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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社會,每天都有許多意料不到的事件發(fā)生,沒有理由,也不計后果。
一段畸型的情感故事,終于以一種最激烈的方式平息了下來。
人們在為之痛惜,但卻沒有人想得出這個故事,是否有另外的美好結(jié)局。
于是所有人都接受了眼前的暴烈。
猴年臘月二十七,人們喜氣洋洋地等著過年,然而無情的大火將陳云飛年輕的軀體煉成了一塊焦炭。他面部表情平和,雖然被活活燒死,但他依然保住了他一生最珍惜、也最不能丟的東西——面子。
將他灌醉,讓他安睡,再將汽油潑在他和自己身上……沒有人知道,沈青竹是為了順利實施自己的計劃,還是為了減輕他的痛苦,將安眠藥放在了他的酒里。
這一年,他25歲,她36歲。
當愛情成為財富的跳板
陳云飛是千百萬從農(nóng)村涌向城市的年輕人中的一員,他帶著年輕生命的沖動和對財富的渴望,游走在城市里他看得見的種種機會的邊緣。然而,創(chuàng)富的道路卻不是一個滿腦幻想的高中生所想像的那樣簡單。廈門、廣州、新疆,一溜煙地跑下來,收獲的只是一臉的滄桑、滿手的老繭和對人生不易的慨嘆。老板夢還是那么遙遠。
2000年,陳云飛來到長沙,在一家塑鋼廠謀到一個工程業(yè)務(wù)員的差事。廠外,他用心良苦地結(jié)交著每一個生意伙伴;廠內(nèi),他越過自己的業(yè)務(wù)范圍,學習研究塑鋼的生產(chǎn)經(jīng)營管理,等待著“打工仔翻身做老板”的時運到來。但他也明白,一個農(nóng)村孩子要在人地生疏的城市里實現(xiàn)“咸魚翻身”,僅靠自己單打獨斗絕不可能,他得尋找冥冥中那個人生運勢的“貴人”,來幫助自己,把自己扶上馬。
“貴人”說來就來了。2001年,30多歲的女生意人沈青竹與陳云飛做成了一小單業(yè)務(wù),兩人由此認識。面對年輕英俊的陳云飛,離婚多年孤身獨居的沈青竹不覺多了一分好感與熱情;而陳云飛眼里,沈青竹多少算個富婆,他隱約從她身上看見了自己“傍”上的前途和希望。于是兩人帶著各自的目的交往日深,成了好朋友。
不久,沈青竹接到一單規(guī)模較大的塑鋼窗業(yè)務(wù)。陳云飛一看機會來了,說:“與其拿給老板做,不如我們合伙開個塑鋼門窗廠,自己賺!”并提議由沈青竹出資金,他出技術(shù),組織生產(chǎn)。“對啊!”沈青竹順水推舟,她正在想用什么樣的方式,為他們有更多的見面機會創(chuàng)造條件。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愛上了他!
工廠轟轟烈烈地開辦起來了。顯然這次投資超出了純商業(yè)的目的,而附帶了更多的非商業(yè)性目的和意義:一個是為了渴盼已久的愛情,一個是為了渴盼已久的財富。道不同,卻心生孽戀——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最終這筆生意虧了。技術(shù)的不成熟造成了返工和大量浪費,整個生產(chǎn)成本反而比直接找別的塑鋼門窗廠代為加工生產(chǎn)還昂貴。但參與這筆生意的兩個合伙人卻“贏”了。陳云飛感到滿意和得意的是:自己找到了一條通向財富的捷徑,終于由打工仔一步飛升,成了老板,剛20歲出頭就獲得了比同齡人多得多的人生經(jīng)歷、商業(yè)經(jīng)驗。但他哪里知道,商界并沒有捷徑可走。年輕帥氣是魅力卻不是資本,如果你非要把它當作一種資本來投資,那么成功最終不會屬于你,而且你還得自始至終付出心靈的犧牲。
是的,陳云飛犧牲了心靈的自由,他至少犧牲了靈魂中愛的自由——他成了沈青竹的戀人,成了一個比他大10多歲紅顏漸逝的女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當財富成為愛情的誘餌
沈青竹自幼生活在一個缺少愛的家庭。父母離異后,母親看破紅塵,到廟上做了居士,漸漸不再關(guān)心凡事,與子女少有往來。父親性格乖戾,父女感情斷裂。沈青竹從少女時代開始便獨闖江湖,漸漸積累了豐富的商業(yè)經(jīng)驗和膽識,一個弱女子在風高浪急的商海中保持小船不翻,并且常常滿載而歸。結(jié)婚后,本以為從此可以有個人相互攙扶著走路,誰想丈夫并不能給予自己想要的關(guān)愛,卻動輒對自己拳腳相加。
盡管已經(jīng)育有一子,倔強的沈青竹仍然選擇了離婚,再次在漫漫商旅孤獨地風雨兼程。從此,她用繁忙的生意來壓抑自己對愛和情欲的渴望,她用一次又一次商業(yè)成功的喜悅,來沖抵感情失敗的苦澀。然而,感情就像彈簧,你向它施加的壓力越大,它就越是強烈地反作用于你,壓抑得越多,渴望也就越大。
陳云飛的陽光,讓沈青竹覺得感情的春天再次到來,盡管多年的商海摸爬滾打積累的經(jīng)驗教訓一再提醒她謹慎對待感情。一次意外事件還是讓兩人最后一道防線徹底失守。
一天下午,沈青竹到位于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的工廠去檢查工作,處理完所有的事務(wù)已是深夜,交通車已經(jīng)沒有了。和從前一樣,一向特立獨行的沈青竹挎著皮包獨自步行下山。經(jīng)過一段少人行走的路時,黑暗中突然跳出兩個人,飛身奪下她肩上的皮包。沈青竹急忙抓住歹徒的衣服,那家伙卻像泥鰍一樣將衣服一脫,跑了。沈青竹追上去,對方卻亮出刀來。沈青竹不敢再追,急忙返回工廠求救。陳云飛率領(lǐng)一幫工人去追,歹徒?jīng)]抓住,卻將已被洗劫一空的皮包找了回來。
沈青竹內(nèi)心深處那根脆弱的弦被撥動了。她深深地感到,一個女人要在商海孤獨地奮斗是多么的不容易。她迫切地想要找個男人來依靠。那一夜,沈青竹再也不愿隱藏自己的戀情,她終于向陳云飛敞開了心扉……溫柔的堤壩徹底打開,感情的潮水洶涌而下,從此她不再孤獨。她體貼人微地呵護著陳云飛,幸福地付出并享受著一個女商人溫柔的另一面。
兩個人相扶著走上了一條不歸路,人們看見的只有背影。
理性嚴肅的商業(yè)終于被情感征服,但這是一個嚴重的錯誤,尤其是將下屬變成情人。顯然,處于弱勢地位的下屬往往并不能真正愛上他的上司。如果你想給一個行將倒斃的人一塊面包,你只能慈愛地欣賞他狼吞虎咽,滿足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佛家理念,而不要奢望更多。甚至你可以要求得到面包的人以生命作為對你的報償,卻不要希望用這塊面包換來他的愛情。
但對倔強的沈青竹而言,愛就愛了,愛就是不顧一切。
當財富與愛情水火不容
一
感情的裂縫出現(xiàn)在2002年春節(jié)。
陳云飛擺出一副成功者的姿態(tài)回貴州老家過年,卻將沈青竹孤獨地留在長沙。在家鄉(xiāng)人面前,陳云飛露富擺闊,風光無限,成為山村的“年度新聞人物”。鄉(xiāng)親們強烈關(guān)注、羨慕不已的同時免不了好奇地探究其成功的秘密。
恰巧沈青竹耐不住獨自過年的寂寞,趕到了陳云飛的老家。秘密大白于天下。陳云飛仍然不肯公開承認這段感情,向家鄉(xiāng)人介紹沈青竹時,卻掩耳瓷鈴般地只稱是生意合作伙伴。這年頭,農(nóng)民也不是傻的,嘴上不說,心里卻敞亮得很。
陳云飛強烈地感受到沈青竹劉他的關(guān)心愛護,也清楚地知道沈青竹能給他帶來的巨大改變。然而,內(nèi)心里,卻有一個聲音在強烈地抗拒著他完全接受這個女人:比自己大十來歲而且不漂亮,是一件很沒面子的事?再說,傳統(tǒng)守舊的家鄉(xiāng)人不會理解這段差距懸殊的感情:首先是她在經(jīng)濟上絕對優(yōu)勢,然后是我在年齡和長相上的絕對優(yōu)勢。在農(nóng)村人看來,這就是不般配。在尷尬和幸福面前,陳云飛選擇了保全面子,不敢將自己的感情公諸于眾。
自己不能拿出一個說法來主導(dǎo)輿論,實際上就是任由別人去猜測。于是,在或玩笑或誤解或嫉妒的心理支配下,“陳云飛傍富婆求富貴”的消息四散而起。陳云飛和他的家人終于感受到了壓力。年后,陳云飛返回長沙,臨行前母親把他叫到一邊,叮囑道:“兒呀,沈青竹只能作我的干女兒喲!”言下之意,不能做媳婦。
在壓力面前,陳云飛一方面抱著虛榮心和面子觀,另一方面義以妥協(xié)和逃避的方式應(yīng)對世俗,他對自己的感情猶豫起來。沈青竹多次催陳云飛結(jié)婚,陳云飛不置可否。戀愛變成遙遙無期的同居,沈青竹終于緊張起來,開始懷疑陳云飛真的是在愛她還是在騙她。
二
陳云飛的工廠終于艱難地存活了下來。兩年的苦苦掙扎,兩年的苦心經(jīng)營,小廠業(yè)務(wù)逐漸有了起色,開始有了效益。有了錢的陳云飛主動承擔起了兩個人的開支。沈青竹很高興,對于陳云飛也開始刮目相看:這小子果然是個料子,只要搭個樓梯,他就爬得上去,不是那種扶不起的阿斗。從此,5000元、1萬元、2萬元,陳云飛源源不斷地賺錢回來,交到沈青竹的手里。小廠的、投資慢慢全部收回,并逐漸有了贏余,沈青:竹內(nèi)心里對陳云飛更加依戀了,覺得陳云飛是一個值得她終身依靠的男人。陳云飛在沈青竹面前也找到了自信和尊嚴:我并不是那種必須依靠女人才能生存的窩囊廢吧?
出于拉關(guān)系、找工程的需要,陳云飛難免有時要請客人洗洗腳、泡泡桑拿。對陳云飛心存疑慮的沈青竹很不放心,擔心“男人有錢就變壞”,更擔心陳云飛“變壞”了就拋棄自己,開始嚴密監(jiān)視陳云飛的一言一行:偷聽陳云飛打電話,翻看陳云飛的手機通話記錄和短消息,常常無中生有、醋意大發(fā)。不信任導(dǎo)致無休止的折騰,陳云飛越來越難以忍受,逆反心理也出來了:我也不欠你什么,你憑什么控制我的人身自由嘛?
沈青竹卻心理失衡,爭吵日甚一日:你身無分文到長沙,是我把你扶上馬,你現(xiàn)在翅膀硬了,就想飛了,這不是明顯在利用我、欺騙我的感情嗎?她不甘心就此“安靜地走開”。當然,她更不能想像自己離開陳云飛、離開他的那個朋友圈子,回到從前那種孤苦伶仃的狀態(tài)將是何等的痛苦,她決心不惜一切代價,不擇一切手段,要抓住這段感情,抓住陳云飛,她決不能容忍幸福從自己手里滑落。
陳云飛卻不服。你的投資我已全部還清,從經(jīng)濟上講你已經(jīng)收回投資并且還略有賺頭;至于感情,我一個黃花閨男跟你一中年婦女幾年了,到底誰吃虧誰占便宜還不明擺著的嗎?對沈青竹的好感蕩然無存,家庭已失去寧靜和溫暖,情人已經(jīng)有人無情,找不到任何感覺,年輕的陳云飛不得不偶爾外出,從其他女人身上尋找心靈的慰藉。
麻雀飛過終有影子。沈青竹抓住把柄,每每小題大做,鬧得四鄰不安。既然過不下去了,那就分手吧。沈青竹卻不依不饒,第一次,就要從7樓上跳下去,陳云飛眼疾手快抱住了;第二次,沈青竹一口氣吞下一瓶安眠藥,陳云飛立即送到醫(yī)院,才將其救活過來;第三次,割腕,又被陳云飛救過來。每一次大鬧,都能換來陳云飛顧全大局般的暫時妥協(xié)。沈青竹得到了陳云飛的身,卻讓陳云飛的心離她更遠??嗨级嗳眨蚯嘀裥纳挥?,只有徹底斷絕陳云飛的一切經(jīng)濟來源,讓他重新變得一無所有,他才會乖乖地跟自己走,不會再有二心。
財富與愛情都將煙消云散
出事前的10多天,陳云飛就感覺到了事態(tài)的嚴重,他擔心沈青竹做出不理智的行為。這場已經(jīng)預(yù)料到了的災(zāi)禍還是沒有躲得過。
2005年春節(jié)前一個月,質(zhì)監(jiān)局、技監(jiān)局、』:商局等幾大部門工作人員、報社記者、工程甲方負責人突然齊刷刷撲向陳云飛的工地上,稱接到舉報,陳云飛的塑鋼門窗材料以次充好。當初為了戰(zhàn)勝競爭對手,陳云飛以低價接到這個工程,但如果實打?qū)嵶龀鰜恚挥刑澅镜姆?。為求得一點利潤,在一些甲方不會太關(guān)注的地方的用材上,陳云飛使用了偷梁換柱之計,不想?yún)s讓人給拱了出來。陳云飛絞盡腦汁,四處活動,花了好幾萬元終于勉強擺平此事,不想過了沒多久又有人舉報他,那些有心要保住陳云飛的人都有些坐不住了。陳云飛徹底憤怒了,找朋友調(diào)查舉報電話,結(jié)果讓他震驚,舉報者竟然就是沈青竹!
陳云飛嚇壞了。他知道沈青竹已經(jīng)在對他下毒手了,她正在將他置于死地。沈青竹對他知根知底,陳云飛對她的毀滅能量毫不懷疑。沈青竹在朋友中放出風來:她能將一個人扶上馬,就能將一個人拉下馬,她要將陳云飛“打回原形”,“讓他100元錢來到長沙,又揣著100元錢回老家”。
陳云飛知道矛盾激化的后果:女人是想得出來就做得出來的。他仍然痛苦地對沈青竹笑臉相向,裝著什么都不知道,但從此卻多了份戒心,接到新的工程,也不敢對沈青竹講了,簽了合同也不敢拿回家讓沈青竹看到。紙始終包不住火。裝是裝不下去了,兩人不得不把話挑明了說。
女人永遠不會原諒誰破壞自己的感情;男人永遠不會原諒誰破壞自己的事業(yè),哪怕對方的出發(fā)點是愛。對人生安全極度擔心,對感情徹底絕望,陳云飛下定決心分手。但那個被沈青竹舉報的工程,已經(jīng)進入尾聲,工程款還沒收到。左思右想,他決定暫時妥協(xié),與沈青竹重歸于好,等工程款收到后再提出分手。陳云飛取了一貫的哄女人開心的方法,違心地答應(yīng)不離開沈青竹。
2005年春節(jié)又近。陳云飛打算買輛二手桑塔納回老家,一來擺擺闊,東路一下自己的虛榮心,二來也可增強老家銀行對他的信心,貨點款。但購車的錢卻不夠。與沈青竹談,已經(jīng)兩年多與陳云飛沒有經(jīng)濟往來的沈青竹卻爽快地答應(yīng)借幾萬元給他。陳云飛交了定金,第二天就準備提車開回老家,卻又不答應(yīng)帶沈青竹回才家。沈青竹想不通了。她偏激地認為陳云飛就是在利用她,騙她的錢,一旦錢到手,就不再考慮她感受,哪怕是帶她回家過年這樣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滿足她!付出時,如果想到回報,那付出得越多,期望越高,失望也就越大。
那天晚上,發(fā)生了怎樣激烈的爭吵,已經(jīng)無不知曉。
事發(fā)之后,人們才知道,臘月二十七日清晨6點多,沈青竹穿戴整齊給她的前夫打了電話,內(nèi)容大大講她有哪些財產(chǎn),并安排把這些財產(chǎn)讓她那多年未曾見面的兒子繼承。半個小時后,沈青竹和陳云飛的臥室里燃起了沖天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