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打算帶兒子去打預(yù)防針,順便去父母家看看,提前撥了電話想打聲招呼,父親接的電話,聽完我的來意,沒說其他,只輕輕問了一句:“中午你想吃點什么?”而我竟淚眼朦朧,許多往事一下子涌上腦海,撞擊著我的胸膛。也許是因我不再青春年少,也許是因我作了母親,對親情有了更深的理解吧!
父親是位大學(xué)教授,是一個做事嚴謹、不愛求人、勤儉節(jié)約的人,他一向不善多言,但很少的卻也是最樸實的字字句句和默默的付出帶給我的關(guān)懷是那么深刻,令我難以忘懷。
小的時候,因為工作原因,媽媽和姐姐與父親和我是住在兩個城區(qū)的,基本上只有周末才能見到,對我來說父親充當(dāng)著爸爸、媽媽兩個角色,工作之余還要顧及我的吃飯穿衣、交友學(xué)習(xí)……但即使再忙,他也總是盡量不讓我覺得自己被忽略。
每次生日只要他在,總會記得做幾樣我愛吃的菜,他也會抽出一切可能的時間教我下棋、游泳、鍛煉我的獨立生活能力;而且不論遇到什么情況,不論我是否任性、懶惰、發(fā)脾氣、犯錯誤,父親都從不曾動手打過我,不曾強迫我做什么,也從不強烈地責(zé)備我,始終如一地包容、諒解著我的一切,同時會明確地指出問題所在,會讓我自己去認識、去思考,主動去做、去改變。
記得很早以前我就對開車有種抗拒情緒,從沒想過要去學(xué)它,父親知道我的性格倔強,沒有強迫我什么,只是告訴我說:“你應(yīng)該認識到,如果你不能熟練掌握外語、開車、電腦,你就會無法面對未來的獨立生活!”在我痛苦于電腦水平長進太慢時,他安慰我說:“電腦水平不是上課學(xué)出來的,而是玩出來的!”使我得以耐心解決一個個困難,而不再抱怨沒有系統(tǒng)學(xué)過。
在面對一些選擇的時候,父親告訴我:“你有再多的錢,最終可能會花光,可能被別人拿走,惟有你頭腦里的知識別人拿不走,永遠是你的,那是一切的來源?!币苍?jīng)有許多我準(zhǔn)備要當(dāng)作垃圾丟掉的東西突然不見了,然后在某一天會發(fā)現(xiàn)它有了合適的地方,并且發(fā)揮著意想不到的作用。在我詢問時,父親只說了一句:“世上沒有無用的東西,只有你不會用的東西?!笔聦嵶C明他是對的,如果沒有他的這些話,也許我到現(xiàn)在也沒有駕照、不懂電腦甚至不會騎車、不會游泳、不會做飯;如果沒有他,也許我到現(xiàn)在對身邊的人和物,以至機會也不知珍惜、不善取舍。就是這樣,父親的關(guān)懷伴我度過了一個又一個迷茫的日子。
直到我結(jié)婚后,這樣的關(guān)懷仍在繼續(xù)著。父親知道我要獨立面對全新的生活了,會有一個適應(yīng)過程,雖然現(xiàn)在姐姐遠在異國他鄉(xiāng),父親身邊只有我這一個孩子,可他總是怕因他們老兩口的事而給我添麻煩,從不要求我為他們做什么。記得有一年元旦,他因得了急病而住進了醫(yī)院,可是在我打電話回去問候時他不讓媽媽告訴我,為的就是我可以愉快的在婆家過節(jié),事后我問他為什么這樣做,他只說:“我在醫(yī)院挺好,何必都跟著瞎著急呢!”
父親偶爾會來我家小住,不但會讓我們品嘗他拿手的四川菜,也會默默地把我家的家用電器檢查一遍,壞掉的電話修好了;插銷板上雜亂無章的插銷排得整整齊齊,都貼上標(biāo)簽,注明是哪個電器的;還會善意地提出很多合理化建議,使我生活中的很多麻煩一下子變得簡單,令我不由地記起母親曾開玩笑說父親是家中的高級顧問、高級廚師、高級修理工兼高級電工。
想起曾讀過的一個故事,講某天一個女子帶著孩子回父母家中住,夜半聽得母親對父親輕聲說:“你看看寶貝的被子蓋好了沒有?!备赣H便起身下了床,來到女兒床前,替她掖了下棉被后轉(zhuǎn)身離開,卻絲毫沒注意到旁邊的外孫,那個女子淚水涌出,心中感嘆著不管她已多大年齡,不管她是否結(jié)婚生子,是否有所成就,卻都永遠是父親的寶貝。而這也是我的最深的感受。
[摘自美國《世界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