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驢上渡船
喬三生在貧苦人家,靠賣苦力吃飯,有一身好力氣。十歲左右,能將鄉(xiāng)場上碾壓稻麥的石磙連掀幾個跟頭,后隨一浪跡兩淮的武林異人習(xí)武。
民國二十一年初秋的一天凌晨,在洪澤湖高家埝大堤上,一個五大三粗、身高在一米七○開外的青年人,牽著一頭大犍驢往淮陰小橋方向不急不緩地走著。沿途不時冒出三三兩兩或牽驢、或推獨輪車的漢子,他們都是幫人糶糧糴米的鄉(xiāng)下人。青年目不斜視地趕腳力,偶爾有個把后生見了他,都會主動打招呼:三爺,忙?青年點點頭:唔。
大堤兩旁風(fēng)光秀美,不時有云雀穿越林梢。日上三竿,青年喬三拐下大堤,沿蛇形土路行數(shù)里,來到張福河渡口。河岸上下三四十個推車、趕驢候船的渡客,一個個焦躁地眺望著緩緩搖過來的渡船。船剛靠碼頭,艄工尚未來得及將跳板拖上河沿,兩個性急的小伙子已縱身飛上岸。豈料候渡的人比下船人更急,趕驢推車往上涌,空手的根本不走跳板了,直接從岸上往船上跳。這么一擠一撞,船上的人畜下不來,岸上的人畜也就上不了船。紛亂中,一抱孩子的婦女幾乎閃身落水,一個黃臉大漢伸手拉住婦女的同時,罵道:他奶奶的,大清早都去搶孝帽子呀!一剛擠上船的黑臉漢子,揮著油錘似的拳頭吼道:揍死你!
人群一陣騷動,相互間跳出幾個吃勁的,伸胳膊捋腿吼叫著要揍人。船頭人多,吃水厲害,船尾左右搖晃,剛搭上岸的跳板連人一起落入水中,驚呼咒罵聲頓起。眼看黃臉與黑臉大漢已撕扯到一起,另外幾個有的高高舉起扁擔(dān),有的揮舞著車襻,群毆就在瞬間開始了。
突然,岸上傳來一聲斷喝:承讓,承讓,讓我先上!
眾人聞聲看去,只見一壯實青年扔下牽驢的繩子,一哈腰,雙臂探到驢肚下,將驢連同驢背上的兩麻袋糧食捧起,穩(wěn)穩(wěn)地走下坡。兩側(cè)候客見狀,紛紛避讓出一條道。有人喝彩道:好大的勁!一小伙子驚呼道:喲,這不是喬三爺嗎?
黑臉漢子愣了一下,松了黃臉大漢的衣領(lǐng)。黃臉大漢也松了手,臉色顯得更黃了。幾個躍躍欲試的人各自罷手,呆看著喬三。喬三走近碼頭,艄工已下水將跳板的另一頭搭上船。喬三并不上船,只是盯著船上的人看。岸上岸下除了河水拍岸聲,顯得格外地靜。先前幾個上船的人,膽怯地掃一眼喬三,走下了跳板。黑臉漢子露出不服氣的神情,但也沒敢聲張,極不情愿地下了船。船上人好像都聽到命令似的,按順序走下跳板。
人下來差不多了,船頭上升與碼頭并肩,靠在船后的兩頭毛驢在主人的吆喝下往前挪。走在前面的毛驢,一尥蹶子跳上了碼頭,緊隨其后的毛驢受了驚嚇,昂首嘶鳴起來,猛地往岸上躥去,將牽驢漢子扯了個狗吃屎。牽驢漢子邊爬邊罵,趕上去甩了一巴掌,驢遭擊打,揚蹄向人群踏去。說時遲,那時快,喬三丟下臂上的驢,右手閃電般揪住了那匹受驚的驢,嘿,毛驢四蹄生根似的立住了。所有渡客被這瞬間發(fā)生的事搞懵了,待大家回過神來,喬三已捧起犍驢跨上了渡船。
指插城墻磚
喬三那天趕毛驢去清江浦,不料在南門城樓下惹了麻煩。
喬三騎著大犍驢進入南門小街時,下了驢。里許長的小街上人來人往,臨街的叫賣吆喝聲激蕩著小街藍藍的天空。喬三牽著驢不聲不響地走著,一些店主沖喬三吆喝,喬三既不應(yīng)答,也不停步。
快到護城河時,斜巷里躥出一條瘦驢,差點撞到喬三的驢頭。喬三的驢受驚,揚脖打了聲長鳴。騎在驢上的小伙子尚未來得及道歉,大犍驢已旋個圈,掙脫了牽繩,亮起前蹄直撲瘦驢后胯。小伙子嚇得抱住驢脖子,不堪重負的瘦驢一甩脖子,扔下小伙子,眼看小伙子頭部就要落地。喬三騰身、挪步、探臂,左手叼住小伙子的左腳脖,右手搭住小伙子肩胛,往上一提,小伙子安然無恙。喬三踅到犍驢后,伸手?jǐn)Q住驢的尾巴,喝聲:“下來!”隨著圍觀者的驚呼,大犍驢被生生地扯下地。
喬三來到城墻根下已日上三竿,泛白的太陽抖碎了護城河清悠的流水。喬三四下張望,他在等米行的張老板。喬三并不認識張老板,頭天喬三遇到在城里謀差的武家墩人李二,說南門的張老板有心結(jié)識,想請他押批貨。
正當(dāng)此時,從護城河吊橋上走來四五個小混混,有的拿水果攤上的水果,有的抓攤上的炒貨。有個長著對鼠眼的小子扯住一姑娘的辮梢,又捏了一下她的臉蛋,姑娘尖叫,混混們哄然大笑。一賣席子的老頭剛看他們一眼,就被甩了個耳光,吼道:看什么看!
喬三搖搖頭,盯著幾個混混看。一混混瞪了喬三一眼,罵道:欠揍!喬三不吭聲,依然盯著他看。混混們嘩地圍上來,說:毛驢不錯,送給大爺喝酒吧!喬三冷笑一聲。一混混說:咋,不服氣?一甩手拍了下驢頭,驢長嘶起來。喬三并不搭言,牽繩的左手微屈大拇指,平伸四指,猛地往城墻磚縫插去,四指退出,牽繩深深地嵌了進去。幾個混混嚇壞了,紛紛后退。喬三斷喝:哪里去?一個箭步上前,搭住一個混混,一個麻花擰,將他扔進了護城河。
喬三扯下城墻上的牽繩,朝另外幾個混混說了聲:滾!幾個混混像兔子似的,撒腿往吊橋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