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支書提意見之后

寧光強

“（我們）社會不喜歡好人了嗎？”一位女青年宰殺工曾經流著眼淚向記者提出這樣的問題。

這位女青年宰殺工原是個農村姑娘。她被分配到食品公司加工廠當宰殺工后，安心殺豬，不怕臟、不怕累，一心想干好工作。1977年秋，她被評為省的青年社會主義革命、社會主義建設積極分子，成了全省有名的“殺豬姑娘”。

1977年冬天，縣糧食局照顧職工的議價面粉，被公司黨支部書記私自處理了。她按照黨的原則，誠懇地給支書提了意見，支書當即跟她翻了臉。

從此，她的處境就一天不如一天。她找支書匯報工作，支書不聽；她向支書請求任務，也不給。她是團支部書記，可是有時開團員會，黨支部書記竟叫別的團支委主持，事先不通知她。有一次，她找黨支部書記交換意見，剛說了幾句，黨支書就說：“做嘛？要造反嗎？你來了后，我哪點對不起你？我拿刀子，你挖出我的心看！”說著就去拿刀子，嚇得她趕緊往外跑。公司領導中，也有人講她是假典型。

1978年底，黨支書背后支持加工廠的幾個青年寫了張7000多字題為《評×××事跡的來歷》的大字報，當各公社食品站的同志來公司參加年終評比時貼了出來。大字報說她多干活是為了討好領導，并說她是“四人幫”搞階級斗爭時樹起來的，她的事跡材料是假的。她看到這張歪曲事實的大字報，幾乎得了精神病。她從來不唱歌，但抄大字報時竟唱了起來；一連十多天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眼圈也腫了。她說：“只覺得一股冤氣堵在心里出不來，恨不得去碰死。沒人干，咱干；沒人管，咱管，到頭來沒說好的，反倒成了壞人！”

大字報事件之后，公司黨支部書記雖然調離，但她的處境并沒有好轉。1980年4月，省電臺記者采訪她，新任黨支部書記不在，公司經理又把上述那份大字報底稿交給電臺記者，并且找了幾個人，專說她的壞話。另外，她覺得自己再干殺豬工，體力已支持不了，要求調換工作。但是領導說：“你是殺豬樹起來的，干別的去了，這個典型還有什么意義？”她對記者說：“典型也是人。領導講的都是一套冠冕堂皇的話，他們的姑娘誰干這個活？咱這樣干了，誰來體貼～下咱？過去150斤的豬是大豬，現在都是200多斤的，在地上拖來拖去，跟小伙子一樣干，誰管你干得了干不了！平常技術活不讓干，盡干體力活，因為咱是典型，也不能跟人家爭。但是考核時卻不問這些，考不好就說你是假典型。我的腎炎病那么厲害，誰問過？平時不管不問，上邊來人了，才想起還有個典型。”她哭著說：“這些話，我找不著人去說。真不知怎么辦好?！?/p>