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葆
徐雪寒及其文集
一個郁悶的暮春傍晚,我倚窗閱讀巴金譯的薇拉·妃格念爾《回憶錄》第二卷《獄中二十年》。正看得出神,門道里傳來了剝啄聲。原來是對門老布爾兄,送來印行多日、頗難購得的《徐雪寒文集》。色澤淺淡的封面上只飄著兩片六角形的雪花,倒能表現作者玉潔冰清的品格。我很高興地拜領了。
轉而一想,又不免涌起一陣惶惶惴惴。徐雪寒前輩大半生的歲月,竟與監(jiān)獄有著障道因緣。他被羈絆的日子比妃格念爾長,經歷的生活遠比妃格念爾嚴酷。妃格念爾是十九世紀七十年代俄國革命團體民意社的出色女將,徐雪寒從本世紀二十年代中葉就獻身于中國人民解放事業(yè)。十月革命后,一九四二年病故前,妃格念爾曾在莫斯科克魯泡特金博物館里擔任職務;徐雪寒為黨做了大量默默無聞的工作后,一九五五年潘漢年事件發(fā)生,他從外貿部領導工作崗位上,又被“以階級斗爭為綱”的金藤捆扎到籠子里去了。一九六五年蒙提前假釋,可是“妾身未分明”,十年動亂期間,只能享受牛棚批斗和干校改造的待遇。直到一九八一年原判撤銷,黨籍恢復,才又從牛進化為人!文集《后記》說,“收入文集的文章共五十九篇,分三部分?!钡谝徊糠质墙▏皩懙?,第二部分是建國后寫的,第三部分為回憶、紀念性文章。若按創(chuàng)作的時間順序看,其實只有兩個部分:從第一頁到一九一頁,是青年時代從國民黨杭州陸軍監(jiān)獄出來后寫的;從第一九二頁到四三七頁,是一九八一年冤獄平反后寫的。歲寒松柏,文集反映作者在經濟研究領域中的學術造詣,更顯示作者經受累紲困厄遭際財的人格力量。司馬遷說的對:“古者富貴而名摩滅,不可勝記,唯
作者的老友、八十多歲的著名經濟學者薛暮橋,特地為這部文集寫了一篇既有理論解說又有感情色采的序言,與時下有些類似小販叫賣的前言截然不同。序文開頭說:“徐雪寒坎坷的一生,也是堅強的一生。我和雪寒同志結交已六十余年,他的革命生涯是頗不尋常的。”雪寒同志出生于浙江慈溪縣的一個小山村里。十五歲時參加了中國共產黨。一九二六年擔任過杭州地委組織部長。薛暮橋也是這個時候參加黨的。一九二八年初,在寧波被捕,移押杭州陸軍監(jiān)獄。薛暮橋說:“和我同在獄中,一起苦讀馬克思主義著作。當時的難友至今仍以‘牢監(jiān)大學的學生而自豪?!币痪湃晗?,徐雪寒刑滿出獄。比他早出獄幾年的薛暮橋,在著名學者陳翰笙的領導下,與錢俊瑞、孫冶方、姜君辰、王寅生等從事農村經濟調查工作,一九三三年又組成了中國農村經濟研究會,次年出版了著名的學術性期刊《中國農村》。與此同時,錢俊瑞、姜君辰等人,在上?!吨腥A日報》創(chuàng)辦的《中國經濟情報》??幕A上,成立了中國經濟情報社。這個學術團體全靠十幾位志同道合的朋友們筆耕的微薄稿酬來維持。經薛暮橋介紹,徐雪寒和一九三三年冬出獄的駱耕漠先后到中國經濟情報社工作,從而投入了經濟研究事業(yè)。
中國經濟情報社的同仁,在搜集和研究資料的同時,必須努力寫作來換取稿酬,以便給這個學術團體不斷輸液,維持它的存在。這里沒有后門,也未設置鐵飯碗,是一個“自緊自”的嚴肅的研究部門。艱苦的調查研究工作鍛煉出一批專業(yè)理論工作者,不僅個人在經濟學研究方面各自有所建樹,同時也有力地支持了我黨的革命活動。年輕的徐雪寒沒有辜負良友的矚望,在這期間,不僅為中國經濟情報社、《中國農村》撰寫論文,而且在一九三五年創(chuàng)辦并主持了新知書店,顯示出他在理論宣傳工作方面的出色才干。薛暮橋序言評介他早期的學術工作稱:“雪寒同志在一九三四年到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前夕寫的文章題材十分廣泛,包括了工業(yè)、農業(yè)、鐵路、海關、市場到貨幣、金融、財政等各個方面。這些文章的中心思想是:一、揭露帝國主義的經濟侵略如何扼殺中國的民族工業(yè),加劇農村經濟破產;二、英美日帝國主義如何瓜分中國的市場,攫奪中國鐵路、海關、貨幣、金融、財政等的主權;三、軍閥割據和內戰(zhàn)如何造成市場的分割,并與封建勢力相勾結,加劇對廣大農民的壓迫和剝削。一九三六年,英美帝國主義用高價收購白銀,迫使中國廢止銀本位制,改變?yōu)橐栏接谟㈡^和美元的法幣。這一場錯綜復雜的斗爭,是一般人不易覺察的。雪寒同志運用馬克思主義理論,結合豐富的史料進行科學的分析,具有很強的說服力。這一部分著作隨著作者學識的增長,愈到后來愈精采,特別是《殖民地化過程中的中國工業(yè)》、《英美共管中國貨幣嗎?》、《美國經濟考察團到華以后》和《列強對華投資問題》等篇章,確具真知灼見,對了解當時經濟情況很有價值。”
作者早期的論文不但有其歷史價值,有些論點在現時學術研究中仍有指導意義。武昌起義后清王朝覆滅,革命派無力建立資產階級民主制政權,中國出現大小軍閥割據爭奪的局面,帝國主義分別利用這些軍閥作為自己的代理人。有關地方軍閥史和民國政治史的研究,不能忽略社會經濟條件的探討。文集中論及土地關系、市場分割以及農民負債百分數的增高,都和軍事勒索、軍閥內戰(zhàn)密切相關。與資本主義生產正常發(fā)展的歷史情況相反,各帝國主義經濟勢力在中國的發(fā)展,發(fā)揮了阻礙國內市場形成的功用,帝國主義和地方特殊勢力相結托,不僅部分地使市場趨于分割,而且扶持了軍閥勢力的形成和滋長。武裝割據,截留稅收,幣制紊亂,稅捐重疊,匯兌行市差異巨大,度量衡制度不統(tǒng)一,地方主權廉價出賣,帝國主義壟斷原料的魔爪深入農村,列強炮艦政策與勢力范圍的劃分,構成了各派軍閥產生和爭斗的因素。文集中所接觸到的諸方面,對于今日軍閥史、地方史的研究具有啟發(fā)作用。
薛暮橋序言中提出一個發(fā)人深思的問題:“有人可能要問:一個中學還沒有畢業(yè)的青年,怎能寫出這樣高質量的經濟論文?”他緊接著說:“我以為答案只有兩條:一條是在牢獄中和出獄后認認真真下苦功學習馬克思主義,有了正確的理論指導;一條是掌握了豐富的資料,而后者是當時許多理論工作者所嚴重缺乏的?!边@兩條足以說明《徐雪寒文集》蘊涵的學術價值,同時也說明他的學術研究對于今天理論工作者仍然具有榜樣的意義:巧言如簧腹中空的宏論少寫為佳!
一九八一年冤獄平反后,他被調到國務院經濟研究中心擔任常務干事,文集的后半部都是在這個環(huán)境中寫成的,真夠是“老干已如鐵,逢春又著花”!他終于得以重新展現才華。首先是一九八一年發(fā)表了兩篇有關人口問題的論文,后來又繼續(xù)寫了兩篇關于人口控制的文章。自從一九六0年馬寅初被打倒之后,“人越多越好論”取得了徹底勝利,人口理論成為思想禁區(qū),無人敢于問津。徐雪寒將三十年來有關人口理論的研究作了極其認真細致的綜合比較,對于粉碎“四人幫”后人口問題的理論突破予以高度評價。他十分贊成宋健主張的中國人口“U”形發(fā)展的戰(zhàn)略。在控制人口工作處于關鍵時刻之際,于一九八二年又寫了《堅決貫徹農村人口政策》一文,指出當前人口失控的危險,主張堅決把農村人口生育降下來,同時提出逐步增加人口投資的建議。城鄉(xiāng)勞動力大量過剩,和鐵飯碗硬性安排就業(yè),大大影響勞動生產率的提高,影響技術進步,使糧食等農產品商品率低下,而國家還要多支付工資和給予農產品補貼。在人口問題的理論與實際中,他的視界很寬,看得比較遠,不是把壓縮人口的希望單純寄托于避孕套中。要使農業(yè)適應實現“四化”的要求,要在農業(yè)方面培養(yǎng)財源,他發(fā)表積極的主張:
必須嚴格控制人口,提高農業(yè)勞動生產率。為此,現在就應當逐步增加人口投資,一以支持農村控制人口,一以支持農村推行普及基礎教育。目前三十歲以下男女青年中,有成億人是文盲半文盲。如不普及農村基礎教育,什么男女平等,婚姻自由,自覺控制生育,乃至科學種田,等等,都會成為一句空話。
在一九八七年,他又發(fā)表論文批評“開小口子”的生育政策,“在意識形態(tài)上強化了重男輕女的封建生育觀念”,“使我國人口與自然資源、與生態(tài)環(huán)境的關系將全面處于爆炸性的關系中。”
作者保持著青年時代密切聯系實際的學風,并不因為高踞紅墻之內而流于泛泛空談,在他的文章中看不到假、大、空三兄妹翩躚起舞。《發(fā)展商品經濟,改造和振興上?!芬晃?,直如促膝對話:“我對于長期的、五十年以后、百年以后的事情說不清楚。(引者按:誰能自命說得清楚百年之后事情呢!)近期則不能要求過急;再是和誰比,是和自己過去比,和兄弟省市比還是和別的地方比,看來,著眼于祖國的統(tǒng)一,有必要和香港、臺灣比?!薄吧虾R褜ν忾_放擺在重要位置上,面向世界,服務全國。如果不能通過對外開放,不能吸取世界之長,消化吸收創(chuàng)新提高,就不可能服務好全國,就不能起到上海應起的作用。”他的論點生動具體:“上海人靈得很,只要有正確的政策,能夠自己解決自己的問題。所以政策的關鍵,是要解脫發(fā)展商品經濟的束縛,使上海人的長袖能夠舞起來?!边@里面沒有一點官腔和昏話。
在討論面臨的發(fā)展社會主義的商品經濟問題時,他從馬克思、恩格斯在十九世紀七十年代曾經設想未來的社會主義是只有統(tǒng)一的國民經濟計劃,而沒有商品貨幣關系的社會,講到斯大林時期逐步形成了由國家高度集權,排斥商品貨幣關系的指令性計劃經濟管理體制后,只用一段文字,冷靜、全面、中肯而痛苦地概括了我國四十年經濟建設史:
我國社會主義建設,是處于美帝國主義經濟封鎖、軍事包圍的國際環(huán)境中,對管理社會主義經濟又缺乏經驗,客觀上造成照抄照搬蘇聯經濟管理體制的基本做法。值得注意的是,這些做法在中國落腳后,似乎找到了更適合于自己生長的土壤,以更極端的面目把計劃經濟和價值規(guī)律相對立,把商品經濟和資本主義相混同,不僅排斥全民所有制內部的商品貨幣關系,而且還限制商品生產和交換在全社會的發(fā)展,特別在“大躍進”和“十年動亂”時期,割資本主義尾巴,取消價值規(guī)律,批“資產階級法權”,取消按勞分配,使國民經濟遭到了很大破壞。在國家高度集權、排斥商品貨幣關系的實物化計劃管理體制下,國家用指令性指標控制了企業(yè)的一切生產經營活動,使生產和需要脫節(jié),造成了社會勞動的巨大浪費。國家通過部門和地區(qū)管企業(yè),限制了企業(yè)供產銷活動的橫向聯系,妨礙了生產專業(yè)化和現代化的發(fā)展。國家各級領導機關管了許多管不了、管不好和不該管的日常供產銷活動,使得國家機構臃腫、辦事拖沓、公文旅行、互相推托,助長了官僚主義,許多不符合實際的指令常常以“黨的領導”名義下達給企業(yè),企業(yè)成為多頭婆婆任意擺布的“算盤子”,失去了相對獨立的職能。而另一方面,財政上對企業(yè)實行統(tǒng)收統(tǒng)支或變相的統(tǒng)收統(tǒng)支,不尊重企業(yè)應有的財權和物質利益,使企業(yè)失去改善經營管理和改進技術設備的積極性,只好躺在國家身上吃“大鍋飯”,職工則端企業(yè)的“鐵飯碗”,影響了社會經濟效益的提高。
這一段謹嚴而形象化的描述,也可以看作是中國特色的社會政治風情畫。中國竟成為蘇聯模式的最佳土壤。怎么對待呢?作者還是引領人們向馬恩請教:“馬克思、恩格斯曾經指出:商品經濟是資產階級‘用來摧毀一切萬里長城、征服野蠻人最頑強的仇外心理的重炮。我國是一個不發(fā)達的社會主義國家,要擺脫小生產影響,提高社會經濟效益,盡快實現現代化,除了大力發(fā)展社會主義商品生產和商品交換外,別無其它任何靈丹妙藥?!边@可說是這個文集后半部論文的主題。
作者不是專業(yè)理論工作者,他自謙地說:“是一個在漫長的革命運動中跑龍?zhí)椎娜恕?。他的理論分析和文字表達,都植根于對社會現象的實事求是的觀察。他直言不諱地論及“問題確實很多,亂得確實夠嗆”,“都與政治體制改革的滯后有密切關系”。早在一九八三年發(fā)表的《財力使用方向的一項抉擇》一文中,即已建議壓縮基本建設投資,騰出一部分財力來支持工資、物價的改革。隨后進行建立中央銀行、改革外貿體制、特區(qū)建設步驟以及關于治理整頓等項目的研究。他說:“開放改革是一個非常復雜艱巨的系統(tǒng)工程,小溪和淺灘能夠摸著石頭走過去。想用試試碰碰,走到哪里算哪里的辦法過長江、黃河,卻是斷乎行不通的?!边@就強調指出理論研討和保證決策民主化科學化的重要性。在《通貨膨脹是物價上漲的主要原因》一文中,根據馬克思主義經濟基礎需要上層建筑保護,上層建筑能夠促進經濟基礎發(fā)展的理論,提出了兩種力量配套發(fā)展的卓見,他說:
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力量有兩個:一是精神的力量,是黨心、民心;一是物質的力量。兩個力量都不能缺少。我們要采取配套措施,盡快治理。
這個提法比兩種文明建設的內容更深刻些,與作者的書齋通向十字街頭顯然有關。文集的后半部,包括一些人物和事業(yè)的紀念文章,文思敏銳,語言率直,有些還帶有可口的辛辣。論文筆鋒所向,都能觸及敏感部位。從活躍的內容到直樸的標題,體現了堅持“二為”(為社會主義服務、為人民服務)方向的旨趣。
這部文集是象征作者生命歷程的年輪。不論是春材或是秋材,理論勇氣都十分旺盛,探討態(tài)度又都認真坦誠。尤其令人欽敬的是,大聲疾呼“必須埋葬掉大批判這種方式”!他指出五十年代兩次人口理論大批判,不是什么大辯論,“因為辯論應該是雙方平等的,允許對方答辯。而當時是大批判,批判的對象已判定為敵人。”批判者振振有詞地高談社會主義人口規(guī)律,可是,“我國一九五六年才進行社會主義三大改造,而說一九四九年解放后出現的人口猛增,就是社會主義人口規(guī)律的表現,這是很難自圓其說的。”五十年代前后兩次持續(xù)五六年之久的人口理論大批判,搞亂了是非曲直,毒害了理論領域,“代表手工業(yè)小生產者思想的人手論一手遮天!”痛定思痛,作者說:
在思想學術研究領域內,采取大批判這種方式,必然帶來了根本性的弊害。本來真理越辯越明,大批判扼殺了辯論,也就扼殺了真理。也正是大批判這種方式,使康生之流的陰謀家才能操縱其間,仗勢欺人,敗壞了社會主義學術研究的良好風氣。必須埋葬掉大批判這種方式,在黨的正確領導下發(fā)揚思想無禁區(qū)、學術有自由的傳統(tǒng)優(yōu)良作風。
歷史的墮性和巫婆相似,會時常出來弄神弄鬼。杜牧《阿房宮賦》是賦體中不可多得的佳作,尤其最后兩句,值得人們三讀。
徐雪寒學術研討中還有個事例值得一提:孫冶方和他是青年時代的學侶和戰(zhàn)友,五十年代孫冶方因主張重視價值規(guī)律受到批判時,老朋友們在理論上是贊同他的。在孫冶方病危之際,古稀之年的徐雪寒還到醫(yī)院徹夜守護。但理論研究和經濟實踐同時發(fā)展,文集中《學習孫冶方經濟理論的一點體會》一文,一面肯定孫在經濟理論研究領域的歷史功績,同時也指出他崇揚價值規(guī)律而不主張發(fā)展商品經濟和承認利益差別性的矛盾。薛暮橋接著指出孫冶方當日提出的是產品經濟的價值規(guī)律,面不是商品經濟的價值規(guī)律。這才是學者之間切磋琢磨的正常態(tài)度。學術的發(fā)展有賴于切磋之惠,棒錘舞,舞棒錘,殊難博得“諾諾”的喝采了。
雪寒同志文集的內涵豐富。他的《后記》說:“我自己認為有一個優(yōu)點,就是真實。自信每為一文,都是從‘不唯上,不唯書,要唯實出發(fā)的?!彼恼撐模际切挠兴鶓n,不能不言的流露?!逗笥洝防镞€說,“有兩個遺憾時刻難以忘懷”,一是必須經過的新民主主義歷史階段彎路走得多,一是自己對新的經濟目標模式和運行機制知之少。這一多一少,薛暮橋理解老戰(zhàn)友的心緒:“歷史使他患了一定程度的憂郁癥?!彼约阂渤姓J:“既有緊迫感,又有新的危機感?!?/p>
歷史長河不盡流,天下事了猶未了。文集遠不足以反映作者革命生涯的全部實績,但畢竟留有歷史活動的眉目,剖明能和天下人共見的心跡。按雪寒同志的行年推算,明年該是八十歲了吧?辛亥革命以來,世事如麻,劫波滔滔,懷抱活躍思想、謀求社會進步的知識分子,能享高壽,不能不說是值得慶幸的盛事。知者樂,仁者壽;仁言利博,書也壽!——這豈僅僅是個人的祝贊呢。
(《徐雪寒文集》,中國財政經濟出版社一九八九年九月第一版,11.8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