(作者單位:江蘇通州市新生小學(xué))
責(zé)任編輯 趙靄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