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過去了,一篇不足4000字的短篇小說《與女人邂逅》(見2004年7月期《短小說》),一直橫亙在我的心頭,無法解讀,無法走進作家徐巖的文字深處,教堂、鐘聲、女人、小孩、雪、鳥窩、按摩的女孩、失身流產(chǎn)的姑娘,還有那個肥臀的老板娘,紛雜在我的腦海。
讀書與閱世是相輔相成的吧。一天,在赴青島的車上,忽聽周杰倫在《以父之名》中唱到:“我已墜入看不見罪的國度。”我豁然明白了作家的苦心孤詣,在這欲望泛濫、金錢主宰的現(xiàn)實生活中,個體的努力——那拯救靈魂的力量是多么蒼白無力和渺小。
你看,為了碗面而“眉眼上立馬堆了笑”的肥臀老板娘,為生計、為一點點的收益主動所付的努力與獻媚;賓館里那個良心未泯,為生計而受人支配的按摩女郎在“正直的我”面前的坦誠告白,從中不難看出“那些外地人都給害慘了”,“外地人”又是一些什么樣的貨色?被工頭騙了而重病在身的姑娘,不知她是為了愛情還是為了金錢。這一幕幕分明就發(fā)生在我們的身邊?!拔摇钡目赐?,“我”所買的一大袋水果,“掏出身上的鈔票,塞給了女人”,是良知,還是想拯救無望的靈魂,托起他們沉淪的生命?
也許,我們成人有著這樣那樣謀求生存的方法,也許我們的成人在濁世中逐漸同流??赡恰捌埔缕泼?,像舊時電影中躑躅街頭的報童”的“八九歲的小男孩”呢?在這個變化莫測、人道無常的世界又該如何呢?在流浪討飯的時候,寧可選擇一支煙而不屑于幾張可能解決一天溫飽的鈔票,這是多么令人費解而倍感寒冷的一幕!他無所事事,他漫無目的,他的臉上沒有兒童的燦爛,他的眼里沒有兒童的純潔,他的聲音里沒有兒童的奶氣,他的牙齒沒有兒童的潔白,他什么也沒有,有的只是“明日復明日”,有的只是四處游蕩。
然而,這些不幸淪落在最低層的生命又相互溶合在一起。這個“流浪的小男孩”也不知什么原因與“這失身的重病在身的姑娘”牽連在一起,以七八歲孩童的稚弱,以人本性的同情,照料著這個“想等養(yǎng)好了身子再回老家”、不料“身上的錢卻又被幾個撿破爛的人搶走”的“姐姐”。
寫到這里,我不禁要問:誰來拯救他們,誰來拯救這一切,上帝嗎?隱隱地在風雪中矗立著的俄式教堂,早已成為鳥的世界。在這樣的年月,又有誰去祈禱?為現(xiàn)實,為實惠,人們奔波不息?!拔摇庇趾伪伢@異“教堂里面昨還有鳥窩呢”?信仰灰飛煙滅,神像轟然倒塌,留下的只是一片狼籍。
在這樣的現(xiàn)實,在這樣人心不古的世俗社會,我又能如何?“掏出二百元錢,塞到按摩女手里”又能代表什么?那“一大網(wǎng)袋水果”、“掏出身上的鈔票”塞給失身的女人,又能解決什么呢?為了小孩,“從衣兜里掏出半包煙”,“扔過了身邊的一個果皮桶里”,又能拯救什么呢?也許只有教堂鐘聲“不知為什么又敲了兩下”才在我們的心里產(chǎn)生一絲回響,讓我們有片刻的駐足和聆聽。
隨著時間的推移,想起《與女人邂逅》這篇小說,總覺得心頭重重的,不足4000字的文章,容量之大,思想之深,敘事之冷靜,語言之樸實,裸露了被雪“掩埋了起來”的城市是多么丑惡,穿行在這城市的人又是多么的艱辛,肉體和思想又是多么輕易墮落。在經(jīng)濟大潮傾軋下的時代,因信仰缺損的無奈、苦痛與迷茫。我更從作者客觀的敘述中,從教堂和教堂的鐘聲的意象中,觸摸到一顆為這個時代、這個社會焦慮的心。
再次拜讀小說《與女人邂逅》,再次聆聽歌曲《以父之名》,深感在強大的的現(xiàn)實和金錢面前的無力與無助,所以周杰倫唱到“請寬恕我的自負”,所以徐巖在《與女人邂逅》中寫“我”“雙手合十,對那神像說,主啊,請饒恕我的罪孽吧”。
走筆至此,想,我們?yōu)槭裁捶且@么看重自己的力量而悲天憫人呢?又想,社會的秩序、心靈的陽光、思想的鐘聲,誰來維護,誰來播撒,誰來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