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心中有個結(jié)
唐姜是西風縣的大美人,說這話時,唐姜已經(jīng)二十六歲了。
二十六歲的大美人唐姜不結(jié)婚,對象倒是處了一個,他就是西風縣的首富、日進千金的艾小曉。
唐姜不和艾小曉結(jié)婚,可唐姜與艾小曉的票子結(jié)緣,艾小曉花花綠綠的票子在她的手里刷刷刷地往外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她今兒個弄花店,明兒個弄酒店,弄來弄去,什么名堂也沒有,就是投玩?zhèn)€花樣。艾小曉看到后來也樂了,說:使勁花,你不花我還就真想不出賺錢的招了呢。
這天,大美人唐姜要出門,出門時天氣晴好,半道上卻下起雨來。大別山的梅雨季節(jié)就這樣,六月的天,娃娃臉,說變就變。
出門時,艾小曉叮囑她:穩(wěn)當起見,帶把傘呢。
唐姜說:現(xiàn)在哪兒不是店鋪,還帶那勞什子。
唐姜不帶雨傘,下了車,剛上小路時雨就下來了,細細的,密密的,溫馨而又清涼。唐姜忽然感覺有一絲快意,臉上的肌肉便舒展開來。
唐姜知道,前面這將要重溫的一段路還長,便折回身,到公路邊的小店鋪里買雨傘。
店老板抱出一抱來,說:半自動、全自動的都有,花色隨便挑。
唐姜說:這些傘我不要,我要黑布傘。
老板有些不屑,說:黑布傘?黑尼龍傘我們都不進貨嘍。
黑布傘,半路上沒有,唐姜的家里面有。
打開手機,撥號。
艾小曉在電話里說:到了?
唐姜說:趕快讓司機小胡把我家里的雨傘送給我。
艾小曉說:送雨傘?你在哪兒呀?!
唐姜說:他知道的,一直往前開。說完就掛了。
今天是唐姜的姐姐三十六歲生日。
在姐姐家的飯桌上,唐姜意外地碰上了一個人。在唐姜的記憶里,那是一位英俊的少年。現(xiàn)在,眼前的這“少年”已經(jīng)留了一圈小胡子,但唐姜還是第一眼看他時就認出了他。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孩子了,自己還是那么怯生,倒是那孩子一口一個“小姨”地叫,脆生生,甜潤潤,讓唐姜越看越愛。唐姜知道,他已經(jīng)成了姐姐婆家的妹婿。
唐姜回到家時已經(jīng)是夜里了。
其實,從姐姐家到公路岔路口的那一段小路只有五華里,唐姜用了一下午的時間。
這是個無風無雨的下午,唐姜手里抓著把黑布傘在下午的時光里行走著,她一會兒心潮起伏,一會兒又搖頭嘆息,最后唐姜還凄苦地笑了一下。
那是一個相同的雨季,一位少年在她的身后匆匆喊住了她。
唐姜回過頭來,機警而又疑惑地問:你?干嗎?!
少年有些窘,怯怯地遞過手里撐著的雨傘,說:這傘你打著吧。
唐姜矜持了一下,說:那你怎么辦?
少年結(jié)巴著說:我……我看你都快淋濕了,女孩子是不能淋雨的。
唐姜的胸口忽然涌起一股熱浪……
剩下的一段路,唐姜就是撐著少年的那把雨傘遮風蔽雨的,少年則與她保持著一段距離,一邊抹臉上的雨水一邊前行。
那是一把極其普通的黑布傘,但唐姜卻一直把它撐著,從十六歲撐到了二十六,一撐就是十年。
三千六百五十個日子就這么過去了嗎?!
到家時,保姆孫姿接過司機小胡手里的黑布傘,準備送到唐姜經(jīng)常擺放的地方,唐姜說:不用送那里了,放閣樓上吧。
孫姿和小胡面面相覷。
唐姜一邊上樓,一邊說:小胡,去把你們的老板接到我這兒來。
艾小曉到來時,唐姜一改往日的做派,站在大門口接他。
艾小曉有些受寵若驚,忙說:回來了。
唐姜跟艾小曉說:我先上去,你一會兒上來。
目送著唐姜上樓,艾小曉把小胡叫到門外,問: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小胡說:我也不知道呀!車子路上沒耽擱。
艾小曉說: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
艾小曉上了樓,推開臥室的門,唐姜已經(jīng)穿著睡袍斜倚在床頭。見艾小曉進來,唐姜便笑了一下。
艾小曉看到唐姜那一笑,一頭霧水。
唐姜說:還不去衛(wèi)生一下?
艾小曉一邊應答著,一邊找浴室的門,他是有些懵了。
唐姜說:浴室在那邊,水我已經(jīng)放好了。
艾小曉拉開浴室的門,回過頭來說:你……你……
唐姜說:你不是早就企盼著這一天嗎?還看不出來嗎?!
艾小曉把浴缸里的水弄得很響,唐姜對著浴室布滿水霧的玻璃,大聲地說:我想要個孩子!
唐姜的聲音很大,喉頭又有些哽咽,不覺間,眼里竟汪出兩行淚來。
風流雞
妻子從鄉(xiāng)下買回來一只仔公雞,白白的羽毛,紅紅的頂冠,黃黃的爪子,昂著頭,挺著胸,抖抖擻擻、精精神神。
妻說:趁還沒開叫,明天我就把它殺了給你吃。
我說:這么客氣,好,我等著開葷了。因為過兩天就是我三十六歲的生日。吃肉雞,穿白衣嘛。
第二天天還沒有亮,睡夢中的我忽然聽到了公雞的啼聲。
妻說:不會吧。妻就怕這個。嘿嘿,一準她也是聽見了。
再細聽,真是。妻就一骨碌下了地,從雞籠里拽出那只白仔公雞,惡狠狠地用布頭絞了它的雙腿,然后,“撲哧”一聲丟在了房間前面的廊檐上。
嗓子眼里“咕嘟”一聲,“喔喔喔喔(我長大了)——”聲音雖稚嫩,甚至還有些沙啞,但這家伙確實開叫了。
白仔公雞這一叫,讓妻睡到上午十點多還渾身懶散,打不起精神,也起不了床。
不行,上當了,我得去退。妻說這話時,我剛剛在稻田里除草回來。
我笑著說:算了,它不是我嘴里的肉哩。
妻愣了愣,坐起來說:倉里的糧食已經(jīng)不多了,我們不能養(yǎng)閑雞。妻說著就“呼”地從床上蹦下來。
門開處,那只白仔公雞不知什么時候已掙脫了絞住雙腿的布頭,站在院子里梳理羽毛,看覓食的母雞們。
家里不養(yǎng)公雞,這是妻心里的小九九。家里沒有公雞,下屋的紅公雞就有了奔頭。起初我不怎么樂意,看到下屋的紅公雞邁著方步的樣子,我就趕快把它攆開。妻說:你發(fā)神經(jīng)呀!我們家的母雞等著抱小雞呢。妻說這話,我還是攆了兩回,后來心想:算了,是雞們的事,又不是人呢。
現(xiàn)在,我只要在家的周圍轉(zhuǎn)悠,我又得去攆那只紅公雞,因為我家有了一只白公雞。白公雞雖然逃過了一場殺戮,但要在這塊地盤上站住腳仍然面臨挑戰(zhàn),對手就是下屋的紅公雞。
下屋的紅公雞是三年前做“扒路雞”時留下來的,雖然已有些歲數(shù)了,看上去也一臉的慈眉善目,但見了我家的白公雞依然虎視眈眈,眼珠子紅得都快要滴出血來。
這天清早,下屋的紅公雞丟下它的那一窩娘兒們,奔過來和我家的母雞們拉攏,一邊伸脖子,一邊伸腿,順帶還想和它的舊情人們偷嘴。我正準備攆開它,一旁的白公雞已經(jīng)開始行動了,只見它一個猛子躥過去,跳起來對準紅公雞的冠子就啄。此時的紅公雞正在興頭上,一個沒防備,便讓白公雞啄得鮮血淋漓。
受傷的紅公雞低著頭,草草收場,倒退著離開了白公雞的領(lǐng)地。白公雞跟著來到了稻場外的麥草垛上,伸長脖子高叫:“喔喔喔喔(我勝利了)——”
白公雞擁有了自己的領(lǐng)地,也擁有了自己的一幫娘們。娘們愛嘮叨,東邊找到一只蟲子,西邊吃了一口鮮草,都要呱唧半天。白公雞年輕氣盛,常常把它們罵得狗血噴頭,不聽話的,武力解決。
有一天,蘆花雞捏著嗓子善意地勸白公雞:公呀,年輕是資本,可也要愛惜身體喲。
白公雞不想聽這個,薅了蘆花雞一嘴:怎么著,你這個老不死的,找死呀。
白公雞說完,便一個猛子撲上去,噙滿眼淚的老蘆花立即被壓在了地上。
三天后,妻在雞籠里撿到一只軟殼蛋,蛋黃蛋清撒了一地。妻一邊抓著蘆花雞,一邊嘆氣,說:壓壞了,壓壞了。妻說完,便將手中的一杯白酒哆哆嗦嗦地灌進了老蘆花的喉嚨。
沒了蘆花雞,剩下的雞們便乖巧了許多,白公雞也經(jīng)常在它們面前耀武揚威:喔喔喔喔(我是首領(lǐng))——
下屋的紅公雞雖不再進入白公雞的領(lǐng)地,卻也常常踱到邊界地帶看熱鬧。白公雞因身體透支,常常搶吃一些母雞們到了嘴的食物,紅公雞見了,忙翻出一些吃食,召喚身后的母雞們前來享用;白公雞仗著年輕,興致來時,說干就干,從不管母雞們身子方便不方便,紅公雞心里嘿嘿一笑,做秀一樣,一遍一遍征求母雞們的意見……
這天天剛亮,白公雞的娘們終于走出了邊界地帶,投奔到紅公雞的懷抱。白公雞醒來后,不見了身旁的娘們,便跳上秋后的谷草堆巡視,剛要破口大罵,忽然,一股暖流沖向腦際,“噗”地一聲,一口鮮血便從白公雞的口腔和鼻腔噴射而出。
白公雞的嗓子啞了,幾多天不叫。呆若木雞一般。
妻說:這恐怕不是什么好兆頭。見我沒有答話,便又說:正好,家里的老母豬剛剛產(chǎn)了崽,殺了給它下下奶。
我說:放生吧,讓它自生自滅好了。
金子·銀子·閃金光
金子
金子是只金蛤蟆。
三公分高,兩公分長,黃燦燦、亮晶晶的。
趴在飯桌上的這只金蛤蟆,圓睜著兩眼,張開闊大的嘴巴,一副財大氣粗的樣子。劉大麻子瞪著兩眼看它,看了足有幾袋煙的工夫了。
此之前,這只金蛤蟆并不在劉大麻子的飯桌上,而是在一個毛頭小子的黃挎包里。
毛頭小子說:老爹,你幫我看樣東西。聲音竟有些顫。
劉大麻子正撅著屁股在玉米地里鋤草,聽見有人說話,便直起腰回過頭來。
毛頭小子又說:老爹,您可千萬別跟旁人說哦。
劉大麻子說:么事嘛?眼前的這小子他不認識。
毛頭小子便扭扭捏捏地取下肩上的黃挎包,遮遮掩掩地掏一樣東西。
劉大麻子說:啥玩意兒,賊似的。
毛頭小子說:您老肯定見過金子吧,您幫我看看,這到底是不是真的。
劉大麻子聽說有金子,便伸過頭來,毛頭小子卻一把捂住,說:您老人家應該不會搶我的吧。
劉大麻子說:哪能呢?我都這一把年紀了,還蒙你不成?
毛頭小子說:真的?
劉大麻子說:真的,拿來我瞧瞧。
于是,這只金蛤蟆便到了劉大麻子的飯桌上。
銀子
銀子是一些現(xiàn)成的銀洋。
雙龍的三塊,單龍的八塊。龍頭抬起,象征飛黃騰達;龍尾擺動,寓意財源滾滾。小劉麻子擱了一塊雙龍的在上衣口袋里。
此之前,這些龍洋并不在小劉麻子的懷里,而是在一個中年女人盛豬菜的籃子里。
中年女人說:大哥,我給您看樣東西,您肯定沒見過。聲音竟有些抖。
小劉麻子正在家里打草鞋,聽見有人說話,便解了腰上的繩扣扣。
中年女人扭扭捏捏地放下手上的竹籃子,遮遮掩掩地在豬菜底下掏東西。
小劉麻子說:是么東西嘛?眼前的這女人他不認識。
中年女人說:龍洋呢,我剛才在后山薅豬菜,誰知一薅竟薅出這玩意兒,您瞧——
中年女人說著,拿出一塊來,用嘴吹了吹,然后放到耳朵邊上聽一聽,臉上竟露出一些笑意來。
小劉麻子說:哦,有這事,拿來我瞧瞧。
中年女人說:哎,等等,先說好了,只準看,不準拿。
小劉麻子撇了撇嘴,說:瞧你那樣,不就弄了塊龍洋嗎,誰稀罕。
中年女人說:好好好,那我就不給您看了。說著就站起身子來。
小劉麻子說:去去去,我還要攢雙草鞋呢。說著又坐回了原處。
可坐著坐著,龍洋還是揣在了小劉麻子的懷里。
閃金光
閃金光金光閃閃的,薄薄的,輕飄飄的,既好看,又耐看??嗖嘶ǘ硕苏貙⑺擞终?,疊了又疊。
此之前,這衣服并不在苦菜花的手里,而是在一百多里外的一家商店的柜臺里。
小劉麻子說:苦菜花,我跟你說件事兒。聲音竟有些哆嗦。
苦菜花正在家里納鞋底兒,聽見有人說話,便停下針線來。
小劉麻子又說:其實,這事不說你也知道。
苦菜花說:有么事?說嘛。眼前的這男人她不認識。
小劉麻子便扭扭捏捏地坐到一只方凳上,遮遮掩掩地從懷里掏一樣東西。
苦菜花說:喲,還這么嫩生,女人似的。
小劉麻子就停住手,說:你以前說過的話可算數(shù)?
苦菜花說:我以前說什么啦我,什么算數(shù)不算數(shù)的,真是。
小劉麻子就說:這么說你說話是不算數(shù)的嘍?
苦菜花說:我么時候說話不算數(shù)了?算數(shù),你把那什么東西拿出來。
小劉麻子就拿出那件閃金光的衣服來,說:這話可是你說的,誰幫你買閃金光的衣服你就嫁給誰。
苦菜花低下頭,臉上有了幾絲紅暈。
小劉麻子說:閃金光已經(jīng)為你買回來了,嫁給我吧。
苦菜花說:去,一邊去,我等急著還要納鞋底呢。
苦菜花又納起了鞋底,可納著納著,小劉麻子買的那件閃金光還是放在了她的嫁衣里。
金子·銀子·閃金光
劉大麻子剛剛賣了一頭牛,他用了一頭牛的錢,結(jié)果,那只傳家寶——金蛤蟆好像是鍍銅的。
小劉麻子要結(jié)婚,剛剛借了一筆貸款,他用了貸款結(jié)婚的那筆錢,本想還了那貸款,再賺點,但銀行里的人愣說那些銀洋是錫的。
小劉麻子動用了一些紙煙盒里的錫箔紙和一些膠水,將閃金光加了加工,因為那件東西本來不閃金光。
不用問,劉大麻子是我的父親,小劉麻子就是我,苦菜花是我內(nèi)人。
結(jié)婚那天,我看著內(nèi)人穿著那件閃金光,臉蛋紅撲撲的,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心里很激動,不知不覺眼里竟閃出淚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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