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局長理發(fā)

機構(gòu)改革按歲數(shù)“一刀切”，把高局長從高高在上十幾年的局座位上拉下了馬，他一下子蔫了，吃不好飯也睡不香覺，一個月工夫，體重減了十幾斤！俗話說“馬瘦毛長”。人瘦了也一樣，頭發(fā)也長得快了，看著鏡子里自己亂草似的長頭發(fā)，高局長又添了一塊心病。

高局長當(dāng)局長近二十年，一般是半個月一次，有時一周理一次發(fā)。高局長理發(fā)勤得益于小巴，小巴是高局長一上任就提拔的辦公室主任，他有一手絕妙的理發(fā)手藝，據(jù)小巴自己講笑話，這理發(fā)手藝是跟“師娘”學(xué)來的。

小巴全名巴吉斯，同事們跟他開玩笑，順著他的名姓起了個外國女性名字“巴吉斯娃”。巴吉斯娃因高局長下臺前，沒有兌現(xiàn)把他提成副局的諾言，氣得后槽牙咬得吧吧響，能主動登門去給他理發(fā)么？

又是半個月過去了，眼看著頭發(fā)越長越長，高局長只好放下架子，“屈尊”給小巴掛電話，邀他來家為自己理發(fā)，小巴滿口答應(yīng)，可就是不見人影。老伴說：“人家不愿來就算了，門口就有三家理發(fā)館，花上三塊錢不就得了？”高局長一聽這話發(fā)火了：“小巴什么時候說不愿來了？只要我不死，他就得來！我不是在乎那幾個錢！是做人，不能掉價！懂嗎？當(dāng)不當(dāng)局長不由我，理不理發(fā)可由我！小巴是我的專職理發(fā)員，我至死不花理發(fā)錢！”見老高話說到這么絕，老伴搖了搖頭又嘆口氣，不再說什么。

可是，一等再等，小巴還是沒蹤影，高局長的頭發(fā)長得能梳辮子了。高局長決心施點壓力給小巴，他想好了詞兒，抓起了話筒，想不到從早上到中午，一連掛十三次電話，小巴家沒人接。這是怎么回事兒？傍晚，高局長再打電話過去時，接電話的是小巴的愛人小姜。原來電話機上一顯示高家的號碼，小巴就不接。

“喲！是高局長呀，你好你好！……我們一家出去玩了一天，剛進家呀。高局長千萬別生我們的氣！小巴嗎？正在廁所拉稀呢，沒什么，他死不了！他要真死了，嘻嘻！我到不怕守寡，倒是沒人給您老理發(fā)了呀。放心吧，明兒上午九時準(zhǔn)到！再見！”

小姜撂下電話，早已按捺不住火的小巴吼開了：“他娘的！這老小子好不知趣！我不是他爸，又不是他媽，能管一輩子嗎？鄙人乃‘巴吉斯娃’，不是‘巴結(jié)死馬’，他姓高的是匹死馬！”罵過高局長，又罵起小姜：“你對老家伙說的話，叫我身上起雞皮疙瘩！誰讓你許愿了？——明天上午九時去理發(fā)？好，老子不去，你去！”

小巴越氣越罵，小姜越聽越笑。小巴愣了，傻了：“你到底唱什么戲？”

“戲名叫《為夫解難》！”

小巴琢磨不透妻子的用心用意，不由手撓起了頭發(fā)。小姜說：“傻瓜笨蛋，只會躲不會裝蒜！他天天三番五次打電話，躲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你不是不愿去嗎？我去！今后由我接班給他當(dāng)專職理發(fā)員……”

聽這一番言論令小巴吃驚不已：“什么？你也會理發(fā)？”

小姜咯咯地笑著說：“行話說，‘要學(xué)會，跟著師傅睡’。跟你鉆一個被窩兒好幾年，能不會嗎？”

小巴聽小姜說出這話，掉下臉生氣地說：“盡扯沒用的淡話！”

“咸淡不咸淡，能為你分憂解難才是你老婆！”

第二天九時一刻，高局長家門鈴響了。高局長開門見是小姜，先是一怔，小姜從眼神里看透了，開門見山：“高局長，小巴肚子還沒好，就只好‘老將出馬，一個頂倆了?！?/p>

高局長納悶了，心里想：誰是老將？你是老將？沒待他問，小姜先笑了：“在高局長面前，我也就在真人面前講實話了。我是老將，小巴是小將。他那理發(fā)手藝是跟我學(xué)的，我是他‘師娘’呀?！?/p>

聽小姜這率直暢快的語氣，局長點頭如雞啄米：“嘿嘿，要不為什么黨號召我們反對官僚主義呀，我老高太小瞧女同胞了。來，理吧，咱們邊理邊聊。”

小姜系上圍裙，拿出推剪，一擺架勢，就給高局長理上了。高局長的心病仿佛一下子沒了，渾身上下輕松得很！他閉目合眼，愜竟極了。局長不當(dāng)了，照樣有人來家給自己理發(fā)，自己這身份，同平民百姓畢竟不一樣嘛，心眼里越覺得舒服自在。小姜見高局長洋洋得意的神情，話語也就多了起來：“高局長呀，今后您這發(fā)呀，就由我承包了，別再用小巴了，怎樣？”

“行行。”

“光‘行行’的可不行。”小姜說：“高局長，我和小巴在家里為給您理發(fā)的事兒打了賭。什么賭？先捂著蓋著，待會兒再說。今個兒在您家里，又沒別人，咱就開個君子玩笑，訂個君子協(xié)定——由我承包給您理發(fā)，直到百年之后。我若違約做不到，我是小狗！您要是半路上違約做不到了呢？”

高局長順口回應(yīng)：“除了你，我若要再讓別人理發(fā)，即是違約，那我也是小狗！”

見高局長也發(fā)了誓，小姜咯咯地笑得叉了氣兒！小姜笑過之后又神神秘秘地說：“高局長呀，您這一表態(tài)我贏了！小巴輸了！”

高局長覺得好奇，就問：“小姜呀，你們兩口子論輸贏的條件是什么呀？”

“你可要為我們保密喲！”小姜壓低語音說：“他贏了可以包二奶，我贏了嘛……你猜猜看？我嘛，我可以找情人兒！”

高局長大吃一驚，暗想：現(xiàn)在的年輕人真不可思議！有心勸誡兩句，又怕開罪了人家，他也就順?biāo)浦?，含糊其詞地說：“為給我理發(fā)，引發(fā)了你們的家庭糾紛和夫妻矛盾，這多不合適呀……”

他的話剛一落音，就聽小姜失聲怪叫了起來：“哎呀呀，壞事了！壞大事了！”

高局長聽到小姜帶著哭腔兒的喊叫，身上一激靈張開了雙眼，吃驚地問小姜：“怎么啦？”

小姜顯得心情很沉重地說：“光顧跟您扯閑篇了，一走神，把您留的背頭理壞了。改成平頭吧，可……當(dāng)中一條‘門頭溝’平頭也留不成了！只能給您理光頭了。對不起，實在對不起，請高局長多多包涵吧。”小姜說這些話的時候，簡直連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事已至此，高局長還能說什么？他只得裝得大度萬分地說：“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

小姜出門的時候，她鄭重地向高局長表示：“下次再來給您理發(fā)，如理成這樣，罰款一百元！”

看著小姜下樓去了，高局長返回屋里去照鏡子，那頭皮理得黑一塊白一塊，活像被豬狗啃的一樣！高局長正懊喪間，老伴上街買菜回來了，見到高局長頭發(fā)理成這樣，便問：“是誰理的？弄成這樣，不是出洋相么？”

“小巴的媳婦小姜……”

老伴長嘆一聲：“什么小姜，是老姜——姜是老的辣！”

聽老伴這么一說，高局長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手拍大腿說：“高明呀高明，你高明在哪里？玩耍了多半輩子別人，怎么會讓別人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