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幼忱
我兩歲那年,患小兒麻痹癥。從7歲起,學(xué)會用雙拐走路。雖然,我走路時離不開拐杖,但我在松花江中居然學(xué)會了游泳,這使許多人感到新奇。有幾篇寫我的通訊、報告文學(xué)中,都提到我學(xué)游泳的事兒。其中一篇與事實的差距太大,說我有一次坐在江邊,不一小心滑入水中,便游了起來。我哭笑不得地想,莫非我成了兩棲動物成了青蛙?
其實,我在雙腿均有不同程度殘疾的困難條件下,能夠?qū)W會游泳,一是靠勤學(xué)苦練,二是從身體的實際情況出發(fā)。雖然我的雙腿難以運動,但雙臂健壯有力,胸部發(fā)達,肺活量大(這是自幼架雙拐走路鍛煉的結(jié)果)。所以,我便能以雙臂代替雙腿。至于肺活量大,則使我容易浮起。
江水不同于湖水,總在流動。初學(xué)游泳時,我覺得難辦的是,游一陣子后,便遠離了岸上的衣裳、鞋、拐杖,只得從淺水中爬回去。于是,我便一遍遍琢磨、嘗試,怎樣能帶著拐杖游呢?帶上拐杖再穿著衣裳、鞋,我就不用回到下水的地點了。結(jié)果,辦法終于想出來了:我穿著全身衣裳和膠鞋,仰臥江面,讓雙拐像雙槳那樣劃水。我給這種游法起個名字,叫“雙槳仰泳”。這下子再不怕江水把我沖遠了。當時,我家住在哈爾濱市道外區(qū)二十道街,松花江流經(jīng)繁華的道里區(qū)以及道外區(qū)后,流到這里。我便常乘公共汽車到上游的終點站,步行到水文站附近的江邊(現(xiàn)松花江公路大橋西側(cè)),將衣袋中的干糧吃掉,戴上游泳帽,稍作準備活動,便架雙拐一步步走進水里。當水面接近胸部時,便往水面上一躺,用雙拐劃起水來。我時而快游,時而慢游,時而渾身不動,順流而下,仰望藍天白云,或是觀賞岸上樹木建筑,十分開心。就這樣,我游經(jīng)濱州線(哈爾濱一滿州里)大鐵橋下江面,到達道外十八道街舢舨船碼頭,上岸后走回家。
那還是“文革”時期,我無法為孩子們寫作(我非常喜歡兒童文學(xué)),而且找不到職業(yè)。年年從春到秋,都去游泳。即使雨天、夜晚也不例外。難怪一次在街上遇見一個小伙子,他高興地對伙伴說:“哈,他游得好極了,還能‘夜游呢!,
俗話說:“熟能生巧”。1968年春,我年滿30周歲時學(xué)游泳,到第二年7月,我就能只身成功地橫渡松花江。我游泳的本領(lǐng)越來越強,后來又琢磨出“挎拐蛙泳”、“隨波逐流”等游泳方式。我能邊游,邊給在岸邊跟我行走的小朋友唱:“我愛北京天安門,天安門上太陽升……”能躺在水面吃一個面包。
一次,我游經(jīng)岸邊,見一個撈魚的人,正雙手握住一面爪籬似的長柄大網(wǎng)在撈魚。他見我游來很不高興,我也怕影響他的興致,想快快離去,不料,我用拐杖“通,通”地擊水時,有一條尺把長的大魚受驚,從水中躍出,竟不偏不倚地跌入那人的大網(wǎng)中。我心想,這才叫“自投羅網(wǎng)”哩。
80年代,我去大連、煙臺等濱海城市參加創(chuàng)作會議時,總要到大海中游泳。1984年夏天,在北京頤和園參加建國35周年少兒科普創(chuàng)作成果研討會,住在昆明湖后湖邊。那里沒有游人,湖水清澈、涼爽,每天中午,我們幾個游泳愛好者都游到遠離岸邊的一個小島上。與會者見我能游泳,有人竟以為我身下有個游泳圈呢。還有人說,我在水中擎出的雙拐,看去像螃蟹的兩只大鰲……
游泳為我的生活帶來歡樂,增強了我的體質(zhì)和意志,也使我明白了這樣一個道理:許多看來無法做到的事情,其實是能夠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