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ffee
“聽過品冠的《陪你一起老》沒有?去聽聽吧,歌詞寫得很好?!痹S久沒聯(lián)系了,那天在QQ上遇到,他跟我說的惟一一句話,就是這句。然后他下了,頭像又變成了一貫的灰灰色,很冷的感覺,如同那些已經(jīng)淡化的記憶。
在這些淡化的記憶里,我想起了那個雪夜,那是我和他的最后一次見面。
那時,我們都上大四。臨近寒假的那段時間,天空一直下著雪。師弟師妹們要準(zhǔn)備期末考試,忙著抱佛腳,反倒是我們這些大四的比較清閑。找工作的,要么已經(jīng)找好了,要么也只能等待明年春季了。準(zhǔn)備考研的,也都幾乎“塵埃落定”了。在大四的這兩批人中,他屬前者,我屬后者。
雪停的那個晚上,他突然給我打了個電話。他說,出來走走吧,在我的心底,一直有個小小的愿望,就是和一個女孩一起在雪夜里散步,我還從來沒實現(xiàn)過,你能幫我嗎?我現(xiàn)在就在你們學(xué)校。我在猶豫了幾秒鐘后答應(yīng)了他。雪夜是美的,愿望是美的,我不忍拒絕。他似乎特別的高興。他說,我到你們宿舍樓下找你,幾分鐘后到。他的語氣興奮得像個領(lǐng)了獎狀的小孩。
見面后我才知道打電話時他根本不在我們學(xué)校,而是坐在他宿舍的床上。他原本是做好了失望的準(zhǔn)備的。他學(xué)校與我學(xué)校鄰近,然而從他的宿舍到我的宿舍樓下,依平時走路計算,至少得半個小時。他只用了幾分鐘。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奔跑過來的,但當(dāng)我在宿舍樓下看到他時,他足足喘了十分鐘氣才笑著跟我說:“走吧?!蔽易⒁獾剿膬芍恍佣紳窳?,褲管也一直濕到了膝蓋處。
那個晚上,我們就一直在雪地里行走著,把我的校園走遍了,把他的校園也走遍了。他一直不吭聲,我也一直靜靜地陪在他身旁,陪他實現(xiàn)他那個心底里的愿望。我開始想,他在想什么呢,他應(yīng)該也會覺得滿足了吧,是那種實現(xiàn)了愿望的滿足。沒想到走著走著,他卻突然笑著說了一句:“我覺得你好像陳紅。”“唱歌的那個陳紅嗎?”“我只知道有個演戲的陳紅?!蔽覀兿嘁暉o言,然后就一起大笑了起來。在寧靜的雪夜里,我們笑得尤其暢快和舒心。那晚,也不記得走了多久,只記得我回到宿舍時正趕上傳達(dá)室阿姨鎖大門。
這以后,我們就沒有再聯(lián)系過了。留在記憶里的只是那最后的笑,那雪夜里暢快、開懷、會心的笑。
后來,我考了研,來到了這所大學(xué)繼續(xù)與書為伴。再后來,聽宿舍老大說他也在這個大城市里工作。老大是我們宿舍的老大,也是他宿舍老大的女朋友。這一對“老大”顯然是知道他的聯(lián)系方式的,只是我沒問,他們也沒主動告訴我。就這樣,我們?nèi)栽谕蛔鞘校覀儏s不再有對方的任何音信。我知道,我們都在心底默默地祝福對方過得好。我覺得這樣很好。
只是,我沒想到他會在那個秋風(fēng)瑟瑟的日子里突然叫我去聽一首歌。
我迫不及待地下載了這首《陪你一起老》。我大概從沒這么用心地聽過一首歌。聽著聽著我真的哭了。我突然覺得它是那么熟悉,似乎在哪兒完整地聽過。它似乎不是從外界傳來,而是從我的心靈深處,從記憶的某個角落浮了上來。
“當(dāng)愛不能同情,當(dāng)愛不能哭,留在心里那一點點的恨還真苦。沒有人能作主,沒有人服輸,愛情的蠻橫和殘酷無處申訴。誰不貪圖那多一點的在乎,想要愛又吃不了苦就別欺負(fù)。雖然結(jié)束也不要不甘不服,曾有過就要滿足,要真的祝福。我只是難過,不能陪你一起老,再也沒有機(jī)會看到你的笑。記住你的好,卻讓痛苦更翻攪,回憶在心里繞啊繞,我多么的想逃。我只是難過不能陪你一起老,每天都能夠看到你的笑。少了個依靠,傷心沒人可以抱,眼淚擦都擦不掉,你知道,希望你知道,我是真心的祝福,只要你過得好,快樂就好。”
我打心底里承認(rèn)他是愛過我的,而且愛得那么深。我滿帶淚水地去承認(rèn),于是,那些淡化的記憶又開始在淚水中栩栩如生起來。
有些故事似乎從一開始就被涂上了宿命的色彩。就如我們宿舍的老大和他們宿舍的老大。那天明明是為我們的老四和他們的老二準(zhǔn)備的“相親”,結(jié)果老四和老二沒看對眼,倒成全了這一對陪同而去的老大。據(jù)說這對老大是一見鐘情。據(jù)說,老四去“相親”的那天,老大原本是打算去逛街的,不料天空突然下起了雨,走到公車站牌的老大只好打道回府——其實這有點不像老大的性格,平時要說逛街,她可是風(fēng)雨無阻的。用她自己后來的話說,就是“鬼使神差”。據(jù)說,他們的老大對這種燈泡差事也一向是只覺無趣的,但最終卻還是被硬拉過去了。
也許,許多具有宿命色彩的東西都只能用“鬼使神差”來說明。我和他也這樣。
話說這“相親”的第二天,他們的老大和老二便設(shè)了“酒宴”來賄賂我們?nèi)奚岬男∧葑觽?。聽說還是親自下廚的,只要報上菜名,盡量滿足。那段時間我剛迷上寫小說,雖然寫得不堪入目,但也自得其樂,如癡如醉,有時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縱然有七顆心,對這群小妮子們的“浪漫情事”我也是無暇顧及了。正逢文章寫到順心處,恨不能不吃飯不睡覺把它寫完。卻聽見接電話的老四一個勁地對著話筒報菜名:紅燒鯽魚、魚香肉絲、麻辣牛肉……清蒸鯉魚。我敢說我的耳朵一直是豎著的,尤其是聽到最后一個菜名時,我簡直要跳起來抱著老四說“還是老四了解我”,也不管是不是自己“自多”。誰要我喜歡吃鯉魚呢?我開始說服自己:有的吃,不吃白不吃。
那天天有點冷,是入秋的天氣了。我記得自己穿了一套咖啡色——毛衣是淺咖啡,秋裙是深咖啡,靴子和背包也都是咖啡系列。大學(xué)里我一直鐘愛咖啡色。我愛咖啡色就如愛吃鯉魚一樣,有點不可名狀。
掌勺的不是他,他是上菜的。第一盤菜上來他就笑著說:“咖啡姑娘,麻煩把那個茶壺遞過來吧?!币蛔赖娜硕贾涝诮形遥m然以前從沒人這樣叫過我。我笑了。這以后大家就都很自然地叫我“咖啡姑娘”或“咖啡”了。
飯后,有人提議去附近的YES音樂吧唱歌。我聽到他們在說,這家音樂吧是我們學(xué)校的學(xué)生開的,還挺有文化氣味的。里面的樂團(tuán)是從我們學(xué)校請的。音響效果不錯,價格也還便宜。吸引我的倒不是這些,而是它的名字。我對老四說,為什么要叫YES呢?我將來就要開一個NO音樂吧。大家就都笑著嚷,好啊好啊我們的咖啡姑娘開音樂吧,到時我們就可以天天去泡吧了,至少給我們打個五折吧。
那家音樂吧真的不錯,布置得很有韻味。有淡淡的燭光,有淡淡的茶,還有那么一點淡淡的情調(diào)。那晚大家都不停地唱,只有我和老四每人只唱了一首。老四唱的是許美靜的《城里的月光》,我唱的是劉若英的《后來》,兩首歌都有那么一點傷感。大家都說我們唱得好,跟原唱似的。
不唱歌的時候我們就坐在桌上喝茶聊天或把弄吉他。那時我才知道他們宿舍個個都會彈吉他,他是彈得最好的。我不會彈吉他,但有那么一刻我突然心血來潮向他要過了吉他。我把吉他放在膝上,擺了個彈琵琶的姿勢,然后胡亂地彈了一通。后來他半開玩笑地跟我說,我就是在那一刻愛上你的,淡淡的燭光里,那一幅女子琵琶圖深深地印進(jìn)了我的腦海。
回來的路上,大家談的竟只有《城里的月光》和《后來》。歌詞寫得好啊。旋律也不錯啊。這種或頹廢或憂傷的感覺把人的心揪得很緊啊……
那時正是國慶放假。在那個美麗的秋風(fēng)漸起的黃金周里,我們幾乎天天與音樂為伴。他們用吉他彈那似老非老的校園民謠,我們唱著半流行半通俗的歌。我們在歌聲里陶醉了,飛翔了,飛到了鄉(xiāng)間的田野和小路上,飛到了山林和清泉旁。短暫的日子,因為有了音樂,這兩個寢室(應(yīng)該說是兩個“組織”,因為那時我們約定俗成似的,從不叫“宿舍”或“寢室”,而都嘻嘻哈哈以“組織”冠之),很快建立了我所認(rèn)為的很深的友誼。
假期剛過,我們學(xué)校便組織去外地教學(xué)實習(xí)。宿舍里八個人被分成了三批,去三個不同的地方。我獨自一人,卻恰巧被分到了他的家鄉(xiāng),一所重點中學(xué)的一個重點班。出發(fā)的那天,他們?nèi)敖M織”都跑來了,忙著給我們搬東西,弄得全班同學(xué)尤其是女生,都用那種艷羨的目光瞅我們。
“咖啡姑娘,我們組織提醒你:今天氣溫降到十六度,切記加衣服,謹(jǐn)防感冒。”
“咖啡姑娘,組織提醒你:今日天將放晴,別忘了曬曬被子?!?/p>
“愛穿裙子的咖啡姑娘,組織提醒你,今天得穿毛衣了?!?/p>
……
自實習(xí)的第一天開始,我的手機(jī)上就天天出現(xiàn)這種短信息,雖然都以“組織”的名義,但發(fā)信人都是他。實習(xí)的日子忙,忙得叫人喘不過氣。備課。上課。聽課。找學(xué)生談話。維持紀(jì)律。組織活動。夠嗆啊!加上水土不服,天氣干燥,沒兩個星期我就快倒下了,不爭氣的鼻子天天流血。第一次發(fā)現(xiàn)老師這么難當(dāng)。在這種時候每天能收到這些溫暖人心的話自然是很受用的。于是我開始習(xí)慣了有“組織”的提醒,習(xí)慣了有那么一點莫名的依賴。
“咖啡姑娘,組織派我為代表,特地過去看望你?,F(xiàn)在就在車站,馬上就上車了。”“我又沒啥事,看望什么?”回這條信息時我的鼻孔里正塞著棉花。突然發(fā)現(xiàn)我其實有點不想見到他。
“你都流鼻血了還說沒事?”
“你怎么知道的?”
“我們組織本事大唄!”
“怎么組織老派你呢?”
“因為你在為我們家鄉(xiāng)人民作貢獻(xiàn)嘛,再說我這次是回家,順便去看你的。上車了。很快就到的?!?/p>
“不行呀,我們學(xué)校上課時間不準(zhǔn)外來人進(jìn)入的?!?/p>
“沒事,你就到校門口接我吧。還有十五分鐘到你們學(xué)校!”
我聽到有一個聲音從我的心底浮了上來,只是我不知道它在說什么。如同很深很深的潭底突然竄上來一條從沒見過的魚,那么小,卻有點幽幽的冷。
他穿得很帥氣。拎了一大袋東西。我有點生氣地說,不是叫你不來嗎?他有點驚愕。但接著就傻傻地笑了:“組織給你送點東西,你先拿回宿舍去吧,我在外邊等你?!边@情形讓我想起小時候爸爸或哥哥去學(xué)??次业臉幼印K麄円彩谴┑酶筛蓛魞舻?,拎著一大袋東西。在他們離開后,我就一個人跑回宿舍翻看袋里的東西,我一眼就能看出哪些是爸爸或哥哥弄的,哪些是媽媽或奶奶準(zhǔn)備的。
只是這次,我怎么也分辨不清這些東西都是誰準(zhǔn)備的。那么多小瓶裝的牛奶,那么多蘋果和梨,還有一袋紅糖,一袋干干的茅草根,茅草根還散發(fā)出悠悠的清香。另一袋黑糊糊的東西不知道是什么。我正納悶,手機(jī)短信來了:“組織指示:用那包黑黑的東西和紅糖一起泡水喝,可以治流鼻血,每次用量十分之一。平時多用茅草根泡開水喝?!蔽覇査前诤诘臇|西是什么,他卻怎么也不肯告訴我,只說是個藥方,按照組織指示去做就行了。
后來在我實習(xí)完回到學(xué)校后,他終于告訴我是什么了。那一刻,半個月前喝的東西都快被我嘔吐出來。他們?nèi)敖M織”的人卻還感動不已地說,人家為了燒那么一小袋黑糊糊,可弄了差不多一整夜,頭發(fā)都快被他拔光了。他倒沒說別的,只傻呵呵地笑著說,聽我媽說,用頭發(fā)燒的灰當(dāng)藥引子,混和紅糖泡開水喝,對治流鼻血最管用了。
那一刻,我想我是真的感動了,但這感動總伴著那么一股無言的痛。
我想我終于明白了那來自心底的聲音是什么。
有時得到是一種失去。有時失去是一種得到。我親眼看見我所看見的熄滅了。我輕松了。也失落了。我總喜歡用線與線的關(guān)系來形容人與人的關(guān)系。線與線的重疊、交叉、平行或許很好地說明了人與人之間某些解釋不清的緣與分?!拔覀冏⒍耸莾蓷l沒有交點的直線”,這是個有點無奈卻又最堂而皇之的理由,當(dāng)然也有人認(rèn)為是搪塞,是借口。
他半開玩笑似的對我說出了那三個字。我除了也半開玩笑地說出那句話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么。
我仍然天天聽劉若英的歌。在那段考研復(fù)習(xí)的日子里,因為有她的歌相伴,我一點也不覺得枯燥和寂寞。
像電影里閃過的回憶鏡頭一樣,閃進(jìn)我腦海的第一個鏡頭竟是鯉魚湯,那一小碗一小碗鮮美的冒著熱氣的鯉魚湯。每次從實習(xí)學(xué)校趕回去,無論是三五人聚會,還是兩個“組織”全體聚會,他都會端出自己熬的鯉魚湯給我。這時,就會有我的室友說,不會照顧自己的我就應(yīng)該有個這樣的大哥罩著。也有人笑他為我開小灶,居心不良。他仍舊是笑,對這些言論不置可否。然后細(xì)心地為我捆好要帶過去的被子——那麻利的樣子頃刻落進(jìn)了我的眼里,也落進(jìn)了我的心里。我后來試著去抹掉它,卻怎么也抹不掉,沒想到一不小心竟抹出了淚水。上車時,他把早已準(zhǔn)備好的暈車藥和礦泉水遞給我,眼看著我吃了,才又從口袋里摸出一盒膏藥:“拿一片出來貼在手腕的血管處?!蔽易谲嚧斑叄驮诖巴庋鲋^對我說。我笨拙地用一只手給另一只手貼膏藥,怎么也貼不上。他一時急了就探過腦袋一把搶過了膏藥,為我貼好,然后紅著臉笑了。“這下應(yīng)該沒事了。”他說。
貼膏藥的那塊地方似乎還泛著異常的白,小小的一個正方形模樣。我哭了。
離考研還有59天時,他給我寫了封信。信是他自己送到我手上來的。把信遞給我時,他的手有點顫抖。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他是如此拘謹(jǐn)。他似乎有點不知所措,我也是。一段時間沒見,竟很快就陌生了。他試圖像平常那樣笑,卻沒有成功,他笑得有點難為情。我知道,很多東西過去了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在信里沒說別的,只叫我安下心來好好復(fù)習(xí)。他說,你現(xiàn)在什么也不要去想了,全力以赴利用好這59天吧。他用了一大段文字分析了我在考研上的優(yōu)勢和不足,之后,他說,我仔細(xì)觀察過你的臉色,也偷偷看過你的手,這些都明顯說明,你的健康狀況不怎么樣,而且有些營養(yǎng)不良。你太不會照顧自己。如果你覺得我還可以信任的話,那就給我一個機(jī)會,讓我像大哥一樣照料你兩個月吧?,F(xiàn)在,你唯一要做的就是趕快調(diào)整好狀態(tài)開始工作了。
我默認(rèn)了。我有種預(yù)感,這將是我們相處的最后兩個月。我們將以這樣的方式告別。
那段時間他無非也就是給我送點吃的,打打開水等等。偶爾,他會給我?guī)硪恍┖寐牭某?,或者提醒一下我注意休息和營養(yǎng)。我們很少說話。在那59天里,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努力,因為我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關(guān)注著我,關(guān)注著我的考研。我一直處于備戰(zhàn)狀態(tài),整天埋頭苦干,足不出戶,看書累了就待在房里聽聽歌。我們的關(guān)系有點像坐牢的跟探監(jiān)的。
有一次他興致勃勃地跑過來,送給我一盒唱片,我一看,是劉若英的新專輯《一輩子的孤單》。
在考研復(fù)習(xí)將近尾聲的那個元旦夜,他第一次主動叫我出去放松放松。學(xué)校里熱鬧非凡,紅紅的篝火照亮了兩所校園,也映紅了校園頂上那片廣闊的天空。我們選擇遠(yuǎn)離人群,到了那間YES音樂吧。
一樣淡淡的燭光。一樣淡淡的茶。一樣淡淡的情調(diào)。他不停地彈吉他,很多都是我沒聽過的。他說他喜歡光良和品冠,今晚彈的全是他們的歌。他把吉他遞給我,叫我彈《愛的羅曼史》——他教會我的唯一一支曲子。我想起很久前的那個夜晚,沒敢接。
我只唱了一首歌,就是劉若英的那首《一輩子的孤單》:喜歡的人不出現(xiàn),出現(xiàn)的人不喜歡,有的愛猶豫不決,還在想他就離開,想過要將就一點,卻發(fā)現(xiàn)將就更難,于是我學(xué)著樂觀,過著孤單的日子。歌聲響起時,我看到他的眼睛里有種亮晶晶的東西在閃爍。我的眼睛濕潤了。
送我到宿舍樓下時,他對我說,應(yīng)聘的那家單位叫我過去參加崗前培訓(xùn),所以不能實現(xiàn)諾言陪你到考研了,希望你能照顧好自己,堅持下去,考個好成績。然后,他就像往常那樣傻呵呵地笑了。一種久違了的親切感涌上了我的心頭。我會的。我說。
再見面時,已是那個雪夜了。我記得雪停前,我還靜靜地仰望過漫天飛舞的雪花,看它們輕輕地、輕輕地落在樹葉上,掛在樹枝上,或掉進(jìn)大地的心窩里,那么柔順而乖巧。我后來再也沒有看到過這么美麗的雪花,因為我在南方的這座無雪城市的緣故,也因為某種心情的緣故。
收到研究生錄取通知書,給他打電話報喜,但一撥竟是個空號。心里有點失落,卻也覺得這樣的結(jié)局很好。
天空越蔚藍(lán),越怕抬頭看。電影越圓滿,就越覺得傷感。
這是我唱給他的最后一首歌。
轉(zhuǎn)眼,我在這座大都市已生活幾年了。我擠著公車,規(guī)規(guī)矩矩地上著枯燥的班。日子平淡而充實,我的感覺談不上好也說不上壞。閑暇時,我就逛街,在人堆里像擠油餅一樣地行走,在繁華的高樓間穿梭,帶著目的,或漫無目的。有那么一天,我的眼前突然一亮,因為我看到了一行大大的字:NO音樂吧。
我聽到有人在說,這么難聽而拗口的名字。也有人像是自言自語地問,有什么特殊的意義吧。
那首《陪你一起老》的旋律和歌詞又從我的心靈深處浮了上來。我差點落淚,但終究只是欣慰地笑了笑。
我想對他們說,這只是一種紀(jì)念,紀(jì)念一種在歌聲里浮動的穿越不了的愛。但我沒說。我沿著我來時的路輕輕地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