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村中的白夏華

朱合作

由于科學技術的迅速發(fā)展和經濟生活的高度繁榮,我們大家所賴以活命和借以存身的這一顆有著許多生命現象的地球,幾乎在一夜之間就迅速地從空間上和心理中全都縮短了距離,變成了一個史無前例和四通八達的地球村。

那么，如此一個高度繁榮的時代的到來，和本文中將要出現這一個具體的人物——白夏華，究竟又是什么性質的一個關系呢？毫無疑問，這當然使他的心中感到十分的為難。

白夏華又怎么能不感到左右為難呢？你想想，地球雖說是已經變成了地球村，但這個村子該有多大呀！而村子里的發(fā)展又是那么不平衡，白夏華所賴以出生的這一個居民點，并不是大西洋岸邊的紐約，也不是多瑙河畔的倫敦，甚至連黃浦江傍的大上海也不是，而偏偏是黃土高原邊緣地帶的府谷縣里清水川中一個小小的黃土包。這當然就有一點難以抵擋的悲哀了。那一包土堆旁，倒是有著十幾家天天都可以聽見雞叫狗咬的種田人家的土窯洞，但那窯洞中勤勞的男女主人們，祖祖輩輩的行蹤和影響力。幾乎從來都沒有超出過他們這個有著一座古老縣城的府谷縣。可現在，公元1982年8月17日出生的手無寸鐵的白夏華，卻妄想把影響和蹤跡伸張到府谷縣以外，擴大到地球村中一些交通更為發(fā)達和更能推動世界進程的人們的中間，借以來顯示他自身的存在和意義，這難道還不是使白夏華自己和我們大家同時都感到為難么？

那么，自找苦吃的白夏華，為什么不象他的父輩他們一樣，雞叫狗咬山高水長地過太平光景，卻偏偏都象要找死一樣，傻呼呼地突然冒出這么一個想要出人頭地的奇怪念頭呢？這自然又都是時代惹出的麻煩。作為一個府谷縣內和地球村中雙重身份的居民，白夏華在他19歲的那一年，到縣境以外一座遠比府谷縣城更加車水馬龍的居民點上讀了幾年書，且他所選讀的專業(yè)又是眼下十分時興的電腦和電視。這一下，就好象有一個潘多拉的盒子在他眼前打開了，我們這個熱熱鬧鬧的地球村中的幾乎一切的精彩事項和節(jié)目，便一下子全都擺在他的跟前了，他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年人，又怎么能經得起這個我們大家都很難經受得起的來自四面八方的巨大誘惑呢？手無寸鐵，身無分文，而又心雄萬夫，情滿天下，人生的尷尬就是以如此一種方式，出現在我們身邊的。那么，白夏華踏遍青山，遨游四海的出發(fā)點究竟該選在什么地方呢？

大凡物不平則鳴。這同時也是人類心中一個亙古不變的規(guī)則。根據人類這個時刻需要發(fā)泄自己心中不平的天性，白夏華在學校里學習電腦和電視專業(yè)的同時，便有意無意自覺不自覺地開始文學寫作了。而正是在最后的那段日子里，他舉筆寫下了這么一些很有意味的篇目：《心靈原唱》、《我是我自己》、《故鄉(xiāng)的三月》、《記憶中的風景》等等。

《心靈原唱》、《我是我自己》，他的心靈要“原唱”什么呢？《我是我自己》，難道說他有著某種被人“分裂”和“替換”或者“更正”的危險嗎？通過這么一些情感色彩十分顯明的題目，白夏華他究竟要表述什么呢？原來，他筆下所要敘述的，無非是他作為一個鄉(xiāng)村出身的少年人，在猛一下子進入城市生活后，其身心所受到雙倍的苦惱和煎熬。一方面，車水馬龍的現代化進程使他感到了外面世界的精彩。一方面，聲色犬馬的誘惑又和他純樸的田園式道德產生著強烈的沖突?？蓱z一個身心都正在迅速發(fā)育過程中的少年人，在如此一個靈魂和欲望都要承受巨大磨難的尷尬處境中，又怎么能做到無動于衷或進退自如呢？如此，他便只能沉默了?？砷L時期的沉默是會毀滅一個生命的。于是，在經過了一段時間的沉默后，他便又將其沉默轉換成了心靈的吟唱。這樣就有了《心靈原唱》、《我是我自己》這樣一些篇目的出現。而這一類篇目的內容，便都是講述他心中的不安，動蕩和苦惱。而作為一個良心不壞的從鄉(xiāng)村社會田園式生活中走出來的少年人，他似乎想要拼命地固守某種自身的操行，但城市中人們的游戲規(guī)則又是如此地和他的傳統(tǒng)操行相沖突，于是，秀才人情一張紙，在現實生活中回天無術的白夏華，便只好實行其說說而已的紙上談兵戰(zhàn)略戰(zhàn)術了。在讀著電腦和電視專業(yè)和進行著紙上談兵的二三年之中，他除了敘述自己的人生苦惱外，還總是不斷地回憶著此前在鄉(xiāng)村中盡情地享受過的田園牧歌式“幸?！?。因此，在當時他的影響力所能達到的校園文學中，便也有了這一些署著白夏華名字發(fā)表的諸如《故鄉(xiāng)的三月》、《記憶中的風景》諸如此類的篇目。講述心中的動蕩和回憶童年生活的幸福，是白夏華學生時期文學作品的兩個主要的題目。

我們的中國，是一個充滿詩性智慧的國度，國人們自古以來，就喜歡用打比方、舉例子或者講故事的方式揭示一些深刻的道理。紙上談兵，這一個故事原本是諷刺古時候一個名字叫做趙括的將軍，平日里飽讀兵書，夸夸其談，別人都以為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帶兵打仗，一定能夠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烧l知有一日真讓他領兵掛帥之時，他卻是一敗涂地，貽笑千古。于是，人們便創(chuàng)造了紙上談兵這么一個活靈活現的成語，來諷刺他的無能和理論脫離實際的“主義”，而從此以后呢，天下人便都明白了一個大道理，舉凡只會紙上談兵的人，是注定難以成什么大事的。紙上談兵能干成什么大事呢？然而，白夏華的紙上談兵和古時候的趙括根本不一樣，由于用心的思索和思考，等到他臨近畢業(yè)時，已經有許多篇文章在許多雜志和報紙上發(fā)表了，真是有心插花花不開，無意栽柳柳成蔭。就好象地球在一夜之間變成了地球村，白夏華也在一夜之間成名。由于文章寫得滿精神，他在學完電腦、電視專業(yè)的同時，還獲得了一個青年作家的頭銜，青年作家的名頭是不得了，他才剛剛一畢業(yè)，就被一家新聞單位象搶險和救災一樣立即聘用了，比別的同期畢業(yè)的人們，首先有了一份好工作。

人生萬事開頭難，而白夏華自從有了這個良好的開頭后，近三五年以來，又不斷地被兩三家新聞單位一次又一次地聘用和提拔，如今，已經是省里一家重要報紙的駐站記者了。其滿臉風光和左右逢源的樣子。已完完全全是我們地球村的一個合格居民了?，F在，當再有人在高談闊論時談到地球村的發(fā)展和動蕩時，白夏華要是碰巧喝了酒，并且碰巧手中還握著一枚小小的酒杯，那么，他便會脖子一伸頭一揚，再飲一杯美酒在腹中，然后象詩人作詩一樣地吟道：“快哉，吾之美麗的地球村！”白夏華又怎么能痛飲美酒而歌唱心中的快樂呢，原來，他自從進入新聞行業(yè)這二三年以來，已經有許多篇作品被新華社當作通稿向全國轉發(fā)了，并且有著一兩回，其稿件所反應的內容，引起了政府高層的重視，觸發(fā)了地方上許多重大的變化。他現在的行蹤和影響力，是真正地遠遠地超出了清水川中那個小小的黃土包。

那么，小小年紀的白夏華，他究竟是不是也象中世紀時那許多英雄或救世主一樣，在仙山中或睡夢里得到了什么九天玄女的秘傳，才憑著手里頭小小的一枝筆，就這么橫沖直闖地成了一個生活中和事業(yè)上的幸運兒。要不然，為什么就偏偏只有他筆下的文章才受人歡迎呢？說起來，這中間也還真是有一點決竅，這訣竅就包含在他的一篇文章題目中，他不是有一篇文章，叫做《心靈原唱》么？

《心靈原唱》關鍵當然就在于你究竟擁有著怎樣的一個“心靈”了，那么，白夏華他有著怎樣一個“心靈”呢？白夏華的心靈，來自于府谷縣里清水川中的一個小小的黃土山包中，它屬于中國傳統(tǒng)農業(yè)文明一種具有高度詩性智慧式心靈，舉凡這樣的心靈，它一旦思考起問題，便總是天然地具有一種從全局出發(fā)的整體觀，就好象我們傳統(tǒng)的中醫(yī)師治病一樣，它并不是象西醫(yī)師那樣頭痛醫(yī)頭，腳痛醫(yī)腳，甚至人體的哪一部分出事，就干脆將那一部分切除掉，把整個人體當作一座房屋磚瓦和木塊一樣，隨便地修補和更換。也不管這種物質主義的方式會對整個人體的生命活力產生何等影響。中醫(yī)不這樣，它想要治你腳上的病，也許偏偏從頭上來著眼，在腦袋上按摩三五天，也許連腿腳都輕便了，這就是中醫(yī)的全局的整體觀念。這也是中國文化的一個最為重要的特色，白夏華出身于傳統(tǒng)的中國社會中，于是，他幼小的心靈中，天然地具有著這樣的一種從全局出發(fā)，從整體上把握事物和問題的意識，這一種意識從他的成名作《心靈原唱》中便坦露無遺地表現出來了。“我清醒地知道我心靈的屋子，已被天使和魔鬼共同占領了許久，只是在浮躁和喧囂的包裹中，很難被人覺察到罷了”，“我在朝圣的路上不停地叫著自己的名字，相信不久以后，我會安安靜靜的回來”。從《心靈原唱》中摘取這么些名字中，你能感覺什么呢？難道不是一顆想從整體上把握事物的心靈的跳動么？

整體大于部分之和。這是現代哲學中最偉大和最具有深刻智慧的一種發(fā)現，地球村是個什么概念，地球村這三個字的言下之意就是說由現代科學技術和人們的現代化觀念所聯系起來有著許多生命現象的這一只地球，是一個不可隨便切割的整體。噢，原來連地球這么一個整天在宇宙空間中旋轉的大家伙，也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白夏華在明白了這個活生生的道理后，也同時便明白西方文化（象西醫(yī)那樣的注重局部的文化）和東方文化（象中醫(yī)那樣注重整體的文化）二者的各自優(yōu)略和局限，又怎么不進一步寫出許多更好的文章呢？

這樣，在有人邀他來飲酒時，他怎么能不歌頌代表著人類整體意識的這一顆地球和他借以活命的美麗的地球之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