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格拉斯·保爾
這是三十年代初的一個冬天,阿拉斯加大地冰封千里。皚皚積雪上,有個黑影在蠕動。他叫馬爾可,一個被同伴拋棄的淘金者,沒吃沒喝,嚴(yán)寒凍壞了他的雙腳。已經(jīng)記不得這是第幾天了,強烈的求生欲望支撐著馬爾可拚命地朝海邊掙扎。他知道,那兒也許會有捕鯨船。
在他身后,還有個黑影在蠕動。那是兇猛的阿拉斯加狼,但它現(xiàn)在已經(jīng)失去了往日的威風(fēng)。瘦骨嶙峋、被它的同類遺棄的病狼,一直不緊不慢地跟在馬爾可后面。馬爾可知道,它是在等待著自己倒下。實際,他和狼一樣,都希望用對方的血來延長自己的生命。
寒風(fēng)透過破衣爛衫,刀似地刺在馬爾可身上。不過馬爾可并沒有感覺,他已經(jīng)麻木了。他現(xiàn)在最大的希望是能有點吃的,哪怕一棵草也好。可是除了冰雪和后面的那頭狼,什么也沒有。朦朧之中,馬爾可發(fā)現(xiàn)前面有堆白骨,人的白骨。他撲了上去,抓起一根就啃。猛然間,他看到了兩只裝滿金子的皮袋。呀,這是羅杰!幾天以前,馬爾可和羅杰滿載兩袋金子回到宿營地時,阿拉斯加暴風(fēng)雪已將他們的帳篷深深地覆蓋了。所有的食物,只剩馬爾可腰袋里的一只干面包。絕望,對死亡的恐懼,馬爾可在羅杰的眼里發(fā)現(xiàn)了一絲殘忍的野性。還沒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的腦后挨了重重的一擊。等馬爾可醒來,羅杰早就沒影了,帶走了金子和那只唯一的干面包?,F(xiàn)在,馬爾可放下了被狼啃光了肉的白骨,抓了幾把雪,象征性地掩埋了同伴,繼續(xù)朝海邊爬去。
后面的病狼跟了上來。聽到它咯吱咯吱啃著白骨的聲音馬爾可很害怕。他想,生存的天平可能會因此而徹底傾斜過去。
馬爾可從昏迷中再次醒來。他已經(jīng)能看見海,看見海里停著一艘捕鯨船。但是馬爾可再也爬不動了。每次從昏迷中醒來,他都感覺到那只狼離自己越來越近了。它也疲病交加,快爬不動了。這次,馬爾可是被狼拱醒了。它在拱他的腿,試探馬爾可死了沒有。馬爾可沒有動,他不怕狼咬他的腿,因為它沒力氣撕開自己的衣服。唯一能延續(xù)病狼生命的,是他裸露的喉管處的血。狼慢慢地靠近了他的頭部,沉重的鼻息噴在他臉上。就在狼趴到他身上張開利齒的一瞬間,馬爾可一口咬住了它的喉管,滿嘴狼毛,同時一股熱哄哄的狼血,涌進(jìn)他的嘴里……
又是幾天過去了,捕鯨船上的人終于發(fā)現(xiàn)了白雪中蠕動的怪物。他們把馬爾可救到了船上。開始幾天,馬爾可瞪著狼一樣的眼睛,到處找吃的。船員不得不將所有的食物和鍋碗餐具藏起來。待馬爾可稍微恢復(fù)了一點活動能力,船員發(fā)現(xiàn)所有的面包都不見了。出于對饑餓的恐懼,馬爾可將面包一排排地壓在自己的褥子底下。三個月后,馬爾可回到了自己的俄亥俄州的家。他恢復(fù)了正常。從此這個淘金者再也沒有離開過自己的家鄉(xiāng)。
(摘自《解放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