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回家看看”

鐘　為

路沒有盡頭，人生的路卻有盡頭。那天，妻指著一對步履蹣跚的老人對我說：“看，這對老夫婦!”我看了一眼這對老年夫婦。男的已是骨瘦如柴，發(fā)如白雪，年齡在70多歲。女的則佝僂著身軀，走路搖搖晃晃。許是怕老伴摔倒，丈夫顫顫巍巍地拉著老妻的手。在繁華的街市，他們的身影在穿梭往來的人流中顯得是那么的不協(xié)調(diào)，那么的引人注目，真是一副相依為命的樣子，一副讓人感慨萬千的身影!

我曾到過日本的迪斯尼樂園。那里有一個場館，我記不得具體叫什么名字了，但展示的內(nèi)容卻讓我永遠記憶猶新，說的是從“人間”到“地獄”的人生之路。大意是人剛生下來的時候，是鮮活的生命，是朝氣蓬勃的生命，是早晨剛剛升起的太陽。隨著時光的流逝，幼年變成了少年，他們唱歌跳舞，他們在草地上捉蝴蝶，在樹林里捉迷藏，時光像染上了絢麗的色彩，真是無憂無慮的時代，好幸福的少年!但是，歲月就像不斷東去的江水，黑天白日地不停奔流。轉(zhuǎn)眼間，人就會發(fā)現(xiàn)少年的時光已一去不復(fù)返，青春的年輪已悄悄地走近人的身旁。此時的青年人的目光，閃爍著理想的追求，進發(fā)著青春的活力，就像一只羽翼豐滿的雄鷹，開始獨立面對風(fēng)霜雪雨，開始展翅翱翔于長空。歲月還是那般的無情，還是那般黑天白田地不停奔流。終于人到中年天過午，這個年齡的人可以遙望人生的盡頭。是的，當(dāng)您的孩子已和當(dāng)年的您一樣，走向了青春之路，那么此時的您還能不老嗎?看看同齡人額面上的皺紋，看看悄然出現(xiàn)的白發(fā)，人就會對鏡自憐：歲月催人老，轉(zhuǎn)眼就是十年，幾十年!人到中年以后，歲月的年輪就加快了，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轉(zhuǎn)眼即逝，容不得人過多地回味，容不得人過多地感嘆，就將人推向了老年。此時，已不必遙望人生的盡頭，只要舉目望去，天邊的那抹夕陽的余輝就會斑斑駁駁地灑在腳下。

這就是一個生命從誕生到衰老及至死亡的人生之路，也是迪斯尼樂園所展示的從“人間”到“地獄”的人生縮影。無論偉大的人還是平凡的人；無論出身高貴的人還是出身貧寒的人，都會從人生之路走來，又會從人生之路上消失，這種自然規(guī)律是任何人也無法抗拒的。

那么在人生之路上，哪個年齡段的人最為脆弱，最為需人關(guān)愛呵護呢?要我說，自然是老年人。每個人都有蒼老的時候，無論他們在年輕的時候多么風(fēng)華正茂，多么青春迷人，多么才華橫溢，但是一旦到了晚年，昔日的風(fēng)光將一去不再復(fù)返，可以說老年人的境況是所有人最終的歸途。我曾聽到有人在議論自己的父母，說的是一到雙休日，老人就往他們家中打電話，問他們回不回家，還說為他們準(zhǔn)備了燉排骨、清蒸蝦。其實；詢問是客情，準(zhǔn)備豐盛的菜肴也僅僅是形式，真正的原因是老年人的孤寂。所以就有了那風(fēng)靡千家萬戶的“常回家看看”的歌，讓一些老人聽了，感動得默默流淚。我還看過這樣的場面，一位老人病倒了，老伴想將她背下樓去，然后再去醫(yī)院。這要是在年輕的時候，實在算不得什么。可是，他老了，他那衰老的身子已沒有了當(dāng)年的力氣，他背不動他的老伴了。正在悲哀嘆息之際，他的兒女們趕到了，于是背的背，扶的扶，那情景是感人的。老年人的悲慘莫過于久臥病榻之上。當(dāng)年，她們的巧手能織衣，他們力大能掄錘。但當(dāng)他們步入老年，開始于與衰老和疾病抗?fàn)幍臅r候，竟表現(xiàn)得那般的虛弱和無有能力，甚至連吃飯也要人喂，上廁所也要人來攙扶?？磥砣说睦夏曛凡坏e步維艱，甚至有些蒼涼。那么那些已成家立業(yè)、另筑新巢的兒女就不但要“?；丶铱纯础?，還要想到父母當(dāng)年為哺育自己的兒女付出了多少艱辛，多少汗水，那么當(dāng)他們步入難以自理的晚年的時候，兒女們該以怎樣的回報呢?

有一天，我曾問過自己的已長成大小伙子的兒子：“如果有一天，你的父母老了，動彈不了的時候，你該怎么辦呢?”他沒有直接回答我，只是說：“您是怎么對待爺爺奶奶的，我就怎么對待您?！眱鹤拥脑捵屛腋袆又翗O，也讓我的心靈發(fā)出了震顫：原來一代又一代的人都是相互影響的。這樣的結(jié)論讓我豈敢輕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