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在凌晨改變夜晚的決定,我的血管和薄曦一樣透亮。
彎月如弓時把起褶的感情仔細(xì)攤平,裝上珠飾,旖旎秀麗,拿去與一位女神相愛。親吻過她的長頸,就可以忘記回憶里的缺陷,和許許多多的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等到每個滿月,是離開的日子,她背轉(zhuǎn)過身掉下清淚,聽得見什么東西破碎的聲音。
這一條約定俗成:愛不會于任何一點(diǎn)上停留過久。在沉迷和投入以前,1飛秒,止步,退卻,讓微笑和婉約云消霧散,變成往事。屬于背叛的一次,從來未曾發(fā)生過。
沒有可以握住的手。
有人從峭寒中傳來危險的信號,我正聽著一首“Don't Look Back”,她告訴我:不要回頭,不要醒來,不要放棄,漂泊在黑夜已經(jīng)是全部的真實(shí),別去問下一次停留在哪里。被褥像一堵橡皮墻橫在時空左邊,右邊是變形的三角積木。天花板上漆黑、緘口不語的影子,仿佛一只鷹。
嘴唇咸咸的。
血一直漫過腳邊。她用一把剪刀,往手腕深處剪。這是一輩子我所見最噩夢的場景,纏繞著延伸著,絳紅色爬到了神經(jīng)末梢。梢是虛弱無辜斷裂的性感,在鋼琴接近荒蕪的伴奏下,去觸摸一種傷害。呻吟那么劇烈,疼痛那么響,模糊了生命、死亡、永恒之間的距離,再也沒有分辨的意義。Beth Waters,她步入城池的契機(jī)和殺戮不謀而合,走的是E和弦,高音部分閃亮耀眼得令所有金屬器具失去光澤,如果用它來插進(jìn)身體,一定獲得比破碎還要完整的快感。
這已經(jīng)是第三個讓我緊張到喪失勇氣的Beth。想知道,名字是否有著某種呼應(yīng)?
第一個是Beth Orton,第二個是Beth Gibbons。經(jīng)意不經(jīng)意,默默地逐次認(rèn)識了她們,驚嘆于上天安排的巧合:都自戀,都厭倦,唱沉重的歌,聲線卻輕盈像一條幽靈,找不到煙火的氣味。
多么荒唐,我愛其中的每一個,我愛的方式是用每一個的歌聲來殺死自己。
琴鍵流得冷清,再次感到了符號的善變,不知不覺間,想起年少時寫下的詩篇。白山黑水,一律與憂愁相關(guān),失去正成為重復(fù)無度的主題,而真實(shí)的擁有,從來沒有途徑兌現(xiàn)。無法承受的時候就要停下——很多時候必須得到這樣的提醒,可我不知道應(yīng)該由誰來說出結(jié)束兩個字。一場艱巨的斗爭,想全身而退……簡直是不可能。
不要回頭,不要醒來,不要放棄,這是我聽到的最最殘酷的暗示。只有如此,只得如此。
想一個人走走,就在不斷消散的霧靄中,頭發(fā)干枯得將要失重?!癉aybreaker”,是我選用的下一曲,并非改變了心意,只是渴望看到一點(diǎn)點(diǎn)希望,哪怕轉(zhuǎn)瞬即逝。
哪怕,突如其來的昏厥。
歌者Beth Orton。
很具體的愛放到世俗里面,會虛幻成陽光下的冰片。看清這一點(diǎn),是奢侈的幸福,或者,如同幸福一般奢侈。女人是水做的,這世上只有一個男人說過這樣的話,在我非常非常年輕的那些歲月里,曾經(jīng)一遍遍啃那些華貴的文字。及至長大后清楚地知道,一種唯美的體驗(yàn)此生不會再有。還有,那個男人,他的腦子向著海岸生長,被漲潮淹沒,他的花園懸于空中,誰也未在其中長住,他的理想是成為柔荑上的灰燼,被一陣風(fēng)帶走??涨敖^后。
六個月沒有沾過酒精,我的頭腦和寒風(fēng)一樣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