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劃、主持 羅 潔 《世界知識》雜志
特邀嘉賓 鈴木英司 中國國際關系學院文教專家
鹽澤英一 日本共同社中國總局記者
尚會鵬 北京大學教授
王 歡 北京郵電大學副教授
孫文清 中國青年報國際部主任記者
一位研究中日關系的專家這樣評述中日這對\"一衣帶水\"的鄰居:中國和日本,雖是近鄰但不是摯交,交往多而知心少,雖\"居相近\"卻\"心相遠\"。
的確,中日這兩個在西方人看來幾乎無法區(qū)分的民族,實際上有著極為不同的價值觀和行為方式。在走向全球化、在亞洲需要以共同的聲音出現(xiàn)在世界舞臺上的今天,中日兩個民族比任何時候都更需要相互了解。但相互理解,是需要一種寬大的胸懷的。
今年是中日邦交30周年,本刊特別請來中日雙方的學者、記者、留學生在一起座談。不求\"居相近,心相連\",但求\"居相近,心相知\"。
僅僅是時間觀的不同嗎?
中國人看一個世紀,日本人只看三五年。但是,對那場戰(zhàn)爭呢?
鹽澤英一:我來中國一年半了,在這不長的時間里,我有一個較強的感受,即中日兩國對時間跨度的感覺不太一樣。中國人往往有較長的眼光,也許是中國的歷史比較悠久的緣故,中國人經(jīng)常從歷史的角度看現(xiàn)在、看未來。
日本政府所做的計劃最長也就是三五年,沒有20年、30年那樣的遠景規(guī)劃,而中國政府則往往會想到50年后會怎么樣、100年后又會怎么樣。例如,當聽到21世紀中葉中國將達到中等發(fā)達國家的水平這樣一個長遠設想時,日本人是頗感吃驚的。
再比如對過去的戰(zhàn)爭,現(xiàn)在有的年輕的日本人說,60年前的事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但對中國人來說,60年卻是很短的。由此就產(chǎn)生了在這個問題上的爭論。
孫文清:鹽澤先生講了中日兩國對時間看法的不同,我覺得確實有這方面的問題。中國歷史悠久,中國人在看一個問題時,經(jīng)常會說“50年彈指一揮間”。日本人確實很少這樣看,他們多半只看三五年內的事。
但我覺得在落到對歷史問題的看法上,卻并非如此。雖說侵華戰(zhàn)爭已過去了近60年,但我在日本做記者期間卻發(fā)現(xiàn),那些右翼團體也好、自民黨內的部分政治家也好,經(jīng)常反反復復地為那場戰(zhàn)爭申辯翻案。我覺得好像他們時時刻刻都沒有忘記那段歷史。記得有一段時期,《產(chǎn)經(jīng)新聞》連篇累牘地發(fā)表這類的文章,讓人覺得有一種圖謀。并不是說那段歷史已經(jīng)是60年前的事了,不再提了,而是讓人感到他們是要重新把那段歷史拾起,并且給它換一種說法。還有《自尊》這部以東條英機為主題的電影,也是特意將那段歷史再呈現(xiàn)出來。我認為他們就是想用一種新說法來影響年輕人。因為普通的年輕人確實認為,都是60年前的事了,何苦還要再提呢?但我認為現(xiàn)在的一些日本年輕人缺乏是非判斷標準。好像戰(zhàn)爭打完了就打完了。而我們中國人則認為,如果不去追究戰(zhàn)爭的責任,就永遠不可能從歷史中汲取教訓。
王歡:我在日本期間也跟日本朋友說,日本為什么不道歉呢?德國道歉后已經(jīng)完全融入歐洲,日本要是在二戰(zhàn)后也向中國道歉的話,今天中日關系也許比現(xiàn)在融洽多了。
孫文清:對于同一個事件,如戰(zhàn)爭這種很殘酷的事件,被害者和加害者的感受是不一樣的,留存在記憶中的時間感也是不一樣的。所以更需要加害者理解被害者,在這一點上,我覺得日本的政治家,包括年輕的政治家,缺少這方面的意識,因此他們有時就很不負責地說一些話。所以,最關鍵的是要喚起日本年輕一代政治家對自己作為加害者一方的認識,這在處理中日關系方面是很重要的。
我(作為記者)在日本常駐了四年半,如果不提歷史問題,跟日本朋友在一起非常融洽,漢字相同,都用筷子,感覺很好,但一旦談到歷史問題,看到報紙上日本政治家的不負責任的講話,就有一種很難抑制的感情從心底往上涌。所以,加害者與被害者之間如何溝通,這是中日兩國都應該好好探討的問題,而不是忘不忘的問題。
鈴木英司:如果說到歷史問題的話,我認為還不僅僅是兩國對時間感覺的差異問題,最主要的還是國民性的問題。的確有一些日本人不認為那是一場侵略戰(zhàn)爭。
日中兩國要想建立一種良好關系的話,歷史認識問題是繞不開的,對于侵略這個問題日本人是怎么看的,這點是很重要的。因此,歷史教育問題很重要,也就是日本人怎樣正確教育自己的后代,怎樣把這種正確的教育繼續(xù)下去。
中日之間的一些摩擦,就與這種對歷史的認識有關。
兩個國家怎樣認識彼此間差異,怎么追求共同的目標,這個問題是需要很好地思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