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隱者不遇》講析

唐代詩人賈島的《尋隱者不遇》，從尋而不遇落筆，描寫出了一位飄忽不定的隱者形象。

首句“松下問童子”，所問的“童子”當(dāng)然是未成年的人。古代男子二十（虛歲）而冠，二十歲才表明成年。那么，這個“童子”和“隱者”的關(guān)系怎樣呢？有位教師曾在課堂上說：“這個‘童子，是舊社會的書童?！边@樣講解顯然錯了。因為下句立刻點明一個“師”字，師，無論專指師長，泛稱知識技藝上有專長的人，都不是仆人對主人的稱謂。“隱者”與“童子”不是主仆關(guān)系，后者是因年少而稱“童子”。

次句“言師采藥去”，“言”字在一本備課參考書中注為：“言一課，文中是‘說的意思?！薄把浴庇小罢f”義，本來不錯，但在這篇課文中，“童子”并不是作了確切的陳述，而是猜測之辭，正像“謂”有時作“料想”解釋一樣。這位“隱者”如閑云野鶴，行蹤無定，出門時未必向“童子”說明去向，“童子”也只能以料想答復(fù)來訪者。

三句“只在此山中”也是答言，這個答言仍是料想。前文已引進(jìn)過的那本備課參考書在“作業(yè)指導(dǎo)”欄中解釋此句，有云：“‘只，當(dāng)‘就講?！涞囊馑际牵何业膸煾稻驮谶@座山里采藥……”認(rèn)為‘只，當(dāng)‘就講，便把“師”的行蹤指實了?！爸弧睉?yīng)是“只該是”的意思。近人張相《詩詞曲語辭匯釋》卷三：“只在，猶云總在或如故也。”今人徐仁甫《廣釋詞》“只”字所到義項中有“只猶‘自，副詞。杜甫《課小豎鋤所果林三首》之三，‘籬弱門何向，沙虛岸只摧。‘只一作‘自?！币簿腿绱恕Ｈ涞囊馑际牵何釒熆傇撛谶@座山里吧。這樣理解，和釋為“就在這座山里”有什么區(qū)別，且留到后面再說。

尾句“云深不知處”，是寫“童子”的又一回答——第三個問題的回答。他雖然很肯定地料想隱者在這座山里，但偌大的一座山，究竟在哪里，還是不能知道。

這首詩，“松下問童子”已經(jīng)斜出了“尋隱者不遇”，但是這還僅僅是上門尋訪，下面更有尋根究底的三問；三句沒有明寫，卻由三答來暗示。這三答，使讀者得知；尋訪者還想追蹤前去，懷念、渴思之情因而愈顯。

訪友不遇，本來是掃興的事，何況是連行蹤也探問不到，但這首詩的重點并不在尋訪者這一面，而在隱者那一面。詩里所描寫的是在白云深處出沒、行蹤飄忽無定的隱者，他與官場生活隔絕而自有其樂趣。也許，采藥就是他的生活之道，也許，他另有生活來源，這些在詩里沒有涉及，我們須不無細(xì)問。

最后，我想回到前面的問題上來，何以要把“童子”的答語解釋為猜測？“童子”猜測“采藥去”的師傅，想按理只該在此山中，仿佛限定了范圍，其實還是無從界定。這樣就使“云深不知處”的不可捉摸顯得更為可信，也許“隱者”的無跡可尋更耐人尋味。詩里的情境越來越幽深，“隱者”的蹤跡越來越淡遠(yuǎn)，而這一切完全通過“童子”的似知非知的樸實口吻寫出，實在是饒有興味。

（曾孝義，貴州省湄潭縣高臺鎮(zhèn)金盆小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