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主義”與民族主義
《戰(zhàn)略與管理》一九九四年第四期發(fā)表《北京青年報》張?zhí)煳祵ν魰煹牟稍L,請其發(fā)表對“東方主義”“后殖民主義”等國內(nèi)熱門話題的問題。汪暉認為,在談及這些問題前,首先要弄清語境。薩伊德、史皮瓦克等是在一個大的西方文化內(nèi)部,從一個“少數(shù)民族”的立場對西方的主流文化提出批評,在這一批評過程中,援引了他們本土的文化資源,成為他們批評的某種出發(fā)點。他們有著雙重身份,他們的理論非常激進,但這種激進的理論本身只是在美國現(xiàn)存的文化制度里出現(xiàn)的一種文化批判。汪暉認為,在不同的文化語境中,同一命題可能有完全不同的含義。比如“后殖民主義”理論在美國出現(xiàn)時,是從特定立場出發(fā)的,當它移植到中國這樣一個非常獨特的語境中時,很自然地與本土的民族主義傳統(tǒng)結合在一起,這一民族主義不再是單純的文化理論問題,而變成了和本土知識分子內(nèi)心深處的情感和民族國家利益結合在一起的、有著實體意義的文化選擇。汪暉認為,激進主義在中國近代歷史中,特別是“五四”傳統(tǒng)中,一直是和反主流、反傳統(tǒng)連在一起的。但90年代,西方這種激進主義理論傳入中國之后,激進的卻恰好是一股加強主流的理論,它加強了部分中國知識分子的文化民族主義,并將這種文化民族主義與民族國家問題結合在一起。這樣,同樣的理論在美國和在中國,含義截然相反。汪暉認為,產(chǎn)生這種文化現(xiàn)象的原因,一方面是因為一百年來中國的變革運動,同時也是一個民族主義的運動。從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相當多的知識分子開始從文化的角度探討八十年代中國社會變革中遇到的問題,對所謂的激進主義進行反思,由此探討諸如社會文化失范等問題,開始重新考慮傳統(tǒng)文化在社會變革中的價值和地位。從社會意識形態(tài)的變化來說,這種理論思考可能促成民族主義的文化傾向。另一方面,從國際背景看,冷戰(zhàn)后,原有那種意識形態(tài)作為基本形態(tài)的對立格局的基本解體,代之而起的是赤裸裸的民族國家間的利益斗爭。在這種背景下,為了批判自己的社會價值體系,而將美國的意識形態(tài)體系當作了某種批判的源泉。汪暉認為,實際上,主張西化與堅持民族主義之間并不矛盾,一個主張西化的知識分子可能同時正是一個政治民族主義者。政治民族主義指的是與民族國家的國家主權及其它政治上的內(nèi)涵緊密相關。這種民族主義在中國歷史上是因為近代資本主義列強的侵略而誕生的。而中國文化傳統(tǒng)中的另一種意義的民族主義,是以對民族文化歷史的認同來作為認識自己,或同外部交往的基礎,這叫做文化民族主義。汪暉認為,在中國近代史中,主張西化,以西方的價值體系來批判自身文化傳統(tǒng)的知識分子中的民族主義,大多為政治民族主義,它的基本前提是認同民族國家的主權。而文化民族主義則是在自身文化傳統(tǒng)的基礎上,建立與其他民族相處的文化立場。汪暉認為,中國這樣一個龐大而又復雜的國家,又處于改革這一劇烈動蕩時期,必須找到一個“同一性”或認同的基礎,找到一種整合的力量?!霸S多人的看法是民族國家利益,及在這個基礎上形成的民族共同體的情感,這是民族主義在現(xiàn)在的中國產(chǎn)生發(fā)展的一個基本的前提”。“中國這樣大的一個國家,這么博大深厚的文化歷史,及作為一個民族共同體的悠久歷史,世界上幾乎找不到任何一個民族或地區(qū),可以找到這么多民族主義產(chǎn)生的資源。如果被推向極端,當它變成一種向外對抗的力量時,會是非常危險的?!蓖魰熣J為,應該尋找一種高于民族具體利益之上的東西來整合民族精神。
精英文化的困頓
朱立元在《上海文化》一九九四年第3期撰文,認為當前我國人文文化中的精英文化正在跌入低谷。朱立元認為,當前精英文化中尚有一部分力量仍在苦苦掙扎,守護著日益縮小的幾塊凈土——自己的精神家園,但大部分已滑向商品化、平面化和無主體化,由此已造成精英文化的思想貧血和精神萎縮,以及整體素質和水平的大幅度下降。朱立元具體分析了精英文化各層面的狀況:學術文化:急功近利之風盛行,一方面是學術著作難以出版,另一方面是寫文章為套現(xiàn)金,做學問憑拼貼技巧,不求甚解,多夸夸其談之宏論,已造成學術文化質量、品位的大幅度跌落。政治文化:普遍冷漠,疏離,冷眼旁觀,對現(xiàn)實中的重大問題,或有意回避,或缺乏熱情。倫理文化:在社會轉型過程中,原先規(guī)范人們行為的道德體系被從根蒂上動搖,傳統(tǒng)道德體系的價值資源很難直接取來利用,新的有效的道德價值觀念與體系尚未形成。在這樣一種倫理觀念混亂,道德規(guī)范失范的狀況下,少數(shù)竭力推進倫理文化的建設,但響應者寥寥,難成氣候。哲理文化:形而上品格的淡化。哲學的形而上品格主要體現(xiàn)在對人的命運、人的存在方式的終極關懷與思考。在社會和文化的急速變動中,原有的社會關系被打亂,在生活與存在中原先較為確定的位置動搖、變遷,隨之出現(xiàn)的是恐懼感、壓抑感、危機感、失落感、空虛感。當代哲理文化理應以此作為課題,卻因為實用化傾向,明顯糾纏于實際生活領域的應用,而忽視了對人的終極性關懷。審美文化:走向消費性。文藝創(chuàng)作的游戲化態(tài)度,藝術文化的一部分由通俗化轉為媚俗化或庸俗化,藝術欣賞轉向純粹的娛樂與消遣,等而下之的則追求感官的刺激與滿足,藝術批評和評論中的互相吹捧,拉小圈子,塞紅包,亂哄狂炒,美學文藝理論的日益泛化、實用化、生活化。朱立元進而分析精英知識分子的狀態(tài),認為他們生存在商化和文化的沖突之中,利與義、現(xiàn)實與理想、感性與理性的沖突死死纏繞著他們的心靈,對象性與主體性的分立,又是他們無法回避的問題。個體本位與社會責任感之間的來回拉鋸,主體能力的實用化、操作化、技術化與想象力、思維力、創(chuàng)造力的分裂,使他們無法確立自我定位,無法找到屬于自己的位置。面對這種困頓,朱立元認為,作為精英知識分子的選擇應是自由自主的。可脫去精英裝束,躍入商海,投向大眾文化;可轉換社會角色,從啟蒙者位置退向各自文化崗位上默默耕耘;可堅守精英文化陣地,守住文化的高尚與尊嚴,留住精英的心靈與腳??;可以社會批判精神,自覺批判大眾文化和文化工業(yè),以尋求新的精英文化的誕生。但他認為,“以‘后批判態(tài)度和策略,既拋棄精英主義文化,又反對當代大眾文化中的糟粕;既不走向相對主義,又不急于重建未來文化,而是取‘文化觀望者‘對話者和游走者的立場,來完成‘知識譜系的轉換,在逃避文化制度化和穿越文化糟粕中走出一條獲取歷史真實感的中間道路,這是部分青年學者的最新選擇”。
知識精英內(nèi)部結構的變遷
《東方》一九九四年第四期發(fā)表陶東風的論文《中心與邊緣的位移》,論及中國知識精英內(nèi)部結構的變遷,陶東風認為,從80年代初以來,中國的社會結構開始了深刻的轉型,它對于知識與社會的關系、知識與政治權力的關系、知識內(nèi)部結構以及知識分子的精英結構都產(chǎn)生了巨大的沖擊,導致了一系列的相應轉化。由社會轉型所帶來的知識轉型,第一階段大約時當八十年代初中期,轉型主要表現(xiàn)為對作為整體的知識以及作為整體的知識分子階層的社會作用、社會角色、社會地位的重新評價。第二階段則從八十年代中期一直延續(xù)至今,社會轉型從思想轉型、觀念轉型進入全方位的社會結構轉型。這種轉型意味著一種政權不再以關于意識形態(tài)的論爭為其權力運作的主要方向和途徑,由政治社會轉向消費社會,以實用主義、物質主義的價值觀代替情感主義、審美主義、理想主義、集體主義、等級制和權威主義、陶東風引用巴伯的說法,認為合理性、功利主義、普遍主義、個人主義、進步與社會改善主義,是五種有利于科學知識發(fā)展的文化價值。陶東風認為,是因為以倫理為本位的中國文化以及政治為本位的大一統(tǒng)的社會結構已被歷史證明難以適應現(xiàn)代化的需要。才形成以這種文化傳統(tǒng)、社會結構為基礎形成的人文科學霸權也失去了歷史的合理性。過去人文知識及人文知識精英的中心地位是以御用化為代價而取得的,它們與政治權力中心過于緊密的關系導致了其自身獨立品格、自主精神及自身話語規(guī)則的喪失。人文知識與官方意識形態(tài)的直接同構、人文知識精英與政治精英的界線不清在為它們(他們)贏得昔日顯赫地位的同時,也埋下了它們(他們)今日尷尬處境的種子。傳統(tǒng)中國高度政治化、意識形態(tài)化的社會結構與大眾生活理想不但影響了科技發(fā)展,也扼殺了人文學科獨立生長發(fā)育的可能性。為什么中國人文知識及人文知識分子雄霸知識界幾千年,卻沒有建構起強有力的人文價值?原因即在于它的政治依附品格剝奪了其獨立性和自身的話語規(guī)范,以至于政治的信念的危機總是不可避免地引發(fā)人文價值危機。陶東風認為,中國人文知識分子的出路,是走向獨立、而不是重返中心。只有贏得自己獨立的、應有的一席之地之后,才有可能實現(xiàn)真正的人文關懷。
大眾文化霸權和文化生態(tài)危機
張汝淪在《探索與爭鳴》雜志一九九四年第五期撰文,認為大眾文化正在成為一種無所不在的支配性權力。它不僅支配大眾,而且塑造大眾。政治權力目前已很難滲透到人的私人領域,尤其是人的意識和無意識領域,而大眾文化卻不僅可以改變?nèi)说囊庾R,甚至還可以改變?nèi)说谋灸?。張汝倫稱在現(xiàn)代技術產(chǎn)生前的文化為“民間文化”,即民間自發(fā)產(chǎn)生,為了內(nèi)心的渴望和困惑,出于審美的情趣和沖動,展現(xiàn)自身的活力與生命,與直接的功利目的無關。他認為大眾文化是現(xiàn)代技術的產(chǎn)物,其終極目標是追求商業(yè)利潤,因此大眾文化并非是通俗文化。為滿足大眾消費需要而批量生產(chǎn)的大眾文化實際上是一種文化產(chǎn)業(yè),它和其它工業(yè)產(chǎn)品一樣,需要廣告的傳媒占領乃至壟斷市場,有利可圖。它掌握傳播媒介和文化流通渠道之后,能制造和支配顧客,在悄悄中改造或干脆重新大眾眼中的世界。張汝倫認為,大眾文化的排他性往往通過對文化消費者的塑造,從而使一切非大眾文化自動走向衰微乃至滅亡,大眾文化滿足的是人的生理需求,而民間文化一般先滿足人的精神需要??膳碌氖墙邮艽蟊娢幕拇蟊姾痛蟊娢幕闹圃煺叨既鄙僭撚械木袼刭|,一旦形成沒有任何主動的審美要求和高尚的精神要求的大眾,大眾文化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向社會傾銷實際上是對人類智力的戲弄與侮辱的文化垃圾。張汝倫憂慮的是目前平庸的大眾,造成了“拳頭、枕頭、無厘頭加上比自來水還賤的眼淚構成的大眾文化的主要內(nèi)容”。張汝倫憂慮,在目前的低劣大眾文化影響下,“人類歷史上第一次出現(xiàn)不知自己的歷史為何物,視人類文明的珍貴遺產(chǎn)如敝屣的一代新人”。他認為,如果在一個健全的文化環(huán)境中,對待大眾文化完全可以像對待任何商品一樣任其自然,因為任何人都不會否認文化消費和消費文化的合理性。但我國特殊的文化背景,大眾文化霸權在短期內(nèi)已造成了文化的生態(tài)危機,就應考慮如何抵消和減輕其負面影響。他認為目前唯一能做的是,“將以文化本身為目的的文化(民間文化)和以商業(yè)利潤為目的的文化(大眾文化)產(chǎn)業(yè)明確區(qū)分,保持并加強民間文化自身的獨立性,營建一個基于人類生活世界的獨立、穩(wěn)定、成熟的文化世界。”
世紀末文學的精神特征
一九九四年第八期《福建文學》發(fā)表王光明與荒林、謝有順、方李珍、萬孝獻、劉偉群的對話,討論世紀末中國當代文學景觀?;牧终J為,世紀末的文學主要可概括為三大類型:1.媚俗:像《廢都》對市民心理的取悅,王朔對商品潮的追隨,詩歌中大量復制詞匯,散文利用讀者獵奇心理呈現(xiàn)性和身體,在批評中追趕時裝一樣更換術語等。2.拯救:如海子企圖召喚一種缺席的神性,張承志北村企圖建構起一種新的神教,西川想通過理性與神明的結合展望未來。3.新體驗:用新的眼光審視生活。謝有順認為,世紀末不是一個簡單的,主要是代表一種精神情調,反映在文學中,是充滿了頹廢或對解構充滿了熱情。他認為,在國內(nèi)的世紀末文學里有兩種傾向:一種是還在解構的,還在游戲的,另一種則企圖在已被解構的廢墟上,重新建立一種新的價值體系?!拔膶W想再通過一種美學或技術意義的轉換來達到超越的目的已不太可能,唯一可能的是在存在意義上進行藝術轉換,使文學企及一個新的空間”。這次討論的結果,討論者認為,世紀末有可能是文學在絕望中發(fā)展與轉型的契機。王光明認為,在這個世紀末,作家對自身、對文學變得不那么自信,不那么自以為是,對文學本身也許是好事。文學需要關心社會、關心現(xiàn)實,為人類尋找出路,但文學不是權力性的,它無法規(guī)范人的行為。過去的文學很多不是從生命出發(fā),而是從意識形態(tài)出發(fā),采取從大到大的表現(xiàn)策略,曾給文學帶來傷害?,F(xiàn)在,當文學真正不那么自以為是的時候,才可以從個人生命出發(fā),從生命體驗出發(fā)來展開生命、提升生命,他認為,在世紀末,應更重視與作家人格、精神的建構的聯(lián)系。如重視這種方式的建構,世紀末文學或許會獲得更有力也更豐富的感性。
現(xiàn)代化的本義
《新聞廣場》一九九四年第三期發(fā)表余秋雨在《邁向21世紀——現(xiàn)代廣播上海研討會》上的講話,從上海東方廣播電臺創(chuàng)造聽眾參與與彼此交流的新的廣播形態(tài),談到一種新的文化現(xiàn)象正在產(chǎn)生。余秋雨認為,因為人們的文化需求和社會結構的變化,舊的文化模式和今天的文化現(xiàn)實之間已出現(xiàn)巨大的矛盾,要解決這個矛盾,需要構架性的變化?!翱赡芤郧疤幱谖覀兾幕蟊P子邊緣的那些個部位,將逐步挪移到中心部位;有些處于中心部位的,要挪移到邊緣;有些可能還不屬我們原來文化范疇的東西,要大踏步地進入文化中心”。余秋雨認為,東方廣播電臺的參與性節(jié)目,通過聽眾參與討論的方式,進行了一種有意義的文化傳播。他認為,從城市心態(tài)和城市文化的角度,這種傳播非常重要。他提出,通過電視、廣播、報紙,用多種手段,要完成對城市和城市市民的重新塑造,產(chǎn)生一種新的素質,把小市民過渡到大市民。余秋雨認為,中國的現(xiàn)代化當然要伴隨大量的經(jīng)濟行為,但說到底,還應該是個文化行為。世界上有許多很富的國家,比如中東和亞洲的某些國家,我們很難把它們看作是現(xiàn)代文明國家。中國不應重復那些東西,“現(xiàn)在老為幾十年不抓經(jīng)濟而后悔,那么不要到幾十年以后又為現(xiàn)在不抓文化而后悔。”這個文化是一個整體概念,能大家齊心協(xié)力來塑造一群新的中國人,才應是現(xiàn)代化的本義。
制作時代的來臨
一九九四年八月二十七日《中國工商時報》發(fā)表邱華棟對目前已發(fā)行近百萬冊之多的長篇小說《騷土》和《畸人》的作者老村的采訪。老村首先否認他的小說是暢銷書,他認為,在中國大陸,初印數(shù)不上二十萬冊的根本不算暢銷書,而他的著作,盜版比正版印得還多。從這意義上說,他認為在我們國家目前還沒有一部可稱為嚴格意義的暢銷書。他認為,暢銷書是作家與商品生產(chǎn)的一個最有效的融通,因此暢銷書可簡單概括為制作之書。暢銷書在制作過程中基本上拒絕了創(chuàng)作最主要的動力,即靈感與激情、嚴格意義與經(jīng)典精神。工業(yè)社會需要流成型,需要工藝品,需要消閑與娛樂。當作家再也不是社會某種集團力量的代言人時,就變成社會的故事講述人。老村認為,中國大陸進入九十年代以來,文化上的制作時代也已跟著來臨。隨著影視界的先行,文學也剛剛開始起步。他認為,藝術的游戲準則最恰當?shù)貥嫵闪藭充N書的特征。暢銷書應為社會各階層所喜歡,有一定的審美層次,太媚俗和迎合人低級欲望的書不是暢銷書。就他自己的創(chuàng)作而言,他認為《騷土》和《畸人》用的都不是暢銷書的制作方法,是在始料不及中獲得了成功。他認為,作為前一段時間熱門話題的“布老虎”叢書,是出版社希望嚴肅作家制作的,制作并不徹底,有關嚴肅文學羞答答進市場的感覺。但它說明,“寫成暢銷書,無論你情不情愿,它已成為許多作家的內(nèi)心期望”。
翻譯家難為無米之炊
據(jù)《新民晚報》一九九四年八月十八日報道,人稱中國文學翻譯半壁江山的上海,如今許多一流翻譯家都無所事事。直接原因是因為國際版權公約的限制,翻譯家們獲得可翻譯作品的機會相對減小。實際原因則因為嚴肅文化市場的萎縮,出版社無力購買版權,購買版權之后無法保證書籍的印數(shù)。據(jù)國內(nèi)目前較有名望與實力的上海譯文出版社介紹,該社自一九九一年購得《斯佳麗》一書版權之后,共買進70多種外國文學作品的版權,這些版權購得之后,很少能獲得盈利,而購買70多種雖在國內(nèi)各出版社中已名列前茅,對于上海的眾多“等米下鍋”的翻譯家來說,仍是杯水車薪。目前,國內(nèi)大多出版社在處理翻譯作品出版時,都央求翻譯家自己與原作者聯(lián)系,以希望作者放棄版權,或象征性支付版權的情況下達成出書協(xié)議。據(jù)了解,確也有原作者出于與譯者之間的友情而放棄版權、稿酬的例子,但大多限于短篇作品,且只能偶爾為之,決非長久之計。
翻譯家難為無米之炊的癥結,當然在國內(nèi)圖書市場的畸形發(fā)展。這種畸形表現(xiàn)在一是“官辦”的出書渠道的萎縮,國家各級正規(guī)出版社的出版物發(fā)行往往舉步維艱,而眾多的二渠道書商則往往控制著書籍的真正流通渠道。據(jù)了解,書商雇傭專門的編書,寫書好手,四天可編寫成一部十萬字的暢銷小說;或請大學生打工用各種資料編成各類“工具書”,在短期內(nèi)就可以極少投資獲得暴利。因為二渠道的沖擊,各出版社的出版前景都受到影響。高品味的書在正規(guī)渠道征訂中得不到訂數(shù),高品味的讀者同樣也在市場上難以買到好書。這種作者、譯者、編輯出版者和讀者三者之間都出現(xiàn)斷裂的狀況,往往使出版社難以找到真正的市場定位,翻譯家們當然只能為“無米之炊”而苦惱了。
重排大師座次
據(jù)《中國青年報》報道,由王一川主編的《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大師文庫》即將出版,這部文庫對二十世紀的中國文學大師重排座次,武俠小說作家金庸被安排在魯迅、沈從文、巴金之后,代替茅盾位置,排為第四。茅盾落選,排為第五、第六、第七的,分別是老舍、郁達夫、王蒙。
今年三十五歲的王一川是文學博士,曾赴英國牛津大學作博士后研究,現(xiàn)為北京師范大學中文系教授。王一川談及這次編選思想時說,因為“長期以來,我們以現(xiàn)實主義來衡量作家作品,僅有一個標準未免偏頗。文學應是審美的,應該讓作家回到文學本身?!?/p>
他解釋,金庸于文學史的意義,在于金庸的作品特點是用通俗手法表現(xiàn)極深的意義,情節(jié)和細節(jié)雖然荒誕,卻寫出了中國古代文化的魅力,對儒釋道兵等古典文化的神韻有重新構建,而且作品體現(xiàn)了人的理想性格和對人性的考察,他與別的武俠小說作家不同之處,是在他靠的是文化。他認為,“文壇長期不談金庸,是不公平的。他的作品體現(xiàn)了中國文學發(fā)展的方向,雅俗共賞?!痹谶@部文庫中,所選是《射雕英雄傳》中《江南七怪》和《黑沼隱女》兩章。這部文庫中座次的排列,王一川認為,憑的只是感覺。這部文庫共分小說、詩歌、散文、戲劇四卷,計二百五十余萬字。文庫中的新奇之處,還有例如把毛澤東作為散文家而不作為詩人,把臺灣作家三毛、李敖和詩人紀弦“首次列入大陸文學版圖?!蓖跻淮ㄕJ為,中國當代詩人應該首推穆旦,而穆旦這個名字,對于許多熟稔文學的人來說,都是陌生的。
《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大師文庫》的編輯,因此而使國內(nèi)文學界感到愕然,產(chǎn)生頗多爭議。
北京圖書館七大“病癥”
一九九四年八月二十四日《中華讀書報》載記者對一位北京圖書館老讀者——中國科學院某所助理研究員羅旭東的采訪。羅旭東談及,北京圖書館新館于九○年三月開館,曾以優(yōu)雅的環(huán)境、豐富的藏書和周到的服務令他流連忘返,但時至今日,僅四年,就變了,病了。他歸納有七病為證:1.“拖拉病”:病位:閱覽出納臺及復印處、理科中文新書閱覽室閉架處、庫藏本閱覽室等。按規(guī)定,閉架處下午一點上班,可服務人員常常二十分鐘、半小時后才能露面。借閱單遞上去,沒有四十分鐘一般不會有結果。復印幾頁資料,上午十點半要,可能下午兩點才能拿到。查閱庫藏本須提前一周預訂。2.“急躁病”。病位:理科中文新書閱覽室閉架處。此病與拖拉病相反:規(guī)定上午11:30、下午4:30下班,可還差半小時,就急著要走人。3.“失語病”。病位:主要在閱覽出納臺。表現(xiàn)是你有事詢問,服務人員或充耳不聞,或聞而不理,更可怕的,病癥嚴重時,則可能由“失語”狀態(tài)變?yōu)楹鸾小?.“金錢病”。病位:外文新書閱覽室、庫藏本閱覽室。按說,國家公共圖書館,查閱資料應不收費,可不知何故,許多項目改為收費。5.“害羞病”。病位:中文新書閱覽室等。原來室中圖書都挺“大方”,讀者可隨意與之接觸,現(xiàn)在變得害羞起來——開架變閉架。6.“癱瘓病”。病位:閱覽出納臺。過去遞上借閱單,如所借之書出了書庫,電子顯示屏幕便自動顯示。不知怎么回事,顯示屏幕早已“癱瘓”,現(xiàn)改用人喊,使寧靜的閱讀環(huán)境如同鬧市。6.“吝嗇病”。病位:飲水處。原有免費的飲用涼水,讀者口渴時可隨意享用,現(xiàn)已不復存在。飲用水消失后,購買圖書館飲料者明顯增多,因此此病應屬“金錢病”。
說武則天
《文學自由談》一九九四年第三期發(fā)表金克木的文章,閑說武則天。認為“武女士實在是中華民族復雜文化心理凝結的晶體。她是古代的,又是現(xiàn)代的,是女的,又是男的。她一生關鍵是在出宮入廟當尼姑‘閉關修行時?!苯鹂四菊J為,武媚娘原來一心修佛法,心如明鏡,鏡中影像只有一個是眼前的佛像,現(xiàn)在佛;一個是過去佛,太宗李世民;一個是未來佛,高宗李治;而她自己的影像只是女人。后來,因偶然啟示,她開始讀《首楞嚴三昧經(jīng)》,想不到一讀之下萬念涌來?!耙荒钍?,釋迦佛在菩提樹下金剛座上為群魔包圍騷擾,自己仿佛成為一個魔女迷戀佛又盡力想使佛也迷戀自己。佛已入‘首楞嚴三昧,自己唯有同樣修行,以‘英雄步伐前進,才能接近佛。”“又一念出現(xiàn)《妙法蓮華經(jīng)》中的龍女,說變就變,當場化為男身成佛。自己是龍女?!薄霸僖荒顚m中讀過的維摩潔居士所說的經(jīng)。經(jīng)中有散花天女講佛法。這位天女使男女身當場互換,所以女身和男身可以同是菩薩身?!薄坝殖霈F(xiàn)了在廟中讀的《大方廣佛華嚴經(jīng)》。經(jīng)中的善財童子‘五十三參,參拜‘善知識,得見觀世音,是由文殊得到大智慧點化。自己也曾想成為善財童子,只是何處覓文殊?自己若是摩登伽女迷惑阿難,便可得到文殊的降伏與度化。魔女、龍女、散花天女、摩登伽女、善財童子,都可得到佛法度化。廟宇和皇宮,男身和女身,以女對男可以同于以男對女,擾亂、迷惑可以化為皈依。有兇狠才有慈悲,必須以‘英雄步伐,進入‘首楞嚴三昧。金克木認為,武則天是因此而恍然大悟:可以是尼姑,也可以是皇后,可以是皇帝;可以慈悲如佛,也可以兇狠如魔。金克木認為,武則天現(xiàn)在留下的,只有一塊有字的《圣教序》碑和一塊立在墓前的天字碑,他哀嘆他所見到的沒有一個是像他所想到的。
文事近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