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疾
一個人頭疼了,感覺腦子里就像鉆進了蟲子,又像塞進了沙子。這種疼痛是沒法形容的,醫(yī)生問了半天他也說不清楚。
不發(fā)熱,不感冒,量血壓,查肝功,沒有任何頭疼的病中因或病后癥。這就怪了。
醫(yī)生問最近生過氣嗎?例如,與妻子吵架了,與兒子頂嘴了,與同事斗氣,沒評上先進,沒當上勞模,丟了錢,被情人騙了,等等一切不順心倒霉的事。
回答沒有。這一切他都處理得很好,該有的他都有了,該沒有的他都沒有,就是這頭疼來得有些莫名其妙。
醫(yī)生問,吃過什么異物嗎?例如:蛇、蝎子、青蛙、娃娃魚、熊掌、猴腦、猿血……對了,原先人見人厭的豆蟲現(xiàn)在有人非常愛吃,這世界是越吃越稀奇古怪了。那東西可不能吃啊,我作過研究,它身上含有殺蟲劑毒素,而這種毒素可以導致腦疾啊。
回答還是沒有。他有錢也有些文化,知道環(huán)保的意義重大,知道什么是綠色食品,更懂得怎樣細心生活,妻子給他綠色情感,保姆給他綠色生活原料,沒有頭疼的物質(zhì)基礎(chǔ)啊。
醫(yī)生怪怪地看看他,小聲問,最近那方面的生活過多嗎?
他似乎早就知道醫(yī)生要問這方面的話,怪怪地笑道,一個星期一次不算多吧。
醫(yī)生說,少點,也有可能頭疼。醫(yī)生有些敷衍了。
他這下笑得更怪了,說,隔三差五的有個補充。
醫(yī)生一下子來了興致,問,是二奶還是街上的?
他笑得更怪了,什么呀,都不是,反正是要情有情要愛有愛的,放心吧,在這方面我比任何人都幸福。
醫(yī)生好像有些不甘這個結(jié)果,那你做這些事就不那個嗎?
他干脆哈哈笑出聲來,用手指著醫(yī)生說,我知道你想問什么,這一切我妻子都是知道的,她很愛我,允許我那樣做。
醫(yī)生看看他身旁的女人,那女人很自然地笑笑,點點頭。
醫(yī)生有些生氣了,說,你沒生理方面的病,走吧。
他說,可我確實頭疼啊。他妻子在一旁補充說,我們?nèi)ド窠?jīng)病、精神病醫(yī)院都看了,用進口設(shè)備查都沒問題。
醫(yī)生苦笑一下說,叫你們這么一說我也頭疼了。心不在焉地問了句,你最近有什么想不開的事嗎?
醫(yī)生都覺得這話問得有些多余,收起白大褂,好像要下班了。
他沉默了一會說,我最近在練三個動作:動耳朵、舔鼻尖、看腦門。動耳朵和舔鼻尖都練成了,就是看腦門練不成。
醫(yī)生轉(zhuǎn)過身目瞪口呆地看了他一會,點點頭,說,我明白了,回家照照鏡子,看看你的眼長在什么位置。
他回家照了半天鏡子,說,眼就長在腦門下啊,誰不知道啊!
妻子在一旁補充說,不光長在腦門下,還凹在里面呢。
他恍然大悟,對呀,凹在里面怎么能看到呢?說著他的頭疼病立即消失了。
他非常感謝他的妻子,發(fā)誓從此只愛她一個人。
他不知,妻子的話是醫(yī)生早就交代好的,醫(yī)生料到他看不到自己的弱點,不能超越自身的局限。
笑功
一向性格開朗的妻子,今天臉上突然失去了笑意。不做飯,吃飯的時候還機械地板著面孔,吃得不多,卻很艱難的樣子。
妻從來沒這樣過,天大的困難在她面前都變成了笑聲。我問她不說,每日的飯后“婦唱夫隨”也不做了,擱下碗躺在床上就睡。
我逗她,引她,就是不笑,問她什么原因也不說。再問,她就要跟我急,說,不是情不是愛,放一百個心吧,你!
她該干的還是干,而且比原來干得更好更帶勁,就是臉上不見笑。
一天深夜,我被一個噩夢驚醒了。這個噩夢就是妻子離開了我,我苦苦哀求,她都不理我。
我打開燈,看見睡夢中的妻子笑著,嘴角有時還一動一動的。太美了,我忍不住吻了她一下。妻子笑得更甜了,我怕她醒,不敢再動,如醉如癡地偷窺一番,心里卻納悶兒。
一天心煩,看書看不下去,就躺在床上閉目養(yǎng)神,進入一種似睡非睡的迷糊狀態(tài)。
突然,從洗漱間里傳來妻的竊笑……我起身看到,洗漱間里亮著燈,妻正在那里照鏡子。她笑一陣嗔一陣,嗔一陣笑一陣,反反復(fù)復(fù)……最后她真的笑了,依然笑得那么甜蜜。
她悄悄上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一連幾天,她都這樣,原來我光顧著愛電腦愛文學,沒注意。我不明白,她的思維很正常,為什么會這樣呢?
這樣過了兩個星期,我實在忍不住了,選個合適的機會問她,她說,沒什么,我沒神經(jīng)病,我在練“笑功”。
笑功?什么笑功?她這才說,我這個人倒霉就倒霉在心事都掛在臉上。對領(lǐng)導有意見了,臉上立即表現(xiàn)出來,嘴上不說,臉上帶著,從不會像人家“臉是心非”,所以,什么好事都撈不著。
我笑了,就為這事啊,這正是你可愛的地方啊,這正是我對你百愛不變的原因啊。
妻想笑卻沒有了以前的自然。我說,說違心話做違心事很累的,什么好處不好處,快快樂樂地活著就是最大的好處。
妻這時笑了,笑得星光燦爛,說,笑功沒練成,卻得到一句我最想聽最想笑的話。
責任編輯張頤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