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分享者》創(chuàng)作于1912年,是康拉德的又一部海洋小說,同時也是一部探索人性的心理小說。《秘密分享者》塑造了“我”——一位新任的年輕船長的成長過程。缺乏自信的“我”與另一個“自我”的合一,分裂,最后達到自我的完善??道碌淖髌芬回炛塾谌宋锛捌渚袷澜纾ㄟ^人物的言行、經歷和感受來反映人物的內心世界,精神狀態(tài)以及他們的品質和潛能。
《秘密分享者》通篇運用第一人稱的敘事方法,通過“我”自己的發(fā)現、觀察、思考展示給讀者一個生動的“自我”。開篇,“我”——孤獨,缺乏自信的船長獨自站在甲板上,船上鴉雀無聲,周遭了無生命運動的痕跡。……“我”和“我”的船都屏息靜氣地躊躇著,“新任兩周船長的‘我’是船上除二副之外最年輕的一個?!薄皩λ謧冎跎佟皇且粋€初來乍到的陌生人?!薄皩Υ瑏碚f我是陌生人;甚至對自己而言,或多或少也是陌生人。”“水手們同舟共濟十八個月了,而我剛來兩周。“對于責任最大的船長之職缺乏經驗?!彼羞@一切陌生人的感覺越發(fā)使“我”感到不安,從而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有能力帶領這艘船安全地歸國。不難想象如果沒有那個神秘人物的出現,“我”會不會被自己打倒?能不能帶領大家平安歸國?我的孤獨為邂逅另一個自我埋下了伏筆。當萊格特來到船上的時候,也是“我”樹立自信的過程,他填補了“我”的內心的空白,慰藉了“我”孤獨的心靈,成了“我”的精神支柱。
這個神秘的人物——“從黑暗處朝著我們的燈游來”的萊格特與船長,“我”有著驚人的相似:受訓于康威,同樣的黑腦袋,同樣年輕,“就連我的睡衣穿在他身上都是不松不緊的,活脫脫的一個我的‘影子’”。小說中不下二十次地重復著“我的影子”(my double)“另一個自我”(other self)以強調二者的相似。這樣的一個影子不但與“我”在外形上有驚人的相似,甚至于“我們倆”。的經歷與“我們”穿的衣服都同樣地相似。萊格特在賽弗拉號上的處境都與“我”一致——孤獨,不受船長的喜歡,被老二副和管事的視為眼中釘、心頭恨;而且也是剛剛做了大副。在萊格特為了挽救整條船的命運,失手殺了一位不盡職的船員后,沒有一個人因為他救了整船人的性命而為他說句話,完全處于孤立的狀態(tài)。萊格特,(用賽弗拉號船長的話說,“看上去聰明絕頂很有教養(yǎng)”)應該說這樣一位受過教育的、純潔的年輕人犯下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件罪——謀殺,如同圣經中人類犯下的第一樁罪一樣——該隱在弒弟后,被迫選擇了流放,萊格特在犯下他人生中的第一樁罪時,也選擇了流放自己。這個有著不屈不撓精神和堅強靈魂的“人”,正是他適時出現,挽救了船長,也挽救了船只。
在這篇小說中,與其說船長救了萊格特,不如說萊格特拯救了船長。在船長“我”處于復雜、焦慮不安的狀況下時,萊格特——一個像幽靈一樣的“我的影子”,幫“我”找回了“自我”。早在萊格特登上甲板之前的對話中,“我就憑直覺感到了我們之間的一種神秘的聯(lián)系”。這種“神秘的聯(lián)系”按照弗洛依德的理論,這實際上是自我與本我的關系:
在與萊格特朝夕相處的過程中,“我”與“另一個自我”完成了合一的升華?!氨M管他確實一點也不像我,然而當我們靠著床沿,肩并肩地耳語,黑色的頭湊著頭,背對著門,任何一個有膽量悄悄打開門的人準會看到兩個船長,一個忙著和另一個自我悄聲低語,這正是一副怪誕離奇的景象?!薄拔业乃枷耄杏X和我艙中的秘密分享者如此緊密相連。”只有“和我的影子相守相伴,那種被一撕為二的痛楚仿佛治愈了不少,整條船上沒有第二個推心置腹的人?!比R格特與生俱來的頑強的氣質、冷靜果斷的處事方法、不屈不撓的精神及其責任感一點一滴地影響著“我”,把“我”從“分身異處”的危機中拯救出來,幫助我重建自信,完成了超越自我的過程。
為了達到“超我”的階段,“我”必須送走“另一個自我”——萊格特,才能真正地成長為一個獨立、果斷、合格的船長??道略谶@個過程花了很大的筆墨和心思,其原因就在于:這實際上是一次自我檢查和考驗的過程。為了檢驗“我”是否能勝任船長一職,“我…‘把船盡可能的駛向陸地,這可是一件有關天良的事——因為船一放下支索,他就必須下船。……想到船首和陸地已經近在咫尺,我的心緊張的要命?!薄叭f一我首次指揮就遭不測,那么我所有的前途,我唯一的未來將無可挽回地毀于一旦?!北M管船員們不斷地提出異議,由狐疑到驚喊到哀鳴——“閣下,還要往前行駛嗎?”“我的上帝!我們在哪里啊?”‘噢,我的上帝!’“她已經碰到岸了!”“我”還是頂著壓力,“一意孤行”,這實際上是在檢驗自己的能力,這個“自我”是否已經達到了“超我”的境界。船長是在向自己挑戰(zhàn),這時候他已經忘記了“另一個自我”的存在,這說明船長已經克服了自己內心的不足。這實際上是在對自己極限的挑戰(zhàn)。就在“我”神情緊張,“如饑似渴”地四處張望,尋找對自己的肯定的時候,“我如獲至寶,看見了我的那頂軟帽——在我眼里,這是救命的標志啊?!?/p>
“我凝視著那頂帽子,想著他的血肉之軀無家可歸,一股憐憫之情油然而生。帽子原是給他遮陽蔽日的,而此刻——瞧——它救了船。因為它給我一個標記,使我擺脫了由于陌生而造成的對情況的隔膜。”這顧帽子不但是對“我”能力的肯定,也是“我”的自我意識的回歸與“幽靈”離開的標志。從這一刻起,“我”才真正地完成心理成長的過程,也才能真正地擔負起指揮這艘船的重擔 “我終于以平靜的聲音命令道:‘轉舵!”
“船徐徐前行。我獨自和我的船在一起,我們心照不宣,我們情投意合,世上沒有任何事,任何人能在我們默契溝通的航道上投下陰影,將我倆阻隔一”現在“我”已經成長起來,不再是那個“戀戀不舍地站在甲板上,手輕輕放在欄桿上,就象搭在一個值得信賴的朋友肩頭,然而,頭頂上繁星閃閃注視我們”就“打斷了我與船之間的默默交流”的那個缺乏自信的船長了??道碌摹睹孛芊窒碚摺氛菑拇L的孤獨人手,通過這次航程的描述展示了自我從懵懂無知到閱歷豐富、從幼稚到成熟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