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姑娘叫小芳

說大事、小事,普通人的身邊事

講閑話、實話,老百姓的心里話

“希望工程”是一項政府扶持的民間公益事業(yè)，它像雨露陽光，哺育了多少貧困家庭的子女成長?。〗裉?，在我們繁華的大都市，在熙熙攘攘的街市，在人流涌動的地鐵，在豪華的寫字樓，在高樓林立的金融區(qū)，那些服飾光鮮、風(fēng)度翩翩的男男女女，他們之中該有多少人，是踏著“希望工程”鋪設(shè)的紅地毯走來的！但我們國家幅員遼闊，人口眾多，在南疆的村寨，北國的林區(qū)，邊遠的山鄉(xiāng)，偏僻的海邊，至今還有一些孩子在艱難地走著自己的求學(xué)之路。今天，我講三個故事，每個故事中都有一個叫“小芳”的女孩，她們都想讀書，但讀得都很不易……

●第一個故事●

瞎子點燈亮堂堂

有個姑娘叫小芳，是全村唯一的初中生。小芳家有個鄰居，姓麻，孤身一人，還是個瞎子，是村里的“五保戶”。

這一年，偏僻的山村通電了，供電人員問麻瞎子安不安電燈，麻瞎子詼諧地說：“瞎子點燈白費油，再說俺也交不起電費?！贝蠡锕笮Α＿@時一旁的小芳說：“麻叔叔家應(yīng)當(dāng)安裝電燈，晚上，鄉(xiāng)親們到他家串個門幫個忙，難道摸黑不成？”村主任說：“對呀，他的那點電費由村委會支付吧?！甭橄棺优d奮地說：“麻瞎子點燈，盼望光明，好，社會主義好?！?/p>

麻瞎子家安了電燈幾個月，確實沒亮過幾次，那點電費村委會就給墊付了。

可又過了一段日子，有人反映，說是麻瞎子家夜夜電燈亮晃晃的，而且一亮就是半夜。村主任不太相信，晚上，他悄悄去麻瞎子家查看，遠遠看到麻瞎子家黑黢黢的，走近一看，只見窗戶被嚴嚴實實地遮擋著。村主任敲門，麻瞎子說：“主任，我已經(jīng)鉆被窩睡覺了?！贝逯魅纬虺蚝诤耐僚魑荩洲D(zhuǎn)身走了。

可村民還是接二連三地反映，說麻瞎子家半夜還開著電燈，雖然窗口堵得嚴嚴實實，可瞞不了精明的村民。村主任莫名其妙：瞎子點燈干什么？

當(dāng)天晚上，村主任偷偷隱蔽在麻瞎子家門前的一堆柴草邊，不一會，就看見一個黑影朝這兒急急走來，村主任定睛一看，這不是小芳嗎？只見她悄悄溜進麻瞎子家，然后將門落閂，并將窗戶堵得嚴嚴實實。村主任百思不解：這么晚了，小芳到麻瞎子家干什么？

村主任一直等到半夜，才見小芳從麻瞎子家溜出來，一溜小跑來到自家門口，她母親準時給她開了門……

“這里邊一定有問題！”村主任沒有驚動其他人，也沒有詢問小芳的父母，他決定晚上再探個究竟。

到了夜里，村主任早早隱藏在柴草中，靜靜觀察動靜。一會兒，小芳出現(xiàn)了，照樣腳步匆匆，照舊推開麻瞎子的房門，落閂、堵窗，然后一切歸于平靜……

村主任從柴草中一躍而出，來到麻瞎子門前敲門，只聽麻瞎子在屋內(nèi)說：“村主任，我鉆被窩睡覺啦，有事明天說吧?！贝逯魅纬吨らT嚷道：“你給我開門！我現(xiàn)在就有急事要說！”

敲門聲和叫喊聲引來了周圍的鄉(xiāng)親們，他們也想看看麻瞎子搞的是什么鬼名堂。

麻瞎子無奈，只得乖乖開了門。燈光下，麻瞎子在剝玉米棒子，這是他主動向村里要來的“公務(wù)活”；另一邊，小芳一面看書一面也在剝玉米棒子……

小芳見紙里包不住火，羞答答地走到村主任面前，說：“主任，我就要報考中專學(xué)校了，我想好好復(fù)習(xí)功課，可家里為我上學(xué)欠了8000元的債，家里實在點不起電燈，白天我還要幫家里干活，只有晚上來麻叔叔家復(fù)習(xí)功課，可我沒有白用村里的電，我一邊看書一邊剝玉米……”

鄉(xiāng)親們眼圈紅了，村主任聲音哽咽著說：“小芳，你努力學(xué)習(xí)吧，一心不能二用，你不要剝玉米了，專心看書……不要擔(dān)心，這里的電費由村委會支付……”

●第二個故事●

山村里的姊妹花

在一個叫梨花溝的小村，有一對雙胞胎姐妹，名字叫郭大芳和郭小芳。她們的父母一直雙雙在城里打工，每年只是春節(jié)才回來一趟，姐妹倆就跟著年邁的爺爺奶奶過。這年春節(jié)，父母回來了，還帶回了兩人打工賺來的一點錢，不過，令父母為難的是，家里的地要雇人種，倆女兒上學(xué)要花錢，兩個老人要養(yǎng)活……手頭這點錢根本不夠啊！

年三十晚上，待倆孩子睡下后，父母到了兩個老人的房里，嘀嘀咕咕地商量了一宿……

接下來的幾天，大芳和小芳都感到父母變得格外的親切和藹，慈祥體貼，家務(wù)活一點不讓姐妹倆碰，一有點空閑就陪著她們嬉戲玩耍，盡享著天倫之樂。她們哪里知道，父母是在用這種方式，表達著對她們中的某一個深深的歉疚！

三六九，往外走。初五的晚上，吃過飯，姐妹倆正要去做功課，父母叫住了她們，父親說：“大芳，小芳，明天一早，爸媽又要去城里打工了，有件事，不得不跟你倆商量了?！备赣H艱難地咳了一會，才繼續(xù)說著，“咱家的錢，只夠你們倆中的一個人上學(xué)，另一個，必須休學(xué)，幫著爺爺奶奶做家務(wù)活，割草放羊……”

姐妹倆呆住了，好久，大芳才說：“爸爸……我們才上小學(xué)三年級啊，你就不讓我們上了？”

父母不吭一聲，難堪而又痛苦地沉默著，倆孩子漂亮聰明，學(xué)習(xí)成績拔尖，是一對人見人夸的姐妹花，如果都能上學(xué)，將來準能成才，可沒那么多的錢啊，唉！

這時，小芳懂事地說：“爸爸媽媽，你們不用難過，叫誰上不叫誰上，你們二老決定吧！”

手心手背都是肉，讓父母如何是好？母親抹了抹眼淚，說：“你們倆扔硬幣，要不抓鬮兒……”

小芳毅然說道：“爸爸媽媽，讓姐姐上吧，我休學(xué)！”

大芳喊著：“不！讓妹妹上！”

父親摟過大芳，哽咽著說：“大芳，乖女兒，你總算是個姐，得讓著妹妹，疼著妹妹，你就留在家里吧！爸爸對不起你，爸爸沒本事，沒錢，讓你小小年紀就……”

大芳伸手拭去了爸爸眼角的淚花，說：“爸爸，沒事的，等你以后有了錢，咱家的日子好過了，我還能上學(xué)的?！?/p>

第二天一早，父母走了。轉(zhuǎn)眼到了開學(xué)時間，小芳天天背著書包去上學(xué)，大芳則打草放羊，下地鋤草，用稚嫩的肩膀幫著爺爺奶奶，一起挑起生活的重擔(dān)。這種輟學(xué)現(xiàn)象，學(xué)校早就見怪不怪了，老師們能做的，也只能是把花名冊上郭大芳的名字勾去……

小芳曉得自己上學(xué)的機會來之不易，在學(xué)習(xí)上刻苦到了極點。有天下午，她發(fā)起燒來，老師不得不叫同學(xué)送她回家。誰知第二天一早，她就又精神抖擻地出現(xiàn)在教室里，班主任驚訝地說：“郭小芳，昨天你發(fā)燒這么厲害，我以為你怎么也得休息幾天，怎么，病這么快就好了？”

小芳聽了，臉上顯出了一種與年齡不相稱的嚴肅，她說：“老師，我家的情況您也清楚，想到我的姐姐，我也病不起啊，所以，病一下子就好了?！卑嘀魅尾挥筛锌溃赫媸歉F人的孩子早當(dāng)家啊，這孩子，懂事懂得讓人心酸！在家里，小芳和大芳住一個房間，每天晚上，她們那個屋的燈都要亮到很晚很晚……

大芳上不起學(xué)，最愧疚的還是父母，夫妻倆起早貪黑，拼命地掙錢，很少回家，即使偶爾回去，也是來去匆匆，就這樣，過了一年又一年，這一年，小芳該考初中了。

春節(jié)到了，夫妻倆也回了家?，F(xiàn)在，兩人手頭攢了一點錢，他們決定讓小芳考城里的中學(xué)，讓大芳繼續(xù)讀鄉(xiāng)里的小學(xué)。

除夕夜，一家人吃年夜飯時，父母對大芳和小芳說了他們的打算，這時，小芳說：“爸爸，讓姐姐和我一起考中學(xué)吧！”

父親一聽就傻了：“這怎么可能……”

小芳這才含淚告訴父親：“爸爸，你知道嗎？其實姐姐沒有休學(xué)，這幾年來，我倆每人輪流著去上一天學(xué)，誰上學(xué)的這天，誰回來后就把這天學(xué)的功課教給對方，然后第二天，另一個人再去。因為我倆長得太像了，把衣服一換，連爺爺奶奶都認不出來。趕上誰病了，誰就是姐姐，在家休息，所以，這幾年，是我和姐姐一同上的學(xué)……”

父親一聽，禁不住失聲哭了起來：“我的女兒啊……”妻子、爺爺、奶奶聽了也都是又驚又喜，淚流滿面……

幾個月后，大芳和小芳雙雙考取了城里的一所中學(xué)……

●第三個故事●

當(dāng)了一回大傻瓜

這天晚上，丁家村的村主任丁大個接到了鄉(xiāng)長的緊急電話，丁大個一聽，頓時傻了眼，事情是這樣的：

幾年前，祖籍丁家村的一位老華僑，捐資為村里建造了一所小學(xué)。誰知三層的教學(xué)樓蓋好后，丁大個動了歪心思，將小樓改變了用途，當(dāng)成了村里的辦公樓，學(xué)生們只好依舊在那幾排破舊的平房里上學(xué)?，F(xiàn)在鄉(xiāng)長通知：丁老先生在女兒陪同下，要回村看看。丁大個一聽害怕了：倘若真相敗露，丁老先生向縣里、市里一反映，自己這頂烏紗帽還保得了？想到這些，他不敢隱瞞，在電話中如實向鄉(xiāng)長作了匯報，可憐巴巴地說：“這咋整？”

鄉(xiāng)長一聽火了，吼道：“還他娘的能咋整？趕緊把小學(xué)和村里的辦公地點換過來，明兒天一亮就立馬行動！我告訴你丁大個，你先給我把這事應(yīng)付過去，等完事后我再跟你算賬，你小子簡直是膽大包天！”說罷，鄉(xiāng)長“砰”地扣了電話。

丁大個哪敢怠慢，次日天蒙蒙亮，他就爬起來，組織村上的干部、村民、學(xué)校的師生，開始了螞蟻大搬家，把村東頭辦公樓里的東西往村西頭小學(xué)里搬，又把村西頭小學(xué)里的東西往村東頭辦公樓里搬，這事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麻煩，不僅東西要搬，還要換牌子、釘門牌、掛黑板、更換張貼畫、重新刷標語……從早忙到晚，總算大體搬好，這時，接到正式通知：丁老先生明天上午到。

第二天是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上午九點多，丁老先生一行，在村頭下了車，緩緩?fù)謇镒?。老先生少小離家，一直忘不了的就是故鄉(xiāng)的煎餅卷大蔥蘸大醬。得知他好這一口，丁大個安排一個叫丁大嫂的，在家門口支了鏊子攤煎餅，客人們的午飯，就在她家吃。

丁大嫂有個女兒叫丁小芳，上小學(xué)四年級。因為丁老先生的午飯要在她家吃，頭天晚上丁大個專門“教導(dǎo)”了母女倆半天，叮囑她們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一句不許說，誰要是說漏了嘴，完事后給她好看，氣得丁小芳直沖他翻白眼。

丁老先生聽了介紹，非常高興，路過煎餅攤子時，他親熱地向丁大嫂打招呼，寒暄著：“真是太麻煩你了，你女兒呢？等會我們從學(xué)?；貋?，帶上你女兒一塊回來。”丁大嫂揚手一指，說：“到學(xué)校上學(xué)去了……您老別客氣，一點家常飯，沒什么麻煩的?！?/p>

丁老先生他們來到學(xué)校，做課間操時，向師生贈送了文具、教具，又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旁聽了一堂課。轉(zhuǎn)眼放學(xué)時間到了，老師們找來了丁小芳，丁老先生拉著小芳的手，一路上說說笑笑，去她家吃煎餅卷大蔥蘸大醬……

丁大個和幾個村干部一直高度緊張，生怕有人說漏了嘴，他們分工合作，各盯各的人，一刻也不敢讓丁老先生他們脫離開自己的視線。午飯后，丁老先生又提出去看一下村里辦公的地方。他們來到村西頭那幾排破落的平房，那些房子實在是太破舊了，陰冷潮濕不說，有的房頂都有大窟窿了，站在屋里一仰頭，竟然能看到天；還有十多扇窗沒玻璃了，蒙著塑料布，大白天屋里也得開著燈才能看清。

丁老先生的眼眶有些濕潤了，他激動地自言自語著：“這里的條件比我想象的還差啊……”

丁大個厚著臉皮說道：“這就是我們辦公的地方！只要孩子們能有個好的學(xué)習(xí)環(huán)境，我們村干部再苦再難也不怕，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嘛！”

丁老先生聽了，當(dāng)場叫女兒拿出支票簿，不由分說提筆就開了一張支票，遞到丁大個手中，說：“我也沒什么好講的了！這點錢，你們拿著蓋座辦公樓吧。在這樣的房子里辦公，身體受不了??！”

丁大個立即帶頭喊起了口號：“感謝丁老先生疏財好義、造福桑梓！”現(xiàn)場立時掌聲一片……

第二天黃昏時分，丁老先生和女兒搭乘國際航班離開了這個城市，在航班上，丁老先生的女兒猶豫著：有句話，她不知該不該對父親講—昨天一進村，她就看出丁家村的那幾個干部在玩貓膩：那個攤煎餅的丁大嫂，說她女兒丁小芳上學(xué)去了，揚手指的是村西頭，但村干部們卻把他們帶到了村東頭……難道丁大嫂連村小學(xué)在村西還是村東都不知道？但是，她看著父親蒼老、疲憊的容顏，便決定不講了：父親已經(jīng)是快七十歲的人了，這輩子都不一定再有機會回故鄉(xiāng)了，不要敗壞他的心境了，就讓他留下一個對故鄉(xiāng)美好的回憶吧……

與此同時，躺在座位上閉目養(yǎng)神的丁老先生，也有一句話想對女兒講：昨天中午，他拉著丁小芳的手去她家時，丁小芳偷偷往他手心里塞了張紙條，他借午休打盹的工夫，匆匆讀了，紙條上寫的是—“爺爺：您上當(dāng)了！我們是昨天才從村西頭的平房，搬進村東頭的小樓里的……”下午，實地察看了村西頭的平房后，他之所以又主動捐出一筆錢，實在是害怕他走后，孩子們再被迫搬回那破落的平房……

思前想后，丁老先生決定不講了—只要丁小芳那些孩子們，能在寬敞、溫暖、明亮的小樓里上課，他當(dāng)一回傻瓜，又有什么要緊呢？

“瞎子點燈亮堂堂”作者：寧書科；“山村里的姊妹花”作者：常山；“當(dāng)了一回大傻瓜”作者：李元奎。

下期話題：守望這一份親情 （題圖、插圖：劉斌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