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故鄉(xiāng)行——開國上將楊得志和他的父老鄉(xiāng)親

故鄉(xiāng)，這個熟悉而親切的字眼，牽動著多少游子的心?；貧w故鄉(xiāng)，是多少身處異鄉(xiāng)的人夢寐以求的夙愿。然而，對于出生入死、轉(zhuǎn)戰(zhàn)南北、過著戎馬倥傯軍旅生活的軍人來說，返鄉(xiāng)則更有一番別樣的意義。

1925年2月，春寒料峭。

年僅14歲的楊得志和他的哥哥楊海堂為生活所迫，第一次冒著風雪離家出門謀生，來到湘贛交界的安源煤礦挖煤，半年后又回到境況依舊貧寒的老家?；丶也痪茫瑮畹弥緸榱酥\生第二次又跨出家門，遠走衡陽，挖山筑路。1926年11月，年僅15歲的楊得志參加了紅軍，走上了革命的道路。不料這一走竟成了他與家人的訣別。1930年秋，部隊經(jīng)過他的家鄉(xiāng)——湖南醴陵縣南陽橋鄉(xiāng)（分屬株洲縣）三望沖村，當時擔任紅四軍一師通訊警衛(wèi)排排長的楊得志既沒能請假回家會見親人，也沒有遇到能替他捎口信回家的熟人，回家成了他沒能實現(xiàn)的夢，成了他心中郁結(jié)的遺憾。直到新中國成立后，在和平環(huán)境里，家鄉(xiāng)的地方干部時常派人向他匯報家鄉(xiāng)的建設情況，并熱情地邀請他回家鄉(xiāng)看看，那綿長而濃厚的思鄉(xiāng)之情一次次牽動著將軍的心……

故土牽動將軍情，

首次回鄉(xiāng)祭故人敘鄉(xiāng)情

1950年1月，時任中國人民解放軍第十九兵團司令員和陜西軍區(qū)司令員的楊得志偕夫人申戈軍及女兒華榮、柏華從西安回到了闊別20多年的湖南株洲老家。

聽說這位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人民共和國的開國將軍要回家鄉(xiāng)，方圓數(shù)十里的父老鄉(xiāng)親聞訊而至。楊得志原打算步行到祖居地三望沖看望父老鄉(xiāng)親，可是，鄉(xiāng)親們特意派了四人轎前來迎接。

楊得志見了哈哈笑道：“我是鄉(xiāng)里人，過去我?guī)腿颂н^轎?，F(xiàn)在我不作這個孽，把別人的肩膀當路?！钡l(xiāng)親們的盛情難卻，他只好讓一個小外甥女代他坐轎，自己談笑風生地跟家鄉(xiāng)的父老鄉(xiāng)親一邊走一邊拉家常。

楊得志回到家里后，得知父親、大姐、二姐和弟弟都不在人世了，叔叔也在當年討飯時給地主家的惡狗活活咬死。一下子失去了這么多親人，楊得志感到異常悲痛。他顧不得沿途的車馬勞頓，第二天一大早就登上祖墳山去拜謁祖輩、父輩墳墓。他在父母的墳前肅立許久，早年與父母相處的苦難情景一幕幕浮現(xiàn)在他眼前：

母親陳氏，勤勞、善良，待人寬容，先后為楊家生育14個孩子，這些孩子多在饑寒貧病交加中夭折。

父親和叔父都是鄉(xiāng)村的窮鐵匠。一年四季挑著風箱、火爐、鐵砧、走村串戶，靠打鐵掙點錢勉強維持養(yǎng)家糊口。

楊得志從小跟父親學打鐵。白天他隨父親到各家各戶打鐮刀、鋤頭等農(nóng)具，夜間鋪點稻草，露宿在人家的屋檐下、門洞旁或大樹下、古廟里。天長日久，父親得了風濕病，無錢請醫(yī)購藥，疼痛難忍時，用大錘猛砸地，砸得地上一個又一個的深坑，額上一顆顆豆大的汗珠滾落下來。

由于生活所迫，年少的楊得志便與哥哥楊海堂去安源煤礦挖煤，因挖煤也掙不到錢，半年后兄弟倆又無奈地回到了家里。后來海堂哥隨大人們一同去衡陽修路。不久，捎信回家叫楊得志也去修路，父親先是不放心他去那么遠的地方去打工，沉悶了好幾天，最后還是同意他去。

臨行時，父親非要送他一程不可。父親替他背著行李，兩人默默地朝前走著，他望著父親那清瘦的面孔，那已彎曲了的腰背，心里十分凄涼。父親這么大年紀了，沒過一天舒服日子。他和海堂哥都走了，桂泗姐也出嫁了，剩下父親和叔父帶著幾個不懂事的弟妹，日子是多么難熬呀！他想勸慰父親幾句，但嘴巴像張不開似的，想了好一陣才開腔：“爸，你等著吧，日子好過一點，我馬上就回來。掙了錢也會及時帶給你的……”“孩子，”父親滿噙淚水望著他說：“我擔心你年紀太小，在外面遭人欺負，你那火暴性子我曉得……”

到了一個岔路口，父親在一棵老榆樹下邊站著，成串成串的淚珠從被爐火烤成醬色的臉頰上滾落。他把行李遞給楊得志，又幫他扣好衣扣子，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囑咐說：“孩子，你要做個有志氣的人！記著爹，有空就回來！”想不到，他這次與父親分手竟成永訣……

站在父輩的墓前，楊得志百感交集，父母的養(yǎng)育之恩以及早年的艱難歲月像電影一樣，歷歷在目。

憑吊了父母的亡靈，楊得志準備到幾個姐姐家里去探望。

大姐家在昭陵，姐夫原在安源煤礦做工，為人憨厚，吃苦耐勞，樂于助人。后來大姐夫由于勞累過度，精神失常，成了終身殘廢，大姐的家境非常困難。

當楊得志跨進堂屋，看見大姐夫時，走上前去問候。他不顧大姐夫滿身難聞的臭氣，將手伸進破舊棉衣里，發(fā)現(xiàn)棉衣空洞洞的不暖和，急忙脫下自己的羊毛衫，親手幫姐夫穿上，并反復叮囑外甥們要好好照料。臨走時，他還留下了一些錢。

從昭陵出來，經(jīng)過泅竹站，再向前走五六里路，楊得志忽然勒住馬韁繩，下了馬，走到一個山坡里，指著一片殘垣斷壁的廢墟深情地說：“這里是我早年的啟蒙老師住的地方啊！”

他11歲那年，母親去世，家境十分艱難，楊得志不得不去離家十多里遠的地方幫人家看牛。主人家有個小孩就在這家私塾讀書（楊指的殘垣斷壁廢墟處），楊得志也經(jīng)?？磁淼竭@私塾旁邊。私塾老師心腸好，見楊得志家窮，沒錢讀書，主動要主人家的孩子中午多帶點飯菜，讓楊得志吃一點，順便讀點書，不收學費，私塾老師還幫楊得志買了《百家姓》、《三字經(jīng)》等書。楊得志指著廢墟堆中的一扇舊石磨說：“當時老師喜歡吃米粑粑，我就是用這磨子，每天幫他磨一升粑米做粑粑吃；唉，老師如果在的話，我一定要幫他砌三間屋：一間做臥室、一間做堂屋、一間做廚房?？上先思胰缃癫辉诹?！”

臨近中午時分，楊得志到達乘垅宋家大屋，看望胞姐楊桂泗。桂泗姐對楊得志從小一直很疼愛，小時候特別關(guān)心、愛護他，給他做衣、制鞋。夏夜給他驅(qū)趕蚊子，冬天幫他暖熱被頭。聽說弟弟要出遠門謀生，她連夜趕做布鞋……

桂泗姐是個苦命人。十五六歲便出了嫁，生一男孩，不久丈夫死了。后來又嫁給江西藥商左重慶，婚后添二女。解放初期，左重慶又病死他鄉(xiāng)，她帶著三個孩子苦熬光陰。

桂泗姐從墻縫里取出一封信和一張照片。這是1935年紅軍到達陜北時，已任紅一團團長的楊得志的半身照和他的親筆信。信上說他在延安做生意，但那張照片是穿著紅軍軍裝。桂泗姐將已變黃了的照片遞給楊得志說：“這樣的相片，讓壞人看見，是要殺頭的?！?/p>

“現(xiàn)在不怕了，壞人讓共產(chǎn)黨打倒了！”

“是呀，”桂泗姐笑了，那笑的模樣，很像楊得志印象中的母親。

楊得志此次回鄉(xiāng)正值解放后的第一個春節(jié)。他在家鄉(xiāng)與父老鄉(xiāng)親度過了一個隆重熱鬧的傳統(tǒng)節(jié)日。他還給當?shù)馗刹咳罕娮髁艘粓鰣蟾?，憶過去戰(zhàn)斗歲月，廣大窮苦老百姓跟隨共產(chǎn)黨打天下鬧翻身；談現(xiàn)在建設新中國，廣大干部群眾團結(jié)一心掀起社會主義建設新高潮。一個多小時的報告，贏得陣陣掌聲。

數(shù)日后，楊得志踏上回程，帶著圓夢的滿足，帶著依依鄉(xiāng)情，同時還帶著50多名經(jīng)他挑選的可以入伍的青年農(nóng)民回到部隊。

故土連著將軍心，

再次回鄉(xiāng)察民情關(guān)民生

1957年秋，時任濟南軍區(qū)司令員的楊得志帶著一名警衛(wèi)員又一次回到了家鄉(xiāng)。

到達家鄉(xiāng)時已是晚上十點多鐘了。桂泗姐身體不適睡得早，見胞弟楊得志回來了，連忙從床上爬起來。姐弟重逢不由得熱淚盈眶。姐弟談家常，回憶往事。第一次回鄉(xiāng)后，楊得志把桂泗姐曾接去西安住了一些日子，但因當時正逢抗美援朝戰(zhàn)爭爆發(fā)，作為抗美援朝副總司令員的楊得志，正全力忙于部隊備戰(zhàn)工作，他只得匆匆把桂泗姐送回家鄉(xiāng)，為此楊得志時常深感歉疚。他很擔心姐姐的身體，反復安慰她不要憂慮，好好療養(yǎng)，并時常給她捎些滋補品。

這次回鄉(xiāng)，楊得志察覺到某些基層干部政策、理論水平低，工作方法粗暴。特別是在堅持社會主義道路和改革耕作技術(shù)方面，缺乏耐心細致的思想工作，搞了不少強迫命令，群眾意見比較大。因此，他感到有必要坐下來做做工作。他主動向合作社支部書記劉細豐和社長顏全交提出，要和合作社的全體黨員見見面、談談心。他倆很快將全社36名黨員喊了攏來。

楊得志和顏悅色地和大家拉家常，不時叫警衛(wèi)員給大家裝煙沏茶。大家左一聲“志公”，右一聲“志公”，無拘無束地講出了心里話。當他聽到有的黨員干部作風粗魯，動輒訓人打人，罰跪群眾后，便語重心長地說：“紅軍在井岡山的時候，我當班長，上級規(guī)定我們連每人每天要砍7000斤柴。第一天下來每個戰(zhàn)士只砍了2800斤，連里的排長便毆打士兵，結(jié)果柴越砍越少。這事被毛主席知道了，立即下令‘廢除肉刑’?，F(xiàn)在你們還要打人，那怎么行呢？”

接著，他又說：“還有人提出‘家中無閑人坐，路上無閑人走’的口號。我不曉得你們憑什么說人家是閑人。如果一個婦女要生崽了，他的男人急急忙忙去請接生婆，而他的胸前又沒掛上‘我是去請接生婆’的牌子，你們就會強迫他去挑塘泥，這下不就苦了他家生崽的婆娘羅！”楊將軍的生動比喻，使大家既開心笑了，又后悔辦錯事而羞愧難言。

在談到個別農(nóng)民不愿入社時，他叮囑說：“要做好工作，人的腦袋好比機器，哪個部件出了毛病就要修理。入合作社也是一樣。你們要想辦法認真把合作社辦好。辦好了，人家自然就愿意來嘛！你們搞蠻的，把機器搞壞了，那又怎么能行呢？我們每個共產(chǎn)黨員都要關(guān)心群眾，注意工作方法。”

他仔細聽了合作社的生產(chǎn)規(guī)劃匯報后，想了一想，問道：“實現(xiàn)畝產(chǎn)2000斤，你們有么子具體措施？”有人插話：“拆屋?！?/p>

楊得志不慌不忙地說：“你們現(xiàn)在住的房子就不夠，還提出每人喂一頭豬。把屋都拆了，豬不就在外面日曬雨淋變成野豬了嗎？！”話音剛落，大家哄然一笑，但馬上又心領神會楊將軍這一番幽默話語的意蘊。

故鄉(xiāng)連著將軍心，

支援家鄉(xiāng)建設動真情

上世紀70年代初期，楊得志調(diào)任武漢軍區(qū)司令員后，工作更加繁忙，抽不出時間回家鄉(xiāng)探望，但是他總在心里惦記著家鄉(xiāng)的社會主義建設，希望經(jīng)常有家鄉(xiāng)的人到他那里走走。不論是求援、走訪，還是探親、看望，他哪怕工作再忙，也高興接見、熱情款待。

1975年早插前夕，正是春暖花開、浸種時節(jié)，原株洲縣淥口區(qū)委書記易迪生和三望沖大隊支部書記王選華等4人，前往武漢軍區(qū)看望楊司令。

楊得志樂呵呵地在門外迎接了他們，他一邊把家鄉(xiāng)的客人迎進屋里，一邊說：“到我這里來，至少得住半個月時間嘛！”

平常家里來客來訪，都有一定的時間規(guī)定。但這回客人落坐后，楊得志卻對警衛(wèi)人員說：“他們是我家鄉(xiāng)來的父母官，今天下午例外，不受時間限制?！?/p>

“我哩家里扮禾還是刈夾子嗎？”楊司令一句家鄉(xiāng)土話開場白惹得坐在他身邊的秘書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聲來。

“咯有什么好笑的呀，我哩家里扮禾就是刈夾子嘛?！彼种貜鸵槐椤?/p>

幾句地道的家鄉(xiāng)土話，把緊張、拘謹?shù)臍夥镇?qū)散了許多。接著，他關(guān)心地詢起問家鄉(xiāng)的建設情況。從生產(chǎn)、生活問到修路、綠化；從糧食生產(chǎn)問到其他工副業(yè)，從社員的工分問到口糧和純收入以及農(nóng)村教育衛(wèi)生等情況。

為了表示家鄉(xiāng)人民的一片心愿，易迪生和王選華他們來時特意帶了家鄉(xiāng)的土特產(chǎn)——一條臘狗肉給楊司令。楊得志感到家鄉(xiāng)父老鄉(xiāng)親的盛情難卻，便吩咐說：“我們家里留一腿狗肉，其余三腿狗肉分給司令部其他同志，大家有福同享嘛！”

這一天，楊司令把子女們都喊到家里和家鄉(xiāng)的客人共進晚餐。席間，他對生長在外地，沒有回過家鄉(xiāng)的孩子們說：“他們幾位是我家鄉(xiāng)的親人。湖南株洲縣南陽橋鄉(xiāng)，是你們家鄉(xiāng)。你們參加工作，填履歷表上的籍貫就是填那個地方?！?/p>

易迪生對楊司令說：“家里很快就要春插了，我們想明日起程。”楊司令心里明白，留客不在農(nóng)忙時，便笑著說：“你們遲不來，早不來，選了我留不得客的日子來。這樣吧，明天我陪你們看看武漢的名勝風景再走?！?/p>

以后，楊司令得知家鄉(xiāng)運輸機械困難，還想方設法，為家鄉(xiāng)買了一臺貨車和幾臺拖拉機，算是為家鄉(xiāng)的建設出了一份微薄之力。

含淚憶兄留青史，

將軍鄉(xiāng)情濃又長

1986年10月17日，在中央軍委辦公室里，楊得志接見了兩位來自湖南株洲地區(qū)的黨史工作者。親切交談后，他戴上老花眼鏡認真細致地審閱《楊海堂烈士傳》。

楊海堂既是楊得志的兄長，又是他參加革命的引路人。

1925年早春二月，楊得志和楊海堂穿著補丁疊補丁的粗黑布破棉衣、單褲，頭上圍塊白布巾，肩上背個小包袱，兜里裝著幾塊雜糧餅子踏上了去安源煤礦的路。從家鄉(xiāng)到安源有200多里，中間要爬幾座山，過幾條河。雖說有汽車、火車，但對困窘的兩兄弟而言，這些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他們曉行夜宿，連雜糧餅也不敢多吃一口。數(shù)日后的一個夜晚，他倆拖著疲憊的雙腿爬上安源山坡，望見了一片燈火，楊得志高興地抓著哥哥胳膊叫起來：“哥，你看，這里的燈比我們家鄉(xiāng)的星星還多呢！”

兄弟倆興奮中，忘卻了寒冷和疲勞，飛快往山坡下跑去。但此時已是深更半夜了，到處都是關(guān)門閉戶，兄弟倆只好等天亮后再去找姐夫。好不容易熬到天明，找到姐夫（當時煤礦的老工人），由姐夫領著到了工頭那里。工頭一看，嫌楊得志個子小，不讓下井。經(jīng)姐夫再三求情，才讓他在井上挑煤。楊海堂比楊得志年長5歲，身強力壯，本可在井下挖煤多掙一倍的錢，但他擔心敬堂（楊得志原名）年小受欺負，也陪著他一起在井上挑煤。

那個時候，煤礦當局對工人壓榨十分厲害。他們兄弟倆從早到晚，挑著百多斤重的煤擔，爬煤山，滾煤車，一身灰一身黑，連口里吐出的痰也是黑的。稍不順工頭的眼，棍子就會上身。年少的楊得志認為這煤礦不是久留之地。這年盛夏的一天，兄弟倆合計還是回家再說?？墒?，苦于半年積攢的錢卻還不夠買一張火車票。后來，在一位好心的老工人幫助下，兄弟倆設法爬上了一輛往北開的煤車，才回到了株洲老家。

1926年夏天，楊得志接到海堂哥從衡陽的來信，連忙趕去修公路，在衡陽比在安源好一點，除生活費外，還可寄點錢給父親。這年年底，突然傳來了共產(chǎn)黨的起義部隊到達廣東韶關(guān)的消息，工地隨后遷到距韶關(guān)不遠的郴州板子橋。附近農(nóng)民紛紛暴動起來打土豪，聲勢越來越大，不少豪紳逃之夭夭，筑路工地的老板和工頭看到形勢不妙也準備溜之大吉。工頭發(fā)給每個工人25斤大米，讓大家各自回家。工友們?yōu)樽约旱那巴緫n心忡忡。議論了一個通宵后，楊得志和海堂哥及其他23名筑路工一起，背著行李，前往韓家村投靠了窮人的隊伍。

韓家村駐扎的是工農(nóng)革命軍第七師師部。在村頭的一塊開闊地上插著一面小旗，上書“招募新兵”四個大字，旗的周圍都擠滿了人。報名時，楊海堂為楊敬堂更名為楊得志。楊得志當時被分在師部當通訊員，楊海堂被分在師部特務連。

兄弟倆參加了革命軍，但穿的、蓋的還是自己的那套破舊的衣服和被子，只是每人發(fā)了一個土紅布袖章，這是唯一的標志。不久，楊得志也準備調(diào)師部特務連三排七班當戰(zhàn)士，他當時很高興，不但能與哥哥在一個連隊，還可以領到一支槍呢？誰知到了七班后，只發(fā)了一個梭鏢頭，還得自己找木棍裝上，他不愿意要。過了幾天，哥哥來教訓他說：“那梭縹頭是農(nóng)會會員打土豪得來送給紅軍的，不容易哩，你怎么可以不要？”

楊得志說：“等打仗的時候我拼死奪兩支槍，送給班長和你一人一支還不行嗎？”楊海堂說：“那好吧！”哥哥這才滿意地笑了。

1928年4月，兄弟倆隨部隊上了井岡山，在礱市會師后，他和哥哥都被編到了紅四軍特務營三連，哥哥在一排三班當班長，他在三排七班當戰(zhàn)士。

紅四軍在毛澤東的正確領導下，巧與數(shù)倍的敵人周旋，多次打敗了敵人，一連粉碎了敵人四次“進剿”，發(fā)展壯大了井岡山革命根據(jù)地。但當時的湖南省委代表杜修經(jīng)乘毛澤東率部遠在江西的永新開展擴紅工作之際，利用二十九團士兵戀家的故土觀念，擅自調(diào)動紅軍二十八團和二十九團攻打湖南的郴州城。因敵人援兵迅速增援反撲，我紅軍部隊只好退守城東來水橋。但是二十九團六七百多人還沒來得及過橋，就遭到敵軍瘋狂反撲，楊海堂隨二十九團的戰(zhàn)士只好沿河向南撤退，途中又遭到敵人伏擊，楊海堂不幸被國民黨團丁抓住殺害了……

楊得志噙著淚審完稿后與家鄉(xiāng)的黨史工作者繼續(xù)交談。講到撰寫人物傳記時，他語重心長地說：“不要突出寫個人，要以毛澤東思想為紅線，多寫集體的作用。我寫的回憶錄《橫戈馬上》，就是盡量寫黨的領導，突出集體的智慧?！彪S后，他又欣然題寫了“繼承先烈遺志，再展四化宏圖”和“實事求是，以史鑒今”的詞條，以勉勵家鄉(xiāng)的史志編研工作者，秉筆記載英烈事跡，弘揚英烈革命精神。

當楊得志了解到來訪者都是家鄉(xiāng)來的黨史編研人員時，思鄉(xiāng)之情，一觸即發(fā)，他馬上又詳細地詢問了家鄉(xiāng)的建設發(fā)展情況和鄉(xiāng)親們的生活情況，聽到家鄉(xiāng)這些年在改革開放中所發(fā)生的巨大變化，老將軍欣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