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華)
說法國人羅曼蒂克可不是空穴來風,從夫婦對對方家庭成員的稱呼就可見一斑。比如說妻子的母親,中國人習慣叫"丈母娘",或者"岳母",透著尊嚴;英語里則是"法律意義上的母親"(Mother-in-Law),有失親切;而法語里則是"漂亮的母親"(Belle-Mere),何等浪漫。同理,"漂亮的父親"、"漂亮的兄弟"、"漂亮的女兒"、"漂亮的兒子"就分別指岳父、內(nèi)弟、兒媳、女婿等。
有一次,我到法國朋友家里做客,女主人指著一個少年介紹說這是她的"漂亮兒子"(Beau-fils),我聽了大吃一驚:這位朋友新婚不久,也沒有生過孩子,哪里來的女婿?經(jīng)過一番解釋我才搞明白,原來"漂亮的兒子"既可以當"女婿"講,也可以是"繼子",還可以指現(xiàn)任丈夫(或妻子)與其前任配偶所生的孩子。女主人所說的"漂亮兒子"就是這后一種情況。
其實,這種一詞多義的現(xiàn)象在英、法語中很普遍。舉例來說,英語里Cousin這個詞不但可以指同性別的堂兄、堂弟、表兄、表弟,也可以指異性別的堂姐、堂妹、表姐、表妹,還可以泛指同輩的遠近親戚。類似地,Uncle和Aunt可以表示中文里的伯父(母)、叔父(母)、舅父(母)、姑父(母)、姨父(母),也可以用來泛指長輩的叔叔、伯伯、大媽、阿姨,給呀呀學語的小孩子或者學英語的外國人省了不少事。采用了英、法語作為官方語言的非洲人更是把人倫關系簡化到了極點。在他們眼里,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也,所以幾乎不論輩分都稱呼對方為"兄弟"。"兄弟"太多了,以至于在有必要說明是"親兄弟"的場合,非洲人不得不重復兩遍:"他可是我的兄弟,兄弟",或者干脆說:"我們是同父同母的兄弟"。
相比之下,中文中人倫關系的稱呼則復雜多變,不但要分男女,還要分大小、內(nèi)外,有統(tǒng)稱、有對人自稱、有對人尊稱,足夠做一篇博士論文。難怪有人在國際互聯(lián)網(wǎng)上設立親朋輩分稱呼查詢,專門幫助"忘本"的華人和學中文的外國人理順關系。不僅人倫關系如此,官場大小爵位也是如此。毛澤東主席晚年花了不少工夫學英語,1970年在中南海會見他的美國老友埃德加·斯諾(《西行漫記》的作者)時,半開玩笑地抱怨說:"你們的總統(tǒng)是President,銀行行長是President,法院院長也是President,小學校長還是President,都是President,這不就亂了嗎?最近我看到一個學生鬧事的宗教團體的材料,它那個組織的領導者也是President。"
不過,我們也不能推而廣之說西方人邏輯簡單,不分青紅皂白什么東西都一言以蔽之。比如他們對家禽動物的名稱就很在意,不論是英語還是法語,都對性別、長幼不同的動物用不同的詞表示,讓初學外語的中國人感到撲朔迷離。比如在法語里,Ovins這個詞泛指"羊",但是"綿羊"就說Mouton,而說到"公綿羊"又要用另外一個詞Belier,母綿羊則是Brebis。如果是說"山羊",對不起,法國人還有另外一個詞Chevre。可別忘了"母山羊"也是Chevre,而"公山羊"要說Bouc。表示羊叫的動詞是Beler,而表示"羊群"則用Troupeau。這羊與羊的關系不是很明白嗎?英語也大同小異,以"牛"為例。牛即Ox,"母牛"為Cow,公牛為Bull,小牛是Calf,一清二楚,不容混淆。牛變成牛肉以后就成了Beef,不過要注意小牛肉不是Beef而是Veal。關于牛,英文里還有一個精彩的詞Heifer不可不提,表示"未生過牛犢的小母牛"。
怎么樣,我們東方人倫關系有點煩,西方動物世界很復雜,各有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