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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年度諾貝爾文學獎金宣布之日(十月十一日),獲得者墨西哥詩人奧克塔維歐·帕茲(Octavio Paz)正好在紐約參加一個慶祝墨西哥文化的盛會。佳訊傳來,他在紐約上城的酒店中舉行一個倉促的記者招待會。我也聞訊趕去。
他年已七十六歲,穿了深藍色上裝,灰色褲子,打了藍色領帶,頗有教授風度。在群集的各國記者之前,他操英語、法語、西班牙語答復記者的問題。
有人問他,諾貝爾獎是他的光榮,還是墨西哥的光榮。他答道:“對我說來,一個詩人不只代表一個地區(qū),而是代表整個宇宙。作家是語文的侍仆。語文是社會的共有財產(chǎn),而作家則是這種財產(chǎn)的衛(wèi)護者。一個作家具有兩項忠誠。一、他屬于那個特別的作家集團;二、他也屬于他祖國的文化。而我的祖國是墨西哥?!?/p>
帕茲談詩:“詩人寫人類的情況。一個作家不但要寫得好,而且必須是社會的批判者。我的目的有二,一是做詩人,一是批判社會?!?/p>
帕茲談詩的讀者:“喜愛談詩的人也喜愛音樂與女人?!彼嘈胖Z貝爾獎也應頒予女人,但是“只為了她是個好詩人,不是因為她是女人?!?/p>
帕茲曾當過外交大使。有一拉美記者問他,他是否自認是左翼作家。他圓通地答道:“我不是靠左寫作。我相信民主,相信少數(shù)民族與受壓迫者的權(quán)利。但是我的文章確有觀點……左翼自從十八世紀以來一向為自由而斗爭。但是于今日談論左右,毫無意義,我們不需標記,我們只要民主與和平?!?/p>
帕茲出版過二十五部書,有的是詩,有的是文,曾翻譯為多種國際文字。我相信香港、臺灣、大陸一定也有他的作品的中譯本。
參加了帕茲的記者招待會之后,很湊巧的是,今日(十月十三日)有機會在友人處看到諾貝爾獎去年度獲得者西班牙作家卡米洛·荷賽·塞拉(CamiloJoseCela)在馬德里《獨立報》上的文章。塞拉的應時文章,迅速傳到紐約,我所看到的是英譯。他忠告帕茲,未來的一年恐怕不是一個易過的年度。
塞拉系于去年十月十九日下午一時獲悉得獎,在十數(shù)分鐘內(nèi),他連續(xù)接到五個電話通知:一來自前西班牙總理,一來自一位西班牙詩人,一來自斯德哥爾摩廣播電臺。后來瑞典駐西班牙大使來電正式通知。第五個電話來自西班牙文化部長。他說,“我要作為第一個人向你祝賀?!比鸬溃骸岸嘀x,但你是第五個了?!?/p>
塞拉說他共收到三萬三千三百一十封祝賀信,一萬一千一百零九封賀電。在開首數(shù)星期中,他每天二十四小時接受了無數(shù)電話與訪客。他家門戶大開,報紙記者與電視廣播記者進出不歇。他根本忙得無法創(chuàng)作。
過去一年來,他不知發(fā)表過多少次演說,接納了多少個大學榮譽學位?,F(xiàn)在一年榮譽的時間過了,他向承繼者帕茲作忠告:保重身體,不要太興奮,太疲勞。
他的自律是:
不再替人寫序;
不再發(fā)表聲明;
不再接受記者訪問;
不再發(fā)表演說;
不再親筆簽名;
不再參加會議。
不知道帕茲會不會接受這些意見。
紐約傳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