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在他鄉(xiāng)

陪讀夫人當了保姆

1998年8月，在國內(nèi)做幼師工作的遲麗梅來到了美國底特律，成了一名陪讀夫人，這一年她剛好30歲。

一天，她在報上看到一條雇用保姆的消息，便找到了雇主家。

雇主是一對年輕夫婦，男的叫伯利特，是一家報社的記者；女的叫林莉瑞。林莉瑞首先進入正題：“你不是為我們工作。你的工作是照顧一個性情非常特別而又體弱多病的老太太，你行嗎？”

“這有什么，我連不懂事的孩子都照料得了，一個老人有什么?！边t麗梅信心十足地回答。伯利特聳了下肩，笑著說，“遲小姐，你可不要‘輕敵‘，我母親的生活經(jīng)歷坎坷，這可能是導(dǎo)致她性格古怪的主要原因。從打我們?yōu)樗偷谝粋€保姆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換了五六個，沒一個能干過3個月的?！薄翱梢?，就這樣定了?！边t麗梅站起身來說。

一見面，老太太就給遲麗梅來了個下馬威。她圍著遲麗梅連轉(zhuǎn)了兩圈，也不說話。遲麗梅被她看得有點發(fā)毛，說，“老奶奶，你有什么意見，請說出來吧?！痹捯暨€沒落，老太太立即說：“不要叫我奶奶，我是夫人，叫我艾特肯夫人，我可不是你奶奶。唔，英語發(fā)音也差了點兒，不過我勉強能聽懂?！?/p>

老太太又說：“這里不能穿帶鞋釘?shù)母吒?，我討厭那種聲音?！薄笆堑模蛉?，我?guī)П阈瑏砹??！薄安皇菐П阈瑏?，你進來時就應(yīng)該穿便鞋，清楚嘛？”遲麗梅已經(jīng)感到侍候好這老太太的確是件挺麻煩的事。

真情感動了老人

從第一天起，老太太就給了她一個對講機。老人樓上樓下各有一個臥室，一般住在樓上，遲麗梅一出了老人的視線，老人便用對講機遙控指揮。做飯時，老人會用對講機指導(dǎo)，不是說鍋你少刷了一遍，就是說餐刀不要那樣放著給我端上來，就像她看見了一樣。老人對遲麗梅干的每一件事都要嚴格驗收。痰盂必須用一次就徹底刷一次，一刻也不能耽誤；洗過后里邊還得存十分之一的清水；洗衣服時都得把最后那遍投衣服水端上樓去讓老人過目……

轉(zhuǎn)眼兩個多月過去了，盡管遲麗梅處處小心，還是險些被老人炒了。一個星期天，她侍弄花時，老太太突然在對講機里急叫她，她一著急，把一個瓷花盆摔成了幾瓣。老太太一見，暴跳如雷，連連說要辭了她，并要索賠。幸虧伯利特解了圍：“母親，這花盆不是去年我用膠粘上的那個嗎？還用摔呀，拿不好都碎?！薄笆悄莻€？”老人這才走開。

一個月賺將近2000美元，對遲麗梅來說可是一筆不小的收入，但是，七八十天過去了，她并沒有真正取得老人的信任與認可，她感覺十分壓抑。

4月初，正是底特律乍暖還寒的時節(jié)。艾特肯夫人的肺氣病又嚴重起來。一天中午，遲麗梅在做午餐，老太太正用對講機指揮，突然對講機里傳來劇烈的咳喘聲，驀地，聲音斷了。遲麗梅覺著有些不對勁兒，便向樓上跑去。只見老太太倒在床下，臉色紫紅。遲麗梅意識到這是一口痰沒上來所致。她把老太太抱到床上，放平，把手伸進她的嘴里，然而卻什么也掏不著。情急之下，遲麗梅伏下身去，嘴對嘴用力地吸起來。經(jīng)過反復(fù)五六次的口吸，終于清除了卡在老人喉嚨里的濃痰。老人慢慢睜開了眼睛，呆呆地盯了遲麗梅足有5分鐘，兩行老淚順著她的面頰流淌下來。

老太太對遲麗梅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根本轉(zhuǎn)變，再也不對遲麗梅發(fā)號施令了，還非要送給她一對金耳環(huán)，遲麗梅極力推辭，她才做罷。說來神奇，老太太對遲態(tài)度好了，氣色也好了起來，遲麗梅發(fā)現(xiàn)老人家原來是個很愛說愛笑的人。5月22日老人生日那一天，在遲麗梅為她點燃的生日燭光下，她講述了自己的故事。

老人生于1925年，14歲那年，當軍官的父親死于二戰(zhàn)炮火，母親聽到這個消息后昏死了過去，再也沒有醒過來。為了生存，她做過隨軍妓女，當過舞女。后來，她認識了一位善良的先生，并與這位先生住在了一起。不久先生說他還要為祖國到海外去打仗，卻一去沒了音訊。她沒正式結(jié)過婚，伯利特是她遷來底特律時，在火車站收養(yǎng)的。老人說，“伯利特是個好孩子，可林莉瑞惦記的是我的錢?？蓱z我的伯利特竟與這樣一個女人生活在一起?！?/p>

這就是愛

工作順心了，后院卻起了火。遲麗梅的丈夫拋棄了她，與另一個女人結(jié)了婚。然而在這時她得到了老人的關(guān)愛。

2000年的夏天，遲麗梅做保姆有兩年了。一天，老人對遲麗梅說，“你還不算大，應(yīng)該找個學(xué)校學(xué)點東西，這樣你可以盡快取得身份。我已經(jīng)與伯利特商量了，他正在為你在附近找學(xué)校，等到秋季一開學(xué)，你就去讀書?！边t麗梅很不好意思，想謝絕，老太太連連擺手，“姑娘啊，你在這里的日子長著呢，像你這么心地善良的人，讓你受委屈，那簡直就是罪過呀。”

8月10日，伯利特拿來一家私立語言學(xué)院的入學(xué)通知書，并交了學(xué)費和學(xué)生健康保險，一共要2300美元。遲麗梅堅持自己交，伯利特說，“我知道你們中國有句成語，叫無功不受祿。我們也不會平白無故這樣做。我母親被你及時搶救過來，還沒感謝你呢。這也是我母親的意思，請不要客氣。16號早晨我送你去學(xué)校?！?/p>

可16日早晨，老人與遲麗梅都沒有等到伯利特，遲麗梅只好急匆匆地向?qū)W校奔去。

從學(xué)校回來，林莉瑞告訴遲麗梅一個壞消息。伯利特因跟蹤一個偷賣兒童的團伙時被察覺，讓那伙人打傷正在醫(yī)院治療。

手術(shù)進行了5個多小時，推出的伯利特頭上纏滿了紗布。醫(yī)生對林莉瑞說，“你應(yīng)該有兩手準備。估計最好的結(jié)果也是半癱?！?/p>

伯利特深度昏迷。遲麗梅趕回家沒敢告訴老人，可隨后回來的林莉瑞卻向老人實話實說，“你趕快把存款拿出來吧，救你兒子要緊呀。你說，錢放在哪兒？”老人連連喊著伯利特的名字：“伯利特，伯利特，我要去醫(yī)院看他！”“你不拿錢，看他有什么用，守財奴，快把錢拿出來吧。”老太太晃了晃倒在床上，林莉瑞卻開始翻箱倒柜，一邊翻一邊問遲麗梅，“遲小姐，你把老太太侍候得那么好，目的我也清楚，難道她沒向你透露些什么——比如有多少錢、藏在什么地方、是現(xiàn)金還是存單？要知道，她年輕時做過那個，應(yīng)該存下許多錢的呀?！崩咸珤暝饋碇钢掷蛉鹫f：“趕快給我滾，要不我叫警察了！”林莉瑞悻悻地走了。

安頓好老人，遲麗梅又趕到醫(yī)院陪護伯利特。她一夜沒睡，不斷地呼叫伯利特，但伯利特一點兒反應(yīng)也沒有。遲麗梅早、中飯都沒吃，到下午3點多鐘還不見林莉瑞的影子，無奈之下，只好打林莉瑞的手機。林莉瑞說她在保險公司談伯利特保險索賠的事宜，“艾特肯夫人怎么樣？”遲麗梅關(guān)切地問?！白蛲砦抑苯踊刈约杭艺冶ｋU單就找了一夜和一個上午?！崩先艘呀?jīng)將近24小時沒有人管了，遲麗梅向護士交待好后，連忙趕回去。

她擔心的事果然發(fā)生了，痰盂打碎在地上，老人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身體早已僵硬了。遲麗梅這個善良的中國婦女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有情人終成眷屬

一個星期后，伯利特從昏迷中醒來，遲麗梅高興地握著他的手一個勁兒地哭。

出院后，伯利特仍然不能行走。他望著母親的空床流淚不止。不到一個月，林莉瑞便提出離婚，遲麗梅苦口婆心地勸她，林莉瑞卻說，“你是一個好人，你可以與他結(jié)婚呀，照顧他嘛。”她還不無譏諷地說：“你與他結(jié)婚，綠卡很快就可以拿到了。這比那些來這里的中國人整天到處奔波打工強多了?！边t麗梅猛地站起來，吼道：“卑鄙、無恥！我可以照顧伯利特一輩子，但絕不是為了別的什么。”

林莉瑞無情地離開了伯利特。

到了2001年4月，伯利特仍然需要在輪椅上生活。一天，伯利特對遲麗梅說：“大學(xué)的夏季學(xué)期要開學(xué)了，你還得學(xué)習(xí)，別總守著一個病人生活呀?！边t麗梅輕輕捧起伯利特的手，低著頭說：“伯利特先生，你是一個好人，如果你能愛我的話，我想嫁給你，照顧你一輩子。因為，因為我愛上了你！”伯利特聽了這話，不由得一愣，“遲小姐，謝謝你對我的感情，你是一個非常善良的中國女子，如果我健康，我會先向你求婚的，但是，我現(xiàn)在這個樣子，會連累你的。我答應(yīng)你照顧我，但把兩個人的生命連在一起畢竟是不一樣的，那樣的話我就太自私了?！薄拔也灰竽悻F(xiàn)在就答應(yīng)我，”遲麗梅說，“我在你身邊等著你?！眱蓚€人都流淚了。

2001年圣誕夜，艾特肯夫人的小樓里傳出了婚禮進行曲。伯利特與遲麗梅按照中國人的習(xí)俗舉行了婚禮?；槎Y上，伯利特說，“我要寫一本書，寫偉大的中國婦女，是一個中國女性讓我有勇氣生活下去，當然我也要寫寫我們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