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不起來，被“胳肢”我們

望原

喜劇怎么拍，本無定法?！赌Φ菚r代》《兩個人的車站》《勝利大逃亡》，在喜劇色彩上各有其特色，可見喜劇的路子不止一條?？墒俏覈簧傧矂∑瑓s是認了一條道跑到黑。比如近期上映的《女局長的男朋友》，就是這類失敗作品中突出的一部。這部影片擷取的生活片斷還是充滿時代氣息的，甚至可以說在生活中是很典型的。它以城市改革為背景，寫了改革中人際關系及人們心理的變化。生活是新的，人物也不舊，但為何引不起觀眾的興趣？原因就在于影片沒有塑造出生活中的喜劇人物，只是在喜劇的陳舊形式上做文章，攙入正劇里擺脫不掉的說教意味。模式化加虛造，搞得影片正不正，喜不喜，什么也不是。

影片里處處顯示著這樣一種矛盾現(xiàn)象一方面是浪潮般的時代特點—郵遞員榮升副局長，青年人的“攝影熱”，在“開放搞活”中騙子的拙劣伎倆……；另一方面是讓丁大森沒完沒了地出洋相，又讓周芹沒完沒了地幫助他。片名曰《女局長的男朋友》，可是影片并未在這組人物關系中出喜劇效果，而是把男女主人公表現(xiàn)為感化與被感化的化身。說周芹忙，她可以屢次失約，讓丁大森越發(fā)感到自己男子漢的地位受到了挑戰(zhàn)；但若說她真忙，也有點不實在，她總是忙在丁大森出洋相的時候，一旦洋相出盡，她便翩然降臨，來幫助丁大森了。丁大森這個“迷途的羔羊”只有周芹來拯救，才能免于禍患，而且從《女局長的男朋友》的上一集《郵緣》開始，他們就結(jié)下了這種“不解之緣”。人物的感情呢？戀人的幸福呢？真正的心理不平衡呢？在銀幕上全然化作一片僵硬的“道德勸喻”和“人為的折磨”。戀愛是青年人一段最美好的日子，喜劇對此鐘情不已。我國的喜劇片多在戀愛中表現(xiàn)人們的情感波折，這本無可厚非。但象《郵緣》《女局長的男朋友》這樣的表現(xiàn)也著實讓人反感，因為它給人的不是喜劇性格帶來的全心的、開懷的笑意，而是借這樣一個框架竭力訴說一些陳舊的、并不生動的道理。戀愛過程成了一個教育人、改造人的過程，花前月下充滿著說教和哲理，這些虛造的喜劇因素使得喜劇人物成了衣服架子。郭凱敏無論怎樣演，都是尷尬的；陳燕華盡力作出和藹可親的笑，也多不自然，她微笑之后又要講大道理了。這樣的面孔怎能不讓觀眾敬而遠之？至于那個舉止輕浮、被丑化了的張金娣，和漫畫式的騙子崔海龍都是一種喜劇符號，毫無喜劇色彩可言?？峙掠捌帉Т蟾乓延X察到喜劇色彩的單調(diào)，于是設計了崔海龍的形象。結(jié)果是在主要人物的塑上盡量表現(xiàn)一種深沉的思考，盡量多講大道理，而在崔海龍身上，則盡量漫畫丑化之，夸張表演之，使整部影片的風格不協(xié)調(diào)，更顯出編導的一種捉襟見肘的窘境：對在生活中發(fā)掘可笑因素的無能為力，只能靠硬性的喜劇框架來搭救自己。這就猶如有人逗不了他人笑，只好去“胳肢”人們，其效果也就可想而知了。由此，我想到我們近年來拍的一些喜劇影片。應該承認，我們現(xiàn)在尚未形成十分理想的喜劇創(chuàng)作環(huán)境。創(chuàng)作者與觀眾在對喜劇投以關注的同時為之貢獻卻不多。創(chuàng)作喜劇的，往往素質(zhì)有限，準備不足，從傳統(tǒng)喜劇中學了幾套拳路，便加以開練。還有一種情況，有些有頭腦的編導雖想試身喜劇，但又唯恐沾“俗”這個惡名，于是，盡量在喜劇中實施改良措施，盡量正劇化，便使喜劇性顯得不倫不類。

喜劇創(chuàng)作需要“對外開放，對內(nèi)搞活”，外來的藝術(shù)形式可以兼收并蓄，自身的機制也應更新、調(diào)整。敘事的流程與細致的心理描寫的沖突怎樣解決，輕松的調(diào)子與嚴肅的內(nèi)容如何統(tǒng)一，誠摯的心懷與調(diào)侃的表現(xiàn)能否相融，都需要我們塌下心來仔細琢磨并身體力行。喜劇，你什么時候才能使我們擺脫被“胳肢”的處境，讓我們笑得更開心，更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