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芳答應和俺一起回家過年!桂芳是俺的女朋友,在工地認識的。俺們都是河南來的,雖然是一個省的,可不是一個縣更不是一個村的。人長得不太漂亮,可她心眼好,知冷知熱,特別關心俺!雖然才處了半年,俺倆就親得誰也離不開誰了。
今天是臘月二十五,再過幾天就過年了。今年老板發(fā)了善心,昨天把今年的工錢給齊了。哪像去年,到了年底還拖欠俺們半年的工資,害得俺們這些天南地北聚到一個工棚的二百多號弟兄硬是沒能回家過年。今年好了,還沒進臘月門兒,市里的人就一趟接一趟地來督促老板給俺們這些撇家舍業(yè)的農(nóng)民工發(fā)工資。所以,俺這才一分不欠地拿足了掙到的錢,提前回家過年了!
讓俺高興的還不只是這些。昨天往家里通了電話,聽俺爹說,從今年起,國家不要農(nóng)業(yè)稅了。這皇糧國稅自古沒聽說哪朝哪代不要過,可如今真就不要了!還聽俺爹說,俺侄子,就是俺大哥的兒子,往后上學就不用交學雜費了!這里外一算,一年下來俺家得省多少錢?這還不算,聽俺爹說,縣里前天開到俺們村一輛卡車,給每家每戶送來一臺大彩電,一分不要!你說說,這好事一個接一個,俺能不高興嗎?
最讓俺高興的事還沒說呢!你問啥事?桂芳答應和俺一起回家過年!桂芳是俺的女朋友,在工地認識的。俺們都是河南來的,雖然是一個省的,可不是一個縣更不是一個村的。人長得不太漂亮,可她心眼好,知冷知熱,特別關心俺!雖然才處了半年,俺倆就親得誰也離不開誰了。俺倆商量了,再干一兩年,多攢點兒錢,就回鄉(xiāng)下結婚。
要說今年順啥事都順,昨天剛想去火車站買火車票,火車站就來人把車票送到工棚來了!你說國家對俺這農(nóng)民工想得周到不?感謝話就不說了,全記到心里了。俺和桂芳興奮得一宿沒合眼,一大早就拾掇拾掇該拿的東西,奔到了火車站。
這火車站廣場上的人咋這么多!人山人海,就像趕大集、看大戲一樣。俺背著包袱和桂芳正走著,褲腿被人拽住了,低頭一看,是個又瘸又瞎的老太太。她說自己快要餓死了,求俺給點錢幫幫她。桂芳心軟,就要給老太太掏錢。俺一把按住桂芳的手,拽著桂芳就走。桂芳懵懵懂懂地跟俺走了一段路后,問俺為啥不給那個可憐的老太太施舍點兒。俺說,你沒聽說現(xiàn)在要飯的都是乞討專業(yè)戶嗎?裝著一副可憐相,其實全都發(fā)了財!桂芳半信半疑地回頭看去,驚嚇得“呀”一聲,俺再望去,見老太太已經(jīng)暈倒在地上。隨即,看到幾個熱心人將老太太抬走了。見此情景,桂芳氣得甩開了俺拽著她的手,俺也一時尷尬得不知說啥好。
剛走進候車室,就聽見大喇叭說俺們坐的那趟車開始檢票了。俺和桂芳趕緊跟著人流往前涌,好不容易快擠到了檢票口,俺和桂芳同時發(fā)現(xiàn),就在排在俺倆前邊那個人舉票讓檢票人驗票的時候,斜刺里鉆過來一個人,飛速將手伸進了那個人的衣兜里。與此同時,俺也一把手將桂芳剛要喊出聲的嘴捂上了。眼見那個賊拿著偷到手的錢包在俺倆的眼皮子底下跑了,桂芳氣得一拳打在了俺的前胸。俺忍痛等到那位還不知道自己的錢被偷的人走遠后,才向桂芳講出俺的道理。俺說,咱一個鄉(xiāng)下人出門在外,處處都要小心,千萬不要招惹是非。桂芳說,說不定那個人也和咱們一樣在外勞累了一年,好不容易掙的血汗錢就這樣被賊偷了,咱們眼瞅著不幫他多對不起良心哪!桂芳說的是對,讓俺無言以答,可俺心里還是想,也不是偷俺,俺才不管那閑事呢!
俺家住在很偏遠的鄉(xiāng)下,到鄭州下了火車,還要再坐十多個鐘頭的長途汽車才能到。坐了一宿火車,疲勞得不行,上了長途汽車,俺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俺睡得正香,被坐在旁邊的桂芳捅醒了。俺剛一抬頭,就被眼前的場面驚呆了。只見兩個蒙面人手持寒光閃閃的尖刀,殺氣騰騰地威逼全車的旅客將各自的錢和貴重物品交出來。所有的旅客都被嚇得不敢出聲,但沒有主動按照劫匪的要求做的。于是,劫匪開始逐個搜查旅客衣袋和提包。
見此情景,被嚇得魂飛魄散的俺漸漸地緩過了神,并且還開始暗自得意起來。因為,整個車廂內(nèi)就數(shù)俺拿的包袱破。俺的包袱是一個舊褥單裹著的俺在工地干活時穿的工作服。劫匪對俺的包袱都沒正眼瞧一下,他們根本想不到俺和桂芳兩人一年的工錢全在里面放著。
那兩個劫匪的氣焰真是囂張,劫完了錢財還不罷休,還想劫色。全車廂的女人他們?nèi)寄竺艘槐?。好在桂芳長得丑了點兒,因此逃過了這一劫。所以,俺再一次慶幸自己的高明,同時也對俺爹常說的那句“丑妻近地家中寶”古訓的真諦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就在俺暗自得意之際,劫匪又開始制造新的事端,劫匪居然要當眾強暴一名長得十分文靜秀氣的少女。就在劫匪開始強行脫掉少女的上衣時,顯然是少女的哥哥的男人站了起來,一邊撲向劫匪一邊大聲求助,希望有人幫助他們。
其實,俺覺得那兩個劫匪長得并不健壯,憑俺的體力,再加上少女的哥哥,完全可以將劫匪制服。這時,桂芳也小聲地一再鼓動著俺。一時間,俺真的在心中涌起了一股俠義之氣。就在俺要大吼一聲沖上前去的當口,俺突然改了主意。俺想,盡管劫匪的身體沒有俺強壯,可他們手里有刀。一旦失手,被破了相,變成了刀疤臉,桂芳還能嫁給俺嗎?如果再受了重傷,甚至死了,全家人的年過不好不說,俺這一生不也白活了嗎?還是不打這個抱不平為好。于是,俺就閉上眼睛,捂住耳朵,任憑劫匪如何囂張,少女和她哥哥如何求救,桂芳如何催促,俺就是和車內(nèi)的其他人一樣不聞不問,不哼不哈,不動不搖。結果可想而知,殘忍的劫匪將少女強暴之后,攜裹著到手的財物揚長而去。
長途汽車終于到達了俺家住的那個村子??墒?,讓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任憑俺如何勸說,桂芳就是不下車。不能因為俺耽誤了一車人趕路哇!沒辦法,俺只好一個人下了車。俺站在車外懇求桂芳告訴俺她不下車的原因,在汽車啟動的那一刻,桂芳十分難過地對俺說,你的心讓狗吃了!
望著遠去的車影,俺呆呆地思索,俺的心是讓狗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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